是自己的女儿啊。这句话让杨墨兰眼里的泪滚落,想说女儿还小,可是话哽在喉中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说我还小,我十六了,哥哥十六岁,已经是探花郎,已经是能为了我,上表辞婚。娘,我也十六岁,虽然我是女儿家,可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你们要瞒着我?”
“阿娇,娘并没瞒你,而是,我们在贵州,并不会待很久,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就要回去了。我若真的娶了阿兰,她要跟我回去京城的话,她舍得她的爹娘哥嫂姐妹吗?若不跟我回去,难道要我做一个负心人?阿娇,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喜欢,就一定要顺着心意。阿娇,我对阿兰,确实有好感,可我若真的喜欢她,待她好,就不能把她从这连根拔起。一棵茶,离开原来种的地方,怎么能轻易成活呢?”
徐知安收回眼,看着徐知娇声音低沉地说,有时候,舍弃,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不愿对方受伤,才宁愿自己伤心。徐知安觉得,自己的娘,当初决定送走姐姐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吧?
徐知娇觉得自己的脑子都糊涂了,是因为很喜欢,才不同意,而不是因为喜欢,可是这世间,不是该喜欢的人才在一起?
“娇儿,你说我们把你当做小孩子,可是你不知道,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要过一辈子,并不仅仅只能靠喜欢。”杨墨兰抱着女儿的肩安慰,可惜的是,这个道理,自己知道的太晚了,知道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无法挽回。但就算如此,杨墨兰回首往事,才发现自己没有后悔,也许,对年轻人来说,没有这样喜欢的走过一遭,怎能叫年轻人?
“娘!”徐知娇摇一下头,好把脑子里那些乱纷纷的念头都摇出去,原来哥哥不是因为不喜欢才不接受阿兰姐姐,而是因为喜欢。这世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
阿兰并没跑远,不甘心的她又悄悄地走回徐家附近,当听到徐知安和杨墨兰对话时,阿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欢喜还是难过,或者兼而有之。只知道看着那座屋子,晓得从此之后,不管怎样,都不能再推开这扇门了。
阿兰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天下这么多的男儿,为何独独钟情于徐知安?想起爹爹的叹息,阿兰不由拼命摇头,现在才知道,不仅是因为他生的俊,还因为,他是个多么有担当的男儿,可惜这样的男儿不能留在这里。伤心绝望已经不足以形容阿兰的心情,她悄悄后退,身上的银饰难免会发出声音。
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徐知安已经走到门前,问是谁?阿兰顾不得被发现,转身奔跑起来,任凭那些银饰在那叮叮当当响了一路。徐知安看着阿兰的背影,听着那银饰撞动的声音,知道此后一生,都忘不掉这个背影,忘不掉这声音了。
看见儿子走进来,杨墨兰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人生事,哪得样样顺意,儿子能如此做,杨墨兰已经十分安慰。徐知安对娘笑了笑,就对在旁郁闷的徐知娇道:“你也别在那郁闷,等我们回了京,一切就不一样了!”
徐知娇瞪自己哥哥一眼,想和娘告状,可想到娘的话,又闷闷不乐地转身走进自己房里。
都十六岁了,还这样孩子气十足,杨墨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走进女儿房里,伸手摸着她的脸:“你啊,别再这样小孩子气了,人总归是要长大的,要明白以前不知道的道理!”
“您是不是又要说,如果哥哥成亲成的早,您这会儿都该抱孙子,我都做姑姑了?”徐知娇抱着杨墨兰的胳膊撒娇地说。杨墨兰摸摸女儿的脸:“是啊,本该如此的。况且你……”
你都已经做了小姨,如果没有这一切,现在自己该是抱着长女的孩子,做一个骄傲的外祖母,可是没有这么轻松。既选了就不要后悔,杨墨兰想着长女写来的信,信上寥寥数语,不过问候一二。形同对待一个最普通的熟人,其实这样就够了,够了。
杨墨兰把小女儿抱的更紧一些,母女抱头痛哭彼此原谅的戏码,她演不来,自己也演不来,只要她能放下心结,不要再想着当初是自己舍弃了她,就足够了。足够安慰这颗为母的心。
“徐知安任满将要回京?”这个消息让玉琳的眉微微一皱,时光竟会这样快,转眼就是三年了?柳劲松逗着玉琳怀里的孩子:“当然,我们小舒儿,都一岁多了,他其实两个月前就任满了,不过有人迟迟不肯调他入京罢了。”
说着柳劲松的眉微微一皱:“不过县丞官小禄薄,只怕他没有回来的路费!”
天气热,玉琳把女儿额上的汗擦掉一些:“胡说,当我不晓得吗?他们回京,总会有堪和的!”
“哎呀,你还真知道啊?”柳劲松故意说了一声,玉琳伸手打他一下:“真以为我是那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人啊?他回来了,也好!”
“你不会对他余情未了吧?”说着柳劲松就捏女儿的小鼻子:“舒儿啊,爹和你说,你娘啊,对你舅舅,余情未了。”玉琳伸手往柳劲松肋下狠狠掐了一大把:“有个正形没有,你这样,要我们小的时候,一定会被教养嬷嬷拎去单独训上一些时候。”
“那我们小舒儿,可不能有教养嬷嬷!”柳劲松立即就来这么一句,这让玉琳笑开:“胡说,女孩子没有教养嬷嬷,那像什么样子?只能挑两个温和些的教养嬷嬷就是了。你啊,疼女儿疼到没边了。”
不过,玉琳侧头又想了想:“你和爹爹说的,也是一样的。后来爹爹亲自进宫,把所有的教养嬷嬷都叫来,一个个挑,问了数遍,才给我挑了两个又懂规矩又温和,不是那样一味认定严师出高徒的教养嬷嬷来!”
“女儿家就是要疼的!”柳劲松也不管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话,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摇着。小望舒已经开始学说话,被摇的很舒服的她嘻嘻一笑,露出牙床上的小糯米牙来,冲着柳劲松的脸就是一大口:“爹爹,好!”
“哎呀,我闺女,知道我是个好爹!”柳劲松这下更加高兴,往女儿脸上亲了几下,玉琳打个哈欠:“她早就会说娘好,嬷嬷好了,你当她是知道你好呢?做梦吧。”
柳劲松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是逗女儿叫自己,可惜小望舒叫了几声后就改口说娘好了,这让柳劲松大为郁闷。玉琳又笑了:“好了,你女儿也是对你好,换别人,她才懒得叫呢。前儿婆婆来和我说,我才晓得,三姑姑府里的奶娘,又被撵出去了。她这个儿子,以后啊,定会成纨绔!”
望舒出生后两个月,云梦长公主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后,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瞬间就被云梦长公主捧到了天上。原本已经挑好四个奶娘,云梦长公主又嫌弃其中两个奶娘生的是女儿,退回去又重新挑了两个生了儿子的来奶自己孩子。
丫鬟婆子也是精挑细选,那孩子所用的一切衣物,都是御赐的衣料缝制。用云梦长公主的话来说,这让孩子多沾些皇帝舅舅的福气,才能康健成长从不生病。
这孩子被当成宝贝疙瘩,那可真是连哭都不能哭一声,更别提生病这些事。偏偏越娇养的孩子,越容易生病。若不是云梦长公主晓得皇帝已经厌恶了她,只怕就要厚着脸皮去求皇帝让一个御医长住她家,给她儿子专门看病。
“这样养孩子,不成纨绔才怪。偏偏身份还尊贵,压的住的人也不多。十八年后啊,这京城,只怕会添一害。”抢男霸女这些事,只要不是遇到特别硬的人家,想来很多人也就吃了这个亏,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
玉琳不由轻叹一声:“三姑姑前些日子被姐姐说过了,以褫夺封号威胁,本以为能安稳下来,谁知生下这个儿子,又开始了!”真是生女儿不清静,生儿子就更不清静。柳劲松拍拍妻子的肩:“只要不是当街杀人放火,谁也奈何不了。毕竟,强项令太少!”
“我们女儿可不能这样!”玉琳夫妻说话的时候,小望舒已经趴在父亲怀里酣然入睡。柳劲松低头看着女儿温柔一笑:“那是,就算想抢良家少男,也没地抢去!”
“又没正形了!”玉琳捶丈夫一下,接着靠在他的肩头笑了,能够自由自在想笑就笑,而不是虚与委蛇,这样的日子多么美好。
“公主,吴夫人那里让人送信来了!”侍女走上前,把一封信交给玉琳,玉琳看着那信的厚度,知道里面不仅有吴夫人写的信,还有,还有,那个称呼在心里盘旋,玉琳却不敢叫出的的人的信。
玉琳接过信,让侍女退下,柳劲松伸头过来和玉琳一起看信上写什么。杨墨兰的信历来简单,现在也不例外,只说徐知安已经任满,将启程回京,算着日子,大概九月就能到京。多谢公主这些年的惦记。
语气平静,来往客气,这样的事情还会持续很久。玉琳读完信,不知心里是该什么念头。柳劲松伸手握住玉琳的手:“其实,这样也好!”
是的,仔细想想,这样也不错,只是总是意难平。玉琳浅浅一笑,看着在那沉睡的女儿,把女儿抱过来,轻轻拍着。我的女儿,是怎样的珍宝。
徐知安虽职位不高,当年做的事也够惊人,因此他回京的消息,飞快地在各府传递。听到消息的朱为安的眉不由一皱:“他竟然能回京,不是不让他回来吗?”
“五爷您说的是,原本吏部也答应了,可谁知那日尚书大人亲自问起这事,还说,是陛下提的,谁也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思。”来传话的人恭敬地对朱为安说。
“陛下的意思?陛下,怎会在意这样的小官?”别说朱为安不相信,连报信的人都不相信:“我们也觉得荒谬,毕竟当初陛下十分震怒,可确实如此!”
真是事事不顺,朱为安让人下去,在那苦思冥想起来,娶了妻子,小林氏还算美貌,性情也算温柔,可惜终究不是自己心上的人。若非林家还可用,朱为安真难以去敷衍妻子。
“五爷,五奶奶来了!”小厮在旁通报,她来做什么?除了会送点心,会做什么?朱为安不耐烦地在心里想,但还是让人请自己妻子进来,瞧见妻子进来,也露出一丝笑:“你怀着身子呢,就不用这么跑来!”
昔日的林小姐,今日的朱五奶奶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丈夫待自己十分疼爱,公婆也都好相处,妯娌之间也敬着自己。更别提小姑本就和自己是好友,现在又怀上了孩子,等生下儿子,这一辈子就圆满了。
想着朱五奶奶就轻声道:“天气热,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绿豆汤送来。你虽爱喝酸梅汤,可那是个收敛的东西,喝多了不好!”朱为安一口把绿豆汤喝完就对妻子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你先回房吧。我再读两页书,就回房!”
朱五奶奶温柔地应了,扶了丫鬟的手离开。朱为安压住心里的烦躁,正要坐回去就有小厮来说朱老太爷请他过去。
朱为安从来不敢忤逆祖父,此时也不例外,跟小厮往花园去。
“听说你又发火了?”还没给朱老太爷行礼,朱为安就听到祖父冷冰冰的声音。朱为安心里不由一跳才道:“祖父,孙儿不过……”
“这样心浮气躁?怎能把朱家放心交到你手上?你别以为,你出身尊贵,又有你姑母的宠爱。这京城里,出身比你尊贵的人有,得陛下宠爱的人更多。你若不再按捺自己,收心养性,怎能成就一番事业,怎能在我百年后,撑起朱家?”
朱为安急忙跪下:“是,孙儿原先的确有些轻浮,不过这两年孙儿已经洗心革面,娶妻过日子之外,孙儿每天还在书房都读上一阵子的书。孙儿还遵照祖父的命令,现在没有出仕。总要等到再打磨几年,才好出仕!”
朱为安认错认的这么快,也消了朱老太爷心头的火,他叫朱为安起身:“起来吧!一个英国公府,竟然敢不答应我们的婚事,一个出妇子罢了,自认什么嫡长?”
褚治在会试中进了二甲,殿试点了二甲第十名,不到二十的小进士,虽比不上当初徐知安十六探花郎的风光,身份立即和原来也不一样。更何况他又是勋贵子弟,更是成为众人眼中快婿人选。
朱家自然也看了这块香饽饽,倩人通个声,想把朱大老爷的幼女嫁去。谁知被英国公府回掉了,说褚治没中进士之前,就和人有盟,迟迟没有定下,就是为的高中之后风光迎娶。
这话听在朱老太爷耳中,就跟打了自己耳光一样。小孩子私相授受的东西,说着玩罢了,英国公府竟然还肯听,甚至为了这个,回绝那么多家的求亲,简直是中了个进士就轻狂的了不得。
偏偏又遇到朱为安依旧心浮气躁,朱老太爷更是恨铁不成钢,只恨自己不能千秋万代地活下去,把这家管的严严实实。朱为安是晓得这件事的,听到朱老太爷的话不由皱眉:“褚家也敢?”
“怎么不敢?现在全京城都晓得,太子和朱家并不亲近,我们唯一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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