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还在驻足细瞧,就有个婆子走上前,笑嘻嘻地对秦国公主道:“小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当家的还说,该往方管家那里送新摘的桃子了。”
秦国公主叫一声吴婆婆,玉琳到了此时,怎不明白秦国公主的用意,心中竟不知该怎么说,吴婆婆已经掀起帘子,堂屋的布置也和农家差不多,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在那里倒茶,见了两人进来,急忙给她们行礼。
不过这礼行的可一点也不标准,玉琳接了这姑娘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这茶倒不错。”
“二小姐您不晓得,这茶是上面山上自个出的,只有那么几棵,可泡出来,香着呢,特别是用这山泉水一泡,就更香。”吴婆婆说着话就端来一盘桃子:“这也是小姐庄上自个种的桃,甜着呢。”
玉琳还是头一次见这桃子是这样被送到自己面前的,下意识地就想吩咐侍女把这桃子拿下去削皮去核送上来,就见秦国公主已经伸手拿了个桃子,也不削皮就这样啃了一口。
这,这,这,实在是。玉琳的眼不由眨了眨,吴婆婆已经笑了:“我也晓得这京里的闺秀们吃桃,是要削皮去核才能端上来,可那样吃桃子,哪有什么意思?”
既然秦国公主这样做了,玉琳也拿起一个桃子,好在虽然没削皮,但也用水洗过,瞧不见那些绒毛。玉琳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这样吃东西,好像有种别的意味。
和玉琳的小心翼翼不一样,秦国公主已经飞快地把一个桃子啃完,见玉琳小心翼翼地模样,把手中的桃核扔掉,笑着对玉琳道:“还这样斯文?到了这里,就先忘掉那些礼仪规矩,这里是我的地方,我是陈小姐,你是陈二小姐,是被家里继母不喜,父亲宠爱,于是得以来此小住数日的人。”
继母不喜,父亲宠爱,玉琳噗嗤一声笑出来,秦国公主已经拉着玉琳起身:“我在这里还有个小小菜园,你来瞧瞧。”
玉琳忙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桃子放下,跟着秦国公主走向后院,此时太阳虽已落山,月亮却已升起,不需灯笼也能瞧得见东西,玉琳跟随秦国公主往后院去,路上隐约还能听到墙外传来的蛙鸣。
玉琳不由侧耳细听:“怎么不到稻子熟的时候,就能听到蛙叫?”
“真是纨绔膏粱之人,虽说稻花香里蛙鸣才叫的厉害,可这会儿稻子已经在抽穗,此时就会有已经长成的青蛙在叫了。”
秦国公主的话并没让玉琳着恼,只是淡淡一笑:“姐姐不也一样是纨绔膏粱之人?”秦国公主笑了:“是啊,所以我其实,只能躲在这里,假装一下。”
玉琳没想到自己的话又勾起秦国公主的伤心,把秦国公主的手握住,秦国公主已带着玉琳来到后院,后院种了几棵桃李,下面是几畦菜,白菜正在开花,茄子将要挂果,一边搭着的豆角架,已经挂了不少豆角。
秦国公主走到豆角架边,用手摸一下那些豆角才对玉琳笑道:“我最喜欢这里的春日,桃李盛开,苗也在发芽,能听到鸡鸣狗叫,让人有……”
“这是姐姐的桃花源吗?”玉琳的话让秦国公主浅浅一笑,接着就道:“是啊,这是我的桃花源,可这不过转瞬即逝。”
“姐姐既然是明白人,怎么会不清楚呢?”秦国公主听到玉琳的话就笑了:“你说的对,既是明白人,又怎能永远逃避。以后此地我不会再来了。”
秦国公主话里,是浓浓的惋惜,似乎还有一种释然。把这个假造的桃花源彻底忘掉,从此以后,就是真正的万人之上的公主。就是真正的,再无挂碍的人。
“对不起,姐姐!”
玉琳的道歉让秦国公主笑了:“傻子,你何需对我道歉,这个世上,本该对我道歉的人从没说过这句,更何况你。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该择一个驸马,好好地过你这一生。”至于我,是做不了普通的公主,从一开始青唐送回来,就再也无法做一个普通的公主。
玉琳能够感觉到秦国公主的伤悲,可是无法安慰秦国公主,所有在世人眼中该适合公主做的事,都被秦国公主所抛弃,也许,姐姐她是会被史书大书特书的人物,而自己,只会被寥寥数笔地记载,记载为一个得到殊异荣宠的王女。
月光中,桃树下,玉琳和秦国公主并肩站立,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却觉得说了很多,直到月上中天,秦国公主才举步回屋,走出数步她对玉琳低低地道:“不管怎么说,玉琳,我会一辈子护住你,永远不会变。”
那个玉琳熟悉的秦国公主又回来了,玉琳想点头应是,可怎么也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秦国公主淡淡一笑,眼中神色坚毅,她会是那个力挽狂澜的人吗?玉琳心中模糊地闪过这个念头,接着就让这念头消失,这些,自己不该去想了。
次日秦国公主就带着玉琳回京,回去之时,给吴庄头夫妻留下丰厚的赏赐,吴庄头夫妻不解其意,并不敢接。秦国公主只淡淡地道:“这是你们应得的,此地此后我不会再来了。”
吴婆子啊了一声就问:”小姐要嫁人了吗?〃秦国公主淡然一笑,眼却望向不远处,已经有小孩跑过来:”来了好多好多不认识的人,还有那样漂亮的马车。'
第29章 权利
玉琳有些惊讶,秦国公主却和平常一样,只对那几个小孩子笑了笑,此时已经能听到传来马蹄声和脚步声。
一对两对三对,玉琳在那里数着,十二对各执斧钺的侍卫后,是十二对内侍,内侍之后方是提灯执扇的宫女。在宫女之后,就是玉琳和秦国公主都熟悉的版舆。
这是公主的仪仗,这版舆之后,还该有押尾的,不过因村庄不大,那些押尾的并没走进村庄。
侍卫、内侍、宫女,走到秦国公主和玉琳面前,没说一个字全都在那跪下。版舆停下,走过一个女官来,来到玉琳和秦国公主面前,女官这才跪行大礼:“臣请秦国公主、永乐公主上舆回京。”
秦国公主轻声叹息,抬头去望吴庄头夫妇,吴庄头夫妇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公主?这两个字落在他们耳里时,两人在那瑟瑟发抖,这是公主,这样高贵的人,怎么可以来到自己村庄?
吴庄头还在抖,他老婆机灵一些,立即跪下磕头:“两位公主安,小的们并不知道是公主,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还请……”吴婆子的手都在那抖,不晓得后面的该说什么。
秦国公主淡淡一笑,扶起吴婆子:“这里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们要好好地把这庄子照顾好,那些东西也不必送到京城里。”吴婆子把吓的流出的泪擦掉,这才对秦国公主点头,秦国公主看向女官:“是皇后命你们来的?”
“娘娘遣臣等前来迎驾。”女官并没直接回答,秦国公主又是一笑,躲不过避不开,这就是自己的命运。既然如此,就要迎面而上。秦国公主笑了:“起来吧,我喜欢骑马,让永乐公主上舆就是。”
女官应是起身,已有宫女上前搀扶玉琳,玉琳回头瞧一眼秦国公主,方才那几句话,竟有风雨欲来之感。昨夜秦国公主的话又在玉琳耳边,玉琳觉得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难过,只是对吴庄头夫妇点一点头就上了舆。
秦国公主翻身上马,此时庄子里知道的人,已经全都过来,在那里跪了一大片,秦国公主抬头瞧了瞧就淡淡一笑,纵马离开,世间哪有真正的桃花源,这个幻梦,该醒了。
直到仪仗离去很久,吴庄头才敢起身,对着自己婆子说:“这位陈小姐真是公主?我不是做梦吧?”吴婆子啐自己男人一口方道:“当然是公主,你没听到,还有什么秦国公主,还是永乐公主。哎呀,我们两口子,竟然伺候过公主,以后谁敢欺负我们。”
吴庄头在那砸一下嘴:“可是这公主,好像和别人也差不多。”吴婆子白老头子一眼:“什么差不多,行为举止就不一样,我心说陈小姐定是这京里的高门大户人家,可没想到竟然是公主,我的老天,我要去烧柱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福气,竟然可以服侍公主。”说着吴婆子就进去了,吴庄头瞧着远处,嘴不由一砸,公主,哎呀,能见过公主还和她们说过话,这以后啊,可以吹上好几辈子了。
不过,以后也不会有人欺负了,吴庄头背着手进屋,要把秦国公主的赏赐都拿出来,好好放着,可不能随便乱花。以后,这十里八乡的,看谁敢欺负自家。
吴庄头在那想着,秦国公主已经在回程的路上,回程可没有来时那样纵马飞奔,只是轻轻地提着缰绳,让马慢慢地走,马蹄声和原来一样,但秦国公主的心却和原先不一样了。
玉琳掀起帘子往外瞧去,众人簇拥中的秦国公主,看来还是和原先一样,可只有玉琳知道,不一样了。皇后这是何苦,非要把这些揭开,难道不晓得,这些揭开之后,只会让秦国公主愤怒,而愤怒的秦国公主,并不会按皇后的意愿去走。皇后她,毕竟是后宫女子,不晓得更多。玉琳把帘子放下,端坐在那里,如同每一次出外回府一样,没有说一个字。
女官在角落坐着,瞧见玉琳的动作,女官的眼不由微微一眯,秦国公主再强,也不过就是个公主而非皇子,若她是皇子,皇后此时早该坐立难安了。
仪仗一路到了京城来到吴王府门前,玉琳的侍女早已在门前等候,玉琳在门前站定,看向秦国公主,秦国公主已经笑了:“你进去吧,我会代你向皇后致谢。”
玉琳应是,这才转向女官:“辛苦了!”女官称声不敢,看着玉琳走进府里,这才对秦国公主道:“公主还请随臣进宫。”秦国公主的笑容依旧骄傲,什么都没说就上马往前行,仪仗浩浩荡荡地跟在身后,一路进到宫中。
玉琳本打算直接回房,可也该向吴王去问安,瞧见吴王的那一瞬,玉琳不知怎么眼泪就滚落:“爹爹,做公主,有时也会……”吴王抬起一支手,接着对玉琳道:“皇家儿女,身为皇家人,所见过的倾轧要很多。玉琳,人这辈子,为的不就是名利,沾上皇家的人,那所得名利甚多。”
“爹爹,我晓得,可是姐姐她,她,”她本不愿的。玉琳的声音里已经含有哭意,吴王笑了:“可这由不得她,当初青唐皇帝把她送回来时,就由不得她了。”
玉琳用手遮住眼睛,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吴王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不过你和她不一样,我的玉琳,不过是个得到殊宠的王女,你这一辈子,会很顺遂。”
吴王的声音很笃定,这让玉琳笑了:“所以我不会嫁进朱家的。”就算被算计,也要按自己的心去走,而不是任由别人安排。吴王笑了接着就道:“今日,宫里来人,传召林氏进宫陪伴皇后去了。”
皇后她可真是,让玉琳有些无法形容,吴王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外面,曾经的曾经又涌上心头,虽然对杨墨兰有恨,可是吴王不得不承认,那段时日,是吴王一生之中,最快意的日子。可惜,做为皇子,逃不过的就是权利倾轧,即便对大位没有想法,也逃不过的。
秦国公主看着皇后,脸上突然露出笑容:“皇后费心了,以后,我一定会做一个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公主。”秦国公主笑的时候,皇后感到有一瞬的惊艳,接着那惊艳很快消失,皇后只是瞧着秦国公主,眼眨也不眨,但秦国公主并没给她更多的时候去想,很快秦国公主就行礼:“皇后想来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告辞了。”
说完秦国公主就起身,这让皇后险些吐血,什么叫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公主,这才不是。望着秦国公主的背影,皇后的眼渐渐阴鸷,可是碍着皇帝,皇后不知该做什么才对。
“娘娘,太子和秦国公主在宫门口遇到了,说了两句。”宫女的回报让皇后更加恼怒,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太子已经走进来:“儿子见过娘,娘这些日子可好。”
“好,我很好!”虽然不满太子和秦国公主说话,但皇后瞧见儿子心里还是欢喜的,招手让他过来就道:“你外祖母前日进宫,还说许久都没见到你。”
“朱太夫人进宫那日,儿子本想过来的,可是被先生留的功课难住,等儿子写完,朱太夫人已经出宫了。”太子的回答中规中矩,皇后心里不由有些着恼,但还是笑着道:“我是你娘,你就算叫声外祖母也是平常事,你朱家表兄方才也进宫了,才出去呢。”
太子知道皇后想让自己和朱家亲近,但有些人着实亲近不起来,只是淡淡一笑:“娘的意思,儿子明白,只是君臣终究有别。”皇后脸上的笑容消失,接着就把脸一沉:“我还活着呢,你就讲君臣之别了,那等我死了,你的舅舅和表弟兄们,还怎么过日子?”
太子本想讲些自有俸禄之类,但见自己的娘沉下脸,忙道:“娘,儿子并不是不愿意亲近表兄,可是表兄想娶永乐姐姐,永乐姐姐又不想嫁,到时得罪哪边都不好。”
“你这孩子,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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