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往裘驸马面上瞧去,见他露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唇边的笑十分嘲讽:“难怪有人有恃无恐,原来如此。”说完玉琳把手从云梦长公主手里抽出:“既然三姑姑这样说,先就罢了。只是婉表妹……”
裘如婉见玉琳要走,早偎到她的肩下,裘驸马脸色又变了:“婉儿,难道你没听到爹娘怎么说的?”裘如婉的嘴不由撅起,不想离开玉琳,玉琳也晓得她终究是裘驸马的女儿,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裘如婉这才一步慢似一步地走到裘驸马身边。
见女儿一脸拒自己千里之外的神情,裘驸马真想拿巴掌打女儿几下子,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又传不得后,却被这样金尊玉贵地养大,什么都不会却学的一身娇小姐脾气。看来,自己要考虑娘的安排,把这两个孩子都送到乡下老家,让她们安安生生地过日子,自己好和妻子多生几个儿子出来,好光宗耀祖。
裘如婉虽不晓得爹的念头,却觉得不妙,毕竟从裘家父母进京后的这些日子以来,爹对自己姐妹,是越来越坏。原先虽会嫌自己姐妹不是儿子,可也有些疼爱,可现在是越来越糟糕。见玉琳的身影消失,裘如婉眼里不由有泪,要想个法子,去宫里给皇帝舅舅报信,可是舅舅待自己姐妹,向来平平,没有待二姨母家的孩子亲热。
见到裘如婉眼里的泪,裘驸马不由一阵急躁,对裘如婉道:“哭什么,既没缺了你吃,也没少了你穿。你跟着嬷嬷念书,都念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不晓得做晚辈的,需对长辈恭敬。”
裘如婉的眼泪被逼回去,急忙低头道:“可是嬷嬷还说……”
“还说什么?你不过是天家外甥,可不是天家女儿,你娘尚且如此柔顺待人,更何况你们?给我回去吧。以后好好地待你祖母,若再让我知道,你和你祖母起了争执,就罚一天不许吃饭。”
裘如婉想辩解,但见自己的娘给自己使眼色,只得行礼退去。
裘驸马这才伸手扶住云梦长公主:“你有身孕,本就很累,这些来探你的,你爱见就见,不爱见就不见,何必又要让自己惹一场气生?娘既然冲撞了永乐公主,王法制度在此,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长史也就先别换了。让人打的时候,打轻一些,等娘回来,你和我去给娘赔个情。”
云梦长公主听的后面一句,眉不由微微皱起,裘驸马已经握住她的手:“我晓得你受委屈了,可你我夫妻,本就要互相忍让才是。”云梦长公主被裘驸马这句话一哄,立即就转恼为喜,抬眼瞧了眼丈夫,心里就欢喜起来,能配这么一个俊朗的翩翩君子,真是自己的福气,而且还能和他琴瑟和鸣,他也不嫌弃自己娘卑微的出身,一直待自己那么好。
“那就再给婆婆拿一株老山参去。”云梦长公主这话让裘驸马十分满意,把妻子的手更握紧些:“你我夫妻,是要过一世的。”这话让云梦长公主甜甜一笑,夫妻,就是要这样的。等再给驸马生下一个儿子,那么自己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裘驸马见到云梦长公主面上笑容,不由心底冷冷一笑,公主又有什么稀奇,还不是要给自己生儿子操持家务。皇家人给自己的委屈,会慢慢地在云梦长公主身上还来的。
玉琳怒气冲冲地离开云梦长公主府,心里转着好些念头,想直接进宫去见皇后,和她说说云梦长公主的事,或者干脆去见皇帝,让皇帝出面。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到前面传来嘈杂声,接着马车停下,侍女惊慌的声音就传来:“公主,前面有匹马不知怎么受了惊,往这边来,街上的人正在躲避。”
这惊马可是不分公主平民的,车夫已经拨转马头,打算把马赶到另一条巷子里暂时躲避。但这一转头,就和后面一辆马车撞上,那辆马车上的人见这辆车突然调头,已经喝道:“好端端走路,怎么突然停下还调头,难道……”
王府车夫,脾气比别人家的也要大一些,也不说话,跟在玉琳车边的侍卫已经敲敲那马车的车壁,拿出王府腰牌来。见了腰牌,那辆马车急忙往后退,玉琳的马车顺利地进到旁边巷子。
车内一个少年忍不住对身边的娘道:“娘,这京城,的确和我们原来在的地方不一样。”他的母亲挑起车帘一角,已瞧不见玉琳的马车,唇不由微微一弯:“十八年了,京城,变了很多。”
第15章 柳家
少年听出娘话里的叹息,伸手拍拍娘的肩:“娘,这一次回来,我们会和从前一样的。”他母亲微微一笑,把儿子的手轻握一下,十八年了,当年被逐出朱家的母子,现在还活着,就是一个证明,当初那些处心积虑要母子命的人,那些阴谋诡计破产了。
马车经过朱府,少年撩起车帘,这座府邸,自己的祖父祖母父亲都住在里面,但这座府邸,瞧在少年眼中,就如一个能吃人的恶兽一样,花团锦簇的背后,是蚀人心的恶。
马车并没在朱府停下,而是一径往前走,走到定安侯府,那里已有人迎接,定安侯世子夫人柳氏瞧见马车到来,眼里忍不住有泪,少年已经扶着自己的娘下车,瞧见暌违了十多年的堂姐,柳氏眼里的泪无风自流。
少年瞧见这和自己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晓得这定是自己的姨母,急忙上前行礼:“外甥给姨母问安。”柳氏正要和自己堂姐拉手诉说这别后情形,见少年给自己跪下,忙上前扶起:“赶紧起来,这十多年,不能照顾你们一二,我这心里,也是难安。”
柳贵妃当日得宠深重,她的家族本就是大族,声势日隆,柳氏这一辈的姐妹们,堂的亲的,差不多有十来个,都各自婚配名族,只是三皇子事败,柳贵妃被迫出家,柳家族内也受了连累,族人大都被贬斥流放。以柳氏面前这位堂姐遭遇最为被人叹息。
她在闺中名唤凤英,嫁的,本是朱家子弟,怀孕之时恰逢大变,险些流产不说,还被丈夫送到乡下田庄,产下儿子当日就接到休书,说已查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是奸生,并非朱家子孙,休妻不说,连儿子都被逐出,柳凤英险些被气的血崩,幸好这庄子靠近定安侯府的庄子,庄客们急忙往定安侯府报。
定安侯太夫人晓得了,让柳氏带上药材从人前来服侍,等孩子满了月,柳凤英也是个烈性子的人,既然朱家休了自己,此时也不能去打没头脑的官司,何不带上银钱前去寻被流放的父母?在爹娘面前,总是好的。因此柳凤英拜别了定安侯太夫人,带上孩子就往流放地去。
这一别就是十八年,当年的襁褓孩子已经长成少年,而自己姐妹都已鬓发苍苍。此时姐妹相见,那些往事难免会被想起,两人眼里都是泪。身边的管家娘子忙劝道:“大奶奶,这里是门口,还请姨奶奶和表少爷往里面去,到时说多少话不能说?”
柳氏点头,就挽住柳凤英的手往里走,路上问起少年名字。柳凤英道:“当初老太太起的,说叫劲松,要如松一般,经得起风霜雨雪,就一直这么叫。走到半路,听到老太太的凶信,就急忙往京里赶,所幸,还能赶得上出殡,能送一送,也了了我的心愿。”
提起太婆婆,柳氏也忍不住点头:“我家老太太,真是个难得遇到的慈爱人,不光如此,心还平,并不因富贵了就骄人,也不因人落魄了就瞧不起人。不说旁的,我这十八年还不是好好的,难道说我就不是柳家女?逢年过节,拜见皇后时候,娘娘不也照常赏赐?并无二话?”
当日定安侯太夫人劝柳凤英时,曾已这只怕是朱氏女即将封后,朱家担心去拜见时皇后不悦这才休妻来劝过。柳凤英情知这是安慰自己的话,当时也只有听着,此时听到妹妹提起这话,不由叹道:“老太太为人,是极心平气和的。谁知竟不能面见老太太。”说着柳风英又垂泪。
柳氏劝定了,陪理你凤英母子到了灵堂,走进灵堂,瞧见王璩站在那里,柳凤英倒微微讶异一下,这位顺安郡主当年的作为,整座京城谁不知道,谁知竟在此时又见到了。
柳凤英讶异之后,猛可想起王璩还是定安侯太夫人的侄媳妇,忙上前行礼:“见过郡主。”王璩微一点头:“不必了,我不过是行柱香就走。”说着王璩已经离开灵堂,柳凤英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柳氏:“妹妹,这位郡主,脾气可还好?”
“不大爱搭理人,王家人倒来寻过一次,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散了。我听说,他们等出过殡就离开。你说,人这辈子,争这么些,到底值不值得?”和命运坎坷的柳凤英不一样,柳氏出嫁前是爹娘的娇宝贝,出嫁后婆家人也疼爱,虽做了这么些年的媳妇,性子越发宽和,觉得世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话听的柳凤英一笑:“妹妹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也只有你们府邸,有那么一位老太太镇着,才少了那么些事。原先不也出过事吗?”柳氏想起邵思翰,深以为然,两人在灵前给定安侯太夫人行过礼,柳凤英又唤自己儿子上前,听的他竟然姓柳,柳氏的眉微微一皱倒也没问为什么,这在娘胎里就被生父逐出的人,不随母姓,又随谁姓呢?
柳劲松在定安侯太夫人灵前跪下,在那默默祝祷,若天有眼,就当让自己为娘讨一个公道,奸生之名,绝不能背。柳凤英听的儿子这样说,心里既欢喜又心酸,按住儿子肩膀什么都没说。
“五弟,五弟,你在这里正好,我晓得皇后娘娘疼爱你,你赶紧带我去求见皇后娘娘。”朱五公子这些日子都有点闷闷不乐,四月初八已经过了,可并没约到玉琳,现在又见自己的堂兄喊自己,心里不由闪过鄙视,一个下婢所生的堂兄,也好一口一个五弟的?但朱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朱五公子再不满也要还堂兄礼仪:“四哥,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朱四公子就是柳劲松同父异母的兄长,生母本是一个丫鬟,柳凤英嫁进来两年没有孕,就让这丫鬟去服侍,谁知一下就得了孕,生下朱四公子。那丫鬟见自己得了个儿子,心里未免有了别的指望,又见柳凤英又怀了身孕,心里暗恨,面上依旧服侍柳凤英服侍的很好,但在暗地里却想想个法子,让这孩子降生不成。
正好此时宫变,柳家被卷了进去,这丫鬟一见柳家出事就心生欢喜,又见朱老太爷老太太忙不迭地把柳凤英送进乡下田庄,更加欢喜。日夜在朱二老爷耳边叹气,说皇后娘娘将要封后,万一瞧见这个柳氏心生不满,迁怒于你怎么办?
朱二老爷本就胆小,想着朱家是要借助皇后娘娘飞黄腾达的,到时个个弟兄都做官,偏偏落下自己可怎么办?于是狠了心,给自己安上一顶绿帽子,跑去找爹娘,说了此事。朱家两老也正为此事发愁,听的儿子不顾恩爱,要把妻儿逐出,也就应了,也不让人去探,只送了一封休书过去。
那丫鬟见弄走了正房大奶奶,自己即便不得扶正,日后也能在朱二老爷房里横着走,谁知不到两年,皇后就做媒,让朱二老爷娶了魏家小姐为妻。那魏家小姐却没有柳凤英那么忠厚,瞧着这丫鬟就眼里像钉子似的,只是碍于上面有几位老人家,也不好把人给卖了,从此这丫鬟却近不得朱二老爷的身,直到三十五岁之后,容颜衰落,这丫鬟才被准许进房伺候。
朱四公子从小在嫡母手下长大,嫡母待他也只面子情,但皇后的侄儿,也是非同小可,十七就娶了名门之女为妻,只是终究格局小了些,此时见堂弟问起就忙道:“我方才在成家,听的他们说,柳家被陛下赦免,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这样一来,那对母子不就要进京了,五弟,你是晓得的。”
柳家?朱五公子对原先那位二婶子没多少印象,也是,她被逐走时,朱五公子还在吃奶,见自己堂哥吓成这样就哼了一声:“也不过一个白丁罢了,你怕什么?你是皇后的侄儿,而柳家,是陛下的仇人。此次赦免,不过是因柳贵妃上月殁了,事情又过去很久,这才赦免。哪是你想的能翻过天去。”
朱四公子虽不是草包,却也只比草包好那么一点点,急忙点头:“五弟你说的是,只是九弟还小,阿爹今年又多病,我怕……”朱五公子鼻子里又哼出一声:“又是你姨娘出的主意?她啊,什么都不懂,你虽是二叔的长子,却是个庶出,别说下面还有九弟呢,就算没有,这爵位也轮不到你身上。”
朱四公子被这位堂弟排撞是常见的,急忙摇头:”爵位是大伯的,我怎么会想,只不过想多得我爹的青眼,这官能做的更好些。”朱五公子不由璞嗤一笑:”这你还何需绕远道,多在娘娘面前说些甜话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成家公子还约了我出去呢。”朱四公子忙给朱五公子深深一揖:”还望五弟多帮忙。你啊,一定会娶得永乐公主的。
第16章 报信
柳家被赦免的消息虽上月就已昭告天下,但柳凤英母子到达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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