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这对父子居住的地方,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速之客送来了两个男孩,请那个父亲代为教导,只不过有一男孩没过多久便被带走了,只留下另一名男孩儿,与儿子一同长大。
那父亲将自己的学识毫无保留地教给那个男孩,对其的教导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更严格,更用心。那为师兄的儿子是有些妒忌的,但他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偶尔妒忌一下便又恢复如常。
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一对师兄弟渐渐长大,他们年岁本来就相差不多,又是师从一人,一起长大,彼此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伙伴,却也是最留意的对手。人总是有比较之心的,这对师兄弟所学重合不少,因此便不时地以其中一项较量,各有胜负,并逐渐形成一个习惯,那便是凡是有什么事要对方去做,便先比一次胜负,败者答应胜者在能力范围内的一件事。这个不曾约定过的默契直到现在都还存在着。
只是好景不长……
云中鹤顿了顿,忽而轻柔地微笑道:“其实好景已经很长,可是我每每回想,总是觉得不够长似的。后来,那个师弟与他的师父和师兄发生了一些争执,彼此不欢而散,那师弟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做了他该做的事。而那师兄和他的父亲则离开了曜目国,前往荆州定居。又过了几年,那父亲死了,只留下那师兄一个人,独自打着守孝的名义在荆州城外做那世外闲人。”他说这话时,语调极为柔缓,虽然他双眼为锦带所蒙,可是我相信,倘若他眼睛完好,目中的光芒必定满是温柔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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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往事(2)
云中鹤淡淡地道:“我说了这许多,你也该猜得出,那师兄便是我,而那师弟便是南风瑾。至于那与南风瑾一同被带来又很快带走的男孩儿,便是你今日瞧见的曜目国王子君北宇。”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哪国的臣民,既不是天国王朝的,也不算曜目国的,故而他言辞之间,对所谓的王子并无多少尊敬之意。
我沉默许久,问道:“那你当初跟我说的,你是南风瑾的仇人,是骗我的了?”
云中鹤微微一笑:“也不尽然。昔年我与南风瑾决裂,他用毒伤了我的双目,这些年来一直未能复原,也算是恩断成仇。只不过,那君北宇当初差一点儿便成了我的师弟,当初他着急进宫,没来得及受我父亲教导。我如今代父为师,帮他这一把,却是与南风瑾无关。”
虽然贵为王子,但君北宇如今的处境并不好,现在朝中重权却是大臣手握,专横跋扈。他想要真正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先除去那权臣。
君北宇为此,自己却千里迢迢来到荆州,找到云中鹤,向他求助。
云中鹤早已打定主意不为任何人出仕,因此纵然君北宇以王子之尊前来邀请,他也仅只是代行师职,教导君北宇真正的权术手段和治国方略,让他拥有自保甚至进一步掌控权力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云中鹤说“你只能相信我”的原因。
云中鹤的解释很详细,很完整,也很长,说了整整一路,将三人的关系说得分明,包括他原本是受宫中一女子所托前来杀我,半途却被南风瑾所阻,直至见到我之后,竟然改了主意在珏石轩的旁边住下。
我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云中鹤说出的讯息完全消化。这时候,马车已经在珏石轩门前,停下了。
云中鹤又是一笑:“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是他们今日来寻我,我才知道你消失不见的。”
我却有些踯躅,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云中鹤静待片刻,忍不住微笑道:“你还想知道南风瑾现在在何处,对吧?”
我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名字,对我来说,至今还是有着影响力,尤其在我知道是南风瑾阻拦了云中鹤杀我之后。
沉默了许久,云中鹤轻笑着出声:“不错,我确实知晓,只不过,我只知道他的去处,却不晓得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
我皱眉道:“这话又是何解?”
云中鹤慢慢说出当日南风瑾拦阻他的情形。那日,他们才要以彼此武力较量第二局的时候,南风瑾忽然倒下,南风瑾并非想作伪,而是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南风瑾获救苏醒之后,感到自身体力恢复,本以为应该再无挂碍,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时常会有脱力情况发生。
我一听云中鹤说了南风瑾的情况,便立即担心起来,看情形,瑾的身体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了。现在不管南风瑾做什么,只要不干扰我的生活,那么都与我毫无干系了。
我微微一笑,向云中鹤道了谢,便跳下马车。才一下车,我便瞧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像风一般冲过来,一下子撞进我怀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我的腰。
我低头轻抚小麦的头发,复又抬头望向门口。云德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灯笼,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微光。
我拉着小麦,慢慢地朝门口走去,脸上缓缓绽放出欢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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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车中人的身份,同时确认了云中鹤与自已无碍,我终于放下悬着的心,便在自家宅院内,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偶尔心血来潮了,便又去假扮云中鹤的侍女,去参观曜目国王子君北宇的求学现场,这可是在别处想看都看不到的。
对于君北宇,我并无多少怨怼之情,毕竟他除了让人打晕我之外,并未对我造成实质的伤害。再加上是我窥视他身份在前,如此一想,也算扯平,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再记恨也是无济于事。
跟着又旁听了好些天,我开始逐渐能听懂两人花花草草的暗语。但我无心于此,常常是听了几句便自顾自地神游天外。
相比之下,君北宇的专注让我自叹弗如。他向云中鹤请教时,那种肃穆认真的神色,让他的眉宇之间仿佛笼罩了一层动人的光辉。
不知不觉间,我和云中鹤越走越近,原本只是偶尔去参观王子求学记,到了后来,我每天往隔壁跑的时间比在自家宅院里待的时间还要长。因为云中鹤这个人实在太对我胃口了,除了眼睛看不见外,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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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生活(1)
我与云中鹤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总觉得他给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云中鹤的爱好比较平民化一些。他喜(…提供下载)欢钓鱼,有时候钓来一大筐鱼,兴致一起,便翻着花样做来给我和小麦等人吃。
他有一双灵活的手,这双手可以充满力量,也可以轻柔地穿梭在草叶之间,编出精巧的花环,随后精准无误地丢到我的脑袋上。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往云德的脑袋上丢。
不知不觉间,云中鹤进入了我等人的世界,我们两家之间的墙形同虚设,最后索性打通,建了一道门。
现在珏石轩的事务基本上已交给了周传书和云德打理,而我也真正的做起我的翘脚老板来了。
虽然云中鹤的眼睛看不到色彩,可他的心比明眼人更斑斓。
春天,他坐在林中听鸟鸣;夏日,躺在池边闻荷香;秋天正是好季节,他领着我把水产吃了个遍;冬天,他拉着我一起蹲在屋檐下听雪落。那簌簌的声响,在夜晚静静听来,竟然是那么的优美。
有一次,我们两人全身上下都裹着皮毛,远看好像两个并排放着的一大一小的毛茸茸的毛球,紧紧相挨在一起。
我一边听一边抱怨道:“为什么我要来陪你做这种事啊,大冷天的晚上,我应该在屋里睡觉才对。”可抱怨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聚精会神地去倾听。
从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无聊到专程听这样不起眼的声响,并且还乐在其中。
云中鹤笑眯眯地道:“自然是陪我了。我这人毛病不少,好玩又惫懒,多谢雪儿你啦。”
白了他一眼,我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对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你有这么多毛病,我居然一直容忍下来了,真是心胸宽广。”
云中鹤依旧笑眯眯地道:“那么心胸宽广如你,便一直陪着我吧。”
“陪你有什么好处?你养我啊?”
“这个倒也不难。”
现在他几乎就是在养着我了,我的每顿饭,都是在他家蹭着吃的。当然,这只是说笑,我们俩说完之后哈哈一笑,谁也没当真,至少我是完全没当真。
春暮夏至,过秋入冬,再到第二年的春天,这些时日过来,我几乎没有再想起过南风瑾。那些过去的影响,在脑海中渐渐淡去,偶尔闪现的一些浮光掠影,甚至连波澜都不曾吹起。
又是一年春来早。
经历了秋霜冬雪,后苑又再度布满生机盎然的绿意。我在荆州已经度过了一年有余的安宁时光。
春风吹绿了后苑,也连带绿了云中鹤的宅院。在后院的角落里,有一个十多米宽的池塘,我坐在池塘边,用小勺舀起饲料往池塘里撒。我最近对养鱼有了些兴趣,正好云中鹤家里有池塘,便弄了几十条活鱼进来,有红的、白的、灰的,形状也不一致,也不必管是什么品种,混在一起放养。
我每天变着法儿弄饲料,有时候是吃剩的米饭和菜,有时候是特地炒的小米,有时候甚至干脆丢下去一块骨头,有时候忘记了就没喂。养了这么多天,这些鱼还没被我弄死,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云中鹤坐在我身旁听着声响,手微微动了动,几粒石子便直直射出去,正敲在抢食抢得最凶的几条鱼的脑袋上。
他用力恰到好处,足够让鱼吃痛受惊,却又不会让它们真正伤着。那几条鱼惊慌地退开少许,其余的鱼随即补上空位。
我们俩一人喂一人玩,边喂边玩,虽然不说话,心里却仿佛有相通的默契和乐趣。
云中鹤手头一把石子射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的小半碗饲料也差不多见了底。
这时候在我们身后传来蹦跳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叹,接着脖子被一双手臂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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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生活(2)
小麦撒娇地蹭着我的肩膀:“雪儿,雪儿,我们去游春,好不好?”
我轻轻从脖子上扯下小麦的手臂,转过身换上一张笑脸:“你自己也可以去玩儿啊。去找云德还有梅姐他们陪你吧。”顿了顿,我微笑道,“我今天身子有些乏力,不怎么想外出呢。”
小麦扁了扁嘴,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云中鹤。
等了一会儿,确定我没有答应的意思,小麦只有垂着头慢慢地回去了。待她走远了,我随即听见身旁传来轻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今日身困体乏?”
我瞥了一眼云中鹤,无奈地道:“自然是推脱的话,你就不要跟我较真儿了。”
云中鹤笑道:“可是有什么烦恼?说来与我听听。”
我轻叹一声,道:“前几日我跟小麦他们出去闲逛,遇见一户人家在娶亲,他家的新娘与小麦差不多大,虽然小麦她自己说要跟着我,但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吧!她将来也是要嫁人的。”
这可是我一直忽略的问题:当初我初见小麦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十三、四岁,可是这两年下来了,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现在已经可以归入嫁人的年岁。
我郁郁地道:“这是不对的,从前她跟着我,导致她现在对我太过依赖。但她的人生不该是只有我这一块,她今后还要嫁人,相夫教子,这才不会辜负大好的人生。”
我皱着眉说完后,抬眼瞧向云中鹤,却见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忍不住微微恼怒道:“你笑什么?见我发愁你很开心吗?”
云中鹤又笑了笑,才不紧不慢地道:“我确实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在烦恼些奇(提供下载…)怪的事。”
我撇撇嘴:“你可以认为我是太闲着了,不过小麦是我的家人,我怎么能不为她打算呢?”
云中鹤闻言,虽然还是笑着,却沉默着不再说话。待我准备走的时候,他才低声道:“家人?”
虽然在云中鹤面前信口开河地说一定要为小麦打算一下,可接下来几天,我还是毫无进展。
这两年来,我早已经将小麦当成了自家妹妹一样。
这一天,门外不算宽阔的青石板道路上,停着一顶轿子,一个人影斜靠在轿边,坐在轿杆上,悠悠地唱着歌。
她唱的是一支儿歌,一口的江南小调,温温软软地顺着春风送了过来。那女子的声音充满了诚挚与温情,声音的主人一边歌唱,一边专注地凝视着小麦,好像看着失去许久的珍宝。
这女子素净而柔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