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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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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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龟公本来一脸猥琐不堪的模样,一听“柳色青”三个字,浊目中突然精光一闪,然后立马又恢复了先前的懒散,流里流气地道:“柳姑娘可是咱莳花馆的头牌,怎会摸鱼客官的银子呢?去去去,要找落在本馆的东西,去侧门那边的杂物房,自个儿找去吧。”

浣古听了,嘴上嘟囔着“这莳花馆再也不来了”“晚上认识银子。白天却不认识主子”之类的,手上却一勒马缰,按照那龟公所指,将马车驾到了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门边。

几乎是同时,这侧门一开,南华倾便埋头从车厢的位置跳下来,径直闪身而去,就剩了拂云和浣古在门边守着,神色中带着一丝猎犬般的警惕和敏锐。

。。。。。。

但凡青楼,一、二等的。名字皆以“院”、“馆”、“阁”为主。三、四等的多以“室”、“班”、“楼”、“店”、以及“下处”来命名。所但从莳花馆的名字来看,就能体此次的清雅精致。

走入门内,南华倾抬眼,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威武大汉正立在面前。看到自己出现,神色震惊了片刻却很快恢复正常,直接两步迎上来,双膝一跪:“属下阿怒,拜见主人!”

“进去说话吧。”

南华倾只随口说了这句话,这阿怒就已经立刻站起来,半鞠着身子,表情极为顺从地上前拉开院内唯一一间瓦屋的门。

踏步而进,南华倾扫了一眼为自己斟茶倒水的阿怒。记忆中,上次见他还是三年多以前,自己那时险些毒发身亡,却又遇上一件要紧的事儿,不得已才出了府与阿怒在此处相见。那时的阿怒也这样谦卑而恭敬。没有丝毫看不起他这个少年主人的感觉。

时过境迁,在南华倾看来,这阿怒几乎没怎么变,仍旧对南家家主忠心不二,见了他也十分恭敬,一如当初。

可现在的南华倾已非十三岁的少年,经历了被未婚妻背叛,和五年余毒不清的身体煎熬,他看清了许多事,也能分辨出一个人的恭敬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仔细打量着阿怒,南华倾却有些迟疑了。

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阿怒的喜怒,但直觉却告诉自己,阿怒此人,应该可以相信。

双手奉茶,阿怒知道南华倾在打量自己,也知道身为南家的家主,对于南家暗卫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哪怕自己乃一人之下的副首领,也只是一个南家的奴仆罢了。

虽然眼底闪过一抹悲凉,但阿怒的忠诚却是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所以仍由南华倾打量,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只默默地将茶水高举,哪怕他已经举了有接近一炷香的时间,忍住手臂传来的酸痛,还是一样纹丝不动。

因为南家暗卫的第一条死规就是:主人不问话,暗卫不得主动开口。

觉得考验地差不多了,南华倾终于抬手,将已经温了的茶盏接过来,然后随意抿了一口,冷冷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是暗卫去晚了,还是你们惊动了闹事的矿工,反而害了莫致远的性命。”

“回禀主人,我们的确去晚了。”

听得南华倾询问,阿怒不由得松了口气,赶忙道:“暗卫赶到矿区之时,莫致远已经被撕票,但暗卫却获知了一个消息,亦是关于这一次挟持的。”

“说。”

南华倾没什么太大的耐性,皱了皱眉,冰寒的眸子紧盯着阿怒,示意他不要停下来,一口气说完。

阿怒会意,便不再停顿,紧接着道:“闹事的矿工早有撕票的意图,若是属下等早一天接到任务,也不至于吃一个哑巴亏。不过,派去执行任务的暗卫却打听到,闹事矿工是准备半途截了莫家运送的赎银,然后逃亡西北大漠。所以,暗卫兵分两路,一路去追击赎银下落,一并解决那几个闹事杀人者,另一路,则护送着莫致远的尸身,正在往京城赶。”

“那几个矿工如此大胆,难道,背后就没有个主事谋划之人么?”

南华倾一边听,一边仔细思考,一下子就道出了这件事最蹊跷的地方:“矿工是卖苦力的,每日除了挖矿就是挖矿,要是以这些人的脑子能把所有的事情计算地恰到好处,那笨猪也能上树了。”

阿怒没想到南华倾能够一言点透此事的关键,心下倒有几分佩服,顺着便道:“能够运筹帷幄,谋划这件事情的人,必然不会是在远隔千里的蜀中,定然是莫家矿业在京城的人,而且,一定是莫致远身边信得过的人。不然,从矿工闹事,到莫致远动身前往平息动乱,再到莫家刚好可以拿出十万两现银,再到何时该杀了莫致远,何时改弃尸而去直取押运在半路的赎银,到最后进入西北大漠的接应,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一环扣着一环,中间哪怕稍有偏差,都可能走漏风声,以至于撕了票却拿不到半文钱。”

“所以,此人是谁,可有了眉目?”

南华倾从阿怒的叙述中,亦感到了此事的诡异,眉头一沉。

莫瑾言早在半年前就被南婉容选中,两家纳聘下定,已是街知巷闻的大事儿,蜀中虽然远离京城,却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儿。更别说京城了,莫家一旦和景宁候有了姻亲关系,那连傻子都知道,只要动了莫家,就等于得罪了南家。

既然如此,还有人敢算计莫志远,算计莫家的家财,这样的胆子,可不是普通矿工敢拥有的。

是沈家?

还是其他南家曾经得罪过的人,想要借由打击莫家,敲山震虎么?

越想,南华倾的脸色就越是阴郁,双眸犹如被万年寒冰所覆盖,看的阿怒心头一跳。

不曾想这位主人卧病五年,都是将死之人了,却一夕之间就好了,比之原来他所了解的那个少主人,更为内敛深沉,锋芒不露,却也更为让人害怕了。

“京城的关系要复杂许多,盘根错节,但大体上,安暗卫这边是有名单的。挨着挨着查下去,总会找到幕后黑手。而且闹事矿工那边,只要人抓住,一严刑逼供,必然可以套出些线索的。还请主人宽容几日!”

阿怒说着,又再次双膝跪地,语气恳请。

从座位上起身,南华倾低首扫过伏地不起的阿怒:“三日吧,初四的时候,若没有一个名字,你便提头来见本候。”

冷冷撂下这一句话之后,南华倾便径直而去,丝毫没有再给阿怒说话的机会。

。。。。。。

回到西苑,南华倾脸色仍旧阴沉的吓人,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朝露湖,波澜不定,暗潮涌动,只等一道闪电劈开乌云,便可迎接倾盆大雨,而无惧狂风。

拂云和浣古不敢过问,只得寸步不离地守在书房门口。

南华倾独在书房,沉默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开口唤道:“你们进来吧。”

拂云和浣古立刻推门而入,双双埋头立在了南华倾面前。

“莫志远已死的消息,本候暂时不想告诉夫人,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多嘴。”

南华倾一边说,一边来到窗前,推窗远望,并没有看向屋中的另外两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暗卫已经护送莫志远的尸身赶往京城,在这之前,本候必须找到答案,才好向莫家交差,向莫瑾言交代。”

听得南华倾如此说,拂云和浣古都突然间明白了,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莫瑾言的地位已经重要到了这样的地步,竟能让从不曾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的南华倾犹豫了,连莫志远已死的消息都选择了暂时隐瞒,只为替莫瑾言求一个明白。

 第六十章 惊闻噩耗

正月初二,莫瑾言从除夕夜扭伤脚踝,到现在已经养了两天,虽然疼痛已经缓解,却还是不得随意走动,整日除了躺在床上看书,就是靠着绿萝扶到贵妃椅侧躺着看书,要么就是裹着厚棉披风到外面的凉亭上看书,而且翻来覆去,也只是一本《香乘》而已。

这《香乘》乃是前朝古籍,纸张经过几百年的岁月,已经变得稀薄而透明,上面的墨迹也由浓转淡,渐渐失去了原本的鲜活。

瑾言爱惜此书,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弄破,却又没办法凑到书案边抄写,只能动作轻缓些,犹如捧了一件珍宝在手把玩。

这让一旁伺候的许婆子和绿萝都有些困惑,不知道一本泛黄的旧书有什么好看,她们倆就算不识几个字,亦能看得出来上头的图样,尽是些花花草草和一些类似药方的文字排列,既不是小说话本,也不是野史逸趣,可见枯燥。

重拾了前一世爱好,莫瑾言却把看似无趣的《香乘》读的津津有味,甚至想要在后山直接辟一处可以种植香花香草的园圃,然后亲自种植,收获材料,制作香料,同时也好打发漫长的清修时间。

。。。。。。

到了正月初三的下午,沈画提了医箱而来。

算起来从除夕到现在已经三天了,莫瑾言右脚踝的扭伤处也该换药和重新包扎,沈画没有提前告知,所以当他一身青袍,神色如常的出现在清一斋院门口时,正在洒扫落叶的许婆子十分惊讶。

“沈太医,您怎么来了?”

许婆子看着沈画,倒有几分熟悉,毕竟沈画住在清岚斋足有五年,和清一斋离得不算远,偶尔也会在湖边遇见。

提了提医箱,沈画答道:“夫人的脚伤该换药了。还请婆婆通报一声。”

“是沈太医么?”

不等许婆子通传,正在凉亭上看书的莫瑾言听见院门外的动静,便朗声道:“您请进来吧。”

沈画向许婆子欠了欠身,直接踏步而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凉亭上看书的莫瑾言。

凉亭建于高处,有三阶青石次第而上,两旁松竹茂盛,遮去了寒凉的山风,只留一片葱翠。

斜倚在凉亭的美人靠边,因为脚伤无法更衣。她身上披了件厚厚的夹棉袍子挡风。素净的月白颜色。有丝丝淡绿的抽芽花纹,令她整个人像是被裹在一个大大的茧里,只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犹若傅粉的玉颜,却更显肌肤胜雪。唇若点朱。

看到自己来了,她也不意外,反而展颜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水眸中亦有点点星光绽放,折射出这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仿佛可以直暖透心。

“这《香乘》已经赠予夫人,您大可慢慢翻看,无需着急的。”

沈画禁不住也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柔软表情,踏步上前。青色衣袍微微扬起,然后将医箱放在了石桌上。

收起翻开的书页,瑾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然后才摆摆手:“这本古籍珍贵无比,我怎能占为己有。只是这几日脚伤未愈。不太方便,等我好了,就抄写下来,将原物奉还。”

“是否珍贵,要看在谁的手里。您视若珍宝,那就表示此书找到了真正爱护它的主人,您若还给在下,就等于‘明珠蒙尘’了。”

沈画没有立刻提出换药的事儿,只是走到凉亭边上,目光远眺,见脚下的朝露湖波光粼粼,犹如一块巨大的深邃宝石,颜色极美,顿觉心中舒朗无比。再往远处看去,西苑的情形也映入了眼帘。

“夫人,难道您不会觉得困扰么?”

突然间说出这句话,连沈画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背对莫瑾言的身子僵了僵。

瑾言也同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才明白沈画是在问当她幽居此地面对西苑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因为自己和南华倾之间的纠葛,沈画是最明白的一个人。

可沈画不像是那种多管闲事之人,他这样问,令得莫瑾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粉唇微张,却没有一个字说出口,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对不起,在下无异打探夫人的心思。”

沈画很快恢复如常,回过头来,有些抱歉地对莫瑾言行了一礼:“还请夫人进屋吧,在下要为夫人重新上药包扎,这里风大,不太方便。”

“绿萝,扶我进屋。”

瑾言赶紧喊了一声,算是结束先前的谈话。

正在帮许婆子烧水泡茶的绿萝赶紧放下手里的事儿,匆匆跑过来。

因是第一次见沈画,绿萝向他施了一礼,抬眼间见此人容貌出挑至极,面若冠玉,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御医了,整个人犹如星辉一般耀眼,看得自己两腮绯红,便赶紧埋着,头上前去搀扶了莫瑾言进了屋子。

“这位姑娘,请留步。”

等进了屋,沈画将医箱打开,看到绿萝扶了莫瑾言躺在贵妃榻上,便叫住了她,语气十分客气地道:“劳烦你打一盆热水,然后再拿一块干净的巾布,等会儿我为夫人换药之前,还请你帮夫人清理一下伤口。”

这还是绿萝第一次被人唤作“姑娘”,本来沈画就生的十分俊美,加上声音温厚,惹得她好不容易消去绯红的脸颊又一下子烧烫了起来,这次更夸张,简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而且窘态毕现,几乎把头都埋到胸口了。

瑾言哪能看不出来绿萝的心思,知道她肯定是在沈画面前有些害羞了,只好替她解围:“你去让许婆婆打水过来给我清洗伤口,自个儿就留在小厨房吧,泡一壶热茶,再备些点心送过来。”

绿萝领了吩咐,就赶紧“逃”似得离开了屋子,弄得沈画也有些纳闷,皱皱眉,闹不明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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