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便都纵起轻功,赶往已是灯火通明的后院。
顾、慕二人赶到时,只见柴房门口,并排站着三个妙龄女子,中间那个被两边的女子扶着都不能勉强站立的,正是魅姬。
本来觉得魅姬已是少见的娇媚,可是此即见到架着她的那两名女子时,才发觉她们无论哪一个,姿色都不在魅姬之下。相较之下,魅姬似乎稍微妩媚些,而左边杏黄衣衫的一个则稍甜美些,右边绯红衣衫的一个体态似更撩人些,竟是各有千秋。
她们对面,隔着两三丈的距离,季少为与管家宋诚站在一众家丁护院当中。
“季公子,我们姐妹也没想着大半夜的要打扰你好梦,只是既然盛情出来相送,那就不如把解药也给了吧?”左首女子甜甜地笑道,语声娇糯甜软,仿佛对着人撒娇。
季少为微笑着回道:“莫说我不想给,就是想给也没有啊。左少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才有解药的。”
“那就不劳相送了,告辞!”那甜美的女子兀自甜甜地笑着。
“少为不是来相送的,倒是前来相留的。”季少为呵呵一笑道,“好不容易一下子见着这么美的三位姑娘,任谁也不舍得放你们走啊,对不?”
右首那女子于是也笑了,只是她的笑容颇有些娇慵,懒懒地道:“季公子既然如此怜香惜玉,那就随我们姐妹同行岂不更好?家师座下诸位姐妹,我三个是最粗丑到没人要的呢。不如,同我们一道走吧?”
她的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娇慵懒怠,叫人听了仿佛浑身都软绵绵的,只想斜倚花下,懒看春光韶华;可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吸引,叫人立即就想到她身边去,随她共赴天涯海角。
季少为还没说话,他身旁一名护院已摇摇晃晃闪身出来,笑嘻嘻地道:“我也想去,可好?”
“好啊。”那慵懒女子笑得更加娇慵,狭长的凤目流盼之间,勾魂摄魄。
“啊,那我也要去——”
“也算上我一个。”
说话间,已有五六人往前走去。
顾子曦在那女子开口邀约的时候,竟然亦不自觉就萌动了随她而去的心意。只是他立即便明白过来这是不知不觉中了人家的媚术,心头一凛,忙收摄心神,定住神思。
这才发觉转眼之间,已有不少人被那女子媚术所摄,不由暗暗心惊:早听说蛊娘手下个个了得,今日一见才知确非虚言,居然有只凭声音就能惑乱人家心智的术法。
“师兄,她们这是用了媚术吧?”眼看嚷着要跟人家走的越来越多,慕晓净连忙把目光投向顾子曦。
“看这样子,多半是了。”顾子曦点点头道。
“那咱们赶快叫醒他们吧?”慕晓净忙道。
“好,”顾子曦道,“我来!”
于是,一片嘈杂的嚷嚷声中,蓦然响起顾子曦一声清朗的断喝:“回来!”
他以内力入声,盖过了众人的嘈杂,确实颇有振聋发聩之效。
往前走的众人皆因这一声顿住了脚步,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不由都怔在当地:我怎会站在这里?
顾子曦与慕晓净对视一眼,终于吁了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只吁了一半就再次变了脸色。
原来那甜美女子就在这一瞬间,蓦然舞动广袖,一片粉色的雾气便已往走得最近的几人飘去。
而那慵懒女子则同时跃起,长袖挥出,如一道绯色彩带般,直奔原地站着未动的季少为而去,娇慵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季公子好定力,不如娆姬带你回去亲自侍候。”
她身姿曼妙,速度却是快得惊人,转瞬已飘出丈余,而那绯色的衣袖一经展开,竟也长约丈余。
季少为立即闪身后退,身姿竟也十分轻灵敏捷,娆姬这一击居然就扑了个空。
“哟,你们男人这张嘴,还真是信不得!”她在原地翩然一个转身,娇笑一声,便又再次飞袭而至!
只是这一回,一道耀眼的剑光一闪,便被一个女子阻了去路:“妖女,休要猖狂!”
剑气森寒,娆姬不得不舞动长袖回攻对方,借着对方回剑自防的时候,翩然后跃。
娆姬定睛看时,那女子护在季少为身前,仗剑而立,英姿飒爽。
只一招,双方就都已探出了对方虚实。娆姬明白,若与这女子动手拼真功夫,自己可是讨不了什么便宜,当下立即飘身后撤,一边娇声笑道:“哎哟,原来季公子这金屋里,竟藏着个如此厉害的佳人,难怪不肯跟我走了!”
慕晓净听她说得暧昧,不由怒道:“妖女,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割了你舌头!”
便听身后的季少为“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慕晓净的心里,那时立即只有无尽懊悔:早知这家伙居然在这里等着笑话她,方才何必巴巴地出手救他?便由得那娆姬将他掳去,看他还笑得出来!
不由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下更好,季少为索性哈哈大笑。
倒是弄得慕晓净怔怔立在那里,只恨不得点了他要穴,真把他扔给那帮妖女带走了事。
柴房门口,那杏黄色衣衫的女子一手揽着魅姬,一手对付顾子曦,已是眼见不支。
不料旁边花树上蓦然又飘下一团紫色的身影,径攻顾子曦后心。
如此一来,顾子曦被前后夹击,便只能与人家斗个旗鼓相当了。
若单论武功,这两名女子自然不是顾子曦对手。但是她们衣袖中暗含迷药,顾子曦既要对付她们长袖的招式,又要提防对方施放迷药,“裂天剑”威力自然就打了折扣。
慕晓净虽然恨不得季少为给她们掳去好好折辱一番,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当真却半步也不敢离开他身边,任由人家将他掳去。
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娆姬长袖扫倒一片家丁护院,飞身与另两名女子会合。
好在她们今夜只为救人而来,眼看魅姬浑身软绵绵得仿佛没有骨头一般,也不敢太过耽搁。
因此,一经会合,立即又是快攻又是施放迷药,合力逼退顾子曦,便带了魅姬,一起往一旁的花树上掠去。
“这便走了么?”一直站在慕晓净身旁的季少为突然笑道,“好歹带些礼物再回去啊!”
慕晓净愕然,就见他已手持那把精致小巧的弩弓,搭上一支翎羽鲜艳异常的羽箭射了出去。
羽箭在火把的映照下,幻化出十分炫目的光晕,直袭那几名女子的后心。
娆姬回眸笑看他一眼,却也没敢伸手硬接那支羽箭,而是挥动长袖欲将它击落。
不料那羽箭却在她长袖触到的一瞬间蓦然爆裂,炸开一朵更加绚烂的烟花。
季少为哈哈大笑,看来他戏弄了人家,心情格外好。
等将受伤中毒的家丁们都安顿好,天已蒙蒙亮了。
大家虽都有些疲倦,却也都没什么睡意了。
季少为便叫管家吩咐厨下备早饭。
吃过早饭,顾子曦道:“这两日蒙季公子盛情款待,多有叨扰。”
“顾兄客气了。”季少为道,“少为兄妹这一路全靠二位护持,正无以为报,微末心意,何足道哉?”
“久闻季公子慷慨义气,此番相识,方知果然。”顾子曦又道,“日后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差遣便是。”
季少为笑了:“顾兄乃江湖俊杰,少为倾慕已久,日后少不得劳烦之处,先行谢过了。”
顾子曦亦点头笑道:“季公子客气了。在下尚有师命在身,这便告辞了。”
“顾兄不是与东侠约好明日再会么?何不在舍下再将就一晚,明日启程可好?”
“京中尚有其他朋友须得拜会,故而就不再叨扰了。”
“既如此,少为就不耽搁顾兄行程了。”
顾子曦便又转向慕晓净道:“师妹,你呢?”
慕晓净心下正难以决断,此即听他开口询问,倒是立即下了决心,回道:“那我就随师兄一道吧。”
话说出口,心下却终又觉得有些歉疚,不免抬眸往季少为看去:当初自己只觉得满腔愤恨无处发泄,并不曾顾及到他的感受。这一路,他处处不遗余力帮自己,可自己却最终还是无法留下来给他做什么贴身护卫。
不看还好,一眼看到他眼底隐隐的失落,心里更觉对他不起,再开口时,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缓缓地道:“季公子,你昨夜不是说有惊喜给我么?为何到现在还要吊着人家胃口?”
季少为听着她从未有过的温柔语声,再对上她从未有过的温和眼神,蓦然觉得心神激荡。不由深吸一口气,方能平静如常地开口:“慕姑娘,请随我来。”
走了两步,才发觉自己居然忘了招呼顾子曦,不由心下暗叹:季少为,你至于如此失态么?
于是回过身道:“顾兄若有兴趣,不妨一同前往。”
顾子曦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了,我在这里等着师妹就是。”
慕晓净随着他一同往他书房走去。
二人并肩而行,都找不到什么话说,便只是沉默前行,于是气氛不知不觉就有些尴尬起来,走着走着,已微微拉开了些许距离。
书房本不太远,但因为这样的气氛,慕晓净就觉得书房仿佛远在了天边似的,怎么也走不到。
她哪里知道,同样的这一段路,在季少为而言,却偏偏觉得太短。他只恨不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便永远不必再听到她嘴里说出告别的话语。
五年了,他不知想象过多少次,有一天找到当年那个一身墨绿衣衫的少女,就这样与她并肩漫步,走到书房去,亲手将那东西交给她,看看她高兴得笑起来的样子,可有他夜夜梦回时那样美丽。
今日,终于梦想成真,可身边的女子却已注定与他今生无缘。
季少为,人家两次救你性命,不过是性格使然,可从没打算过要你以身相许来报答啊,你这一厢情愿,也当真是可笑得到家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 两难决去留凭谁定
“慕姑娘,请!”季少为推开书房的门,立在门边,做个请的手势。
慕晓净只想着快点结束与他独处的尴尬,于是也不多推让,便径自先进了书房。
“慕姑娘,请坐!”季少为请她坐下,又亲手斟了茶给她。
慕晓净忙起身接了茶道:“季公子,怎敢劳你亲自斟茶?”
季少为笑道:“你若留下来不走,日后就是你为我斟茶了。”
慕晓净于是也笑了,终于觉得尴尬的气氛淡去不少——这才突然发觉,方才他若有所思的沉默,原是与平常大相径庭的,竟而叫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此即见他蓦然又如平常般玩笑,才令人重又轻松下来。这个人,其实真的很怪。
季少为却不再多说什么,径自走到左边的书架旁,将第三排最靠边的三本书抽出来,然后伸手在木质的板壁上轻轻一推,就显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暗格来。
慕晓净本以为东西就在暗格里,岂料暗格里却嵌着一块铜制的八卦图。
季少为握住那块八卦图,左旋三下,右旋三下,便听“轰隆”一声,右边的书架霍然便移开三尺。后面墙上又现出一个较大的暗格,长约五尺高约三尺,里面放着一个铜制的刀架,刀架上是一把黑柄黑鞘的大刀。
“绝素?”慕晓净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季少为已走到她身旁,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你认得这把刀?”
“是啊,”慕晓净的两颊因兴奋而飞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我三年前在沧州一见它就爱不释手!”
“哦?”季少为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兴奋的神色,一丝笑意慢慢浮上嘴角。
可是慕晓净很快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神色却蓦然一黯,再看着他时,神情竟然就多了些冷淡,缓缓地道:“季公子,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么?”
季少为歪歪头,认真地看着她,道:“其实我很好奇,慕姑娘为何弃刀用剑了?你当年使刀的样子,少为至今历历在目,因此在沧州才买下了这把刀。”
慕晓净深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方道:“季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把刀,我不能要。”
“哦?你方才不是还说爱不释手么?今日就在眼前,却又为何不要了?”季少为含笑问道。
慕晓净走上前去,用手缓缓地抚着刀鞘,显是十分喜爱,嘴里轻轻叹道:“我当年就买不起它,现今自然更是买不起了。这把刀,当年就要八千两银子,如今怕是一万两也买不到了。这么贵的东西,自然更不可能白要。”
在她身后,季少为却“噗哧”一下笑了。
慕晓净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你笑什么?”
季少为懒懒地倚在书桌边缘,颊边那个小酒涡儿便浅浅地现了出来,只听他曼声道:“我几时说过要将这把刀送给你了?”
“你!”慕晓净一下子满脸通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背转身去,手也从刀上拿了下来。
季少为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却敛了笑容,悠悠地叹道:“原来你生气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慕晓净一怔,不觉回头又去看他。
季少为缓缓地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微笑道:“这把刀,虽说是为你买的,却并不是我今日要给你的惊喜。”
慕晓净“啊”了一声,忘了生气,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惊喜。
却见季少为走上一步,从刀架下面拿出一个缎面的首饰盒子。
慕晓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