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内湿热异常,密林之中又不通风,常被落叶断枝与动物的尸体腐烂后散发出的瘴气笼罩,要说中暑也并非没有可能。
“不像。”秦麦摇了摇头,朝白拉的手掌抓去,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一入手仍不免大吃一惊,白拉的手何止是发烫,简直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
白拉嘴唇翕动了下,声音低如蚊呐,“是、是命运之眼。。。。。。我没事。”
她这副模样任谁都不会认为她安然无事,只是所有人都对命运之眼毫无了解,更不能像白拉那样与之建立玄而又玄的感应,秦麦强忍灼热,摸了摸白拉的脉搏,脉象杂乱,要不是白拉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秦麦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握着的是人手,这脉象是在一个人的身上所能出现的。
纵然秦麦忧心如焚,面对白拉却束手无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它醒了。”白拉的话让所有人都生出荒诞绝伦的感觉,她居然把命运之眼说得好像具有生命似的,抬了下手想要将衣袖挽起,却因为太过虚弱而连如此简单的动作也不能完成,只能求助似地看向唐离,后者会意连忙将她的袖口撸了起来,露出腕间外形好像手镯一样的命运之眼。
背着阳光让秦麦清晰地看到了本来一直漆黑无光的命运之眼就好像在火中淬烧的钢铁被加热到了极高的温度,隐隐地散发出犹如实质的幽幽橘红色光芒,将白拉的手掌包裹在那团光芒里。
白拉嘴角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长而挺翘的睫毛颤抖着微微眨了下眼睛,“我们离净土的入口越来越近了,它也感觉到了。”
秦麦听得一头雾水,白拉的笑容没有让他安心,“你呢?有没有危险?”
白拉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不,你们都要有事了。”干涩沙哑的声音突兀地从众人身后传来,秦麦霍然转身,将唐离和白拉挡在身后,这个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可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你终于出现了!”秦麦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射出浓郁的戾气。
一身宽大黄袍的意西沃站在众人身后十几米外,在她身后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壮汉雁翅排开,十几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众人。
意西沃这条一直隐匿在暗处寻找机会的毒蛇终于现身了,秦麦的心不由得沉入了冰窟,这些人一定是趁着刚才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白拉身上的时机接近了他们。
如此近距离里,十几把枪能在眨眼间轻易地把秦麦七人打成筛子,而峡谷两壁陡峭,没有任何可以借以掩蔽的地方,前方五六米远就是一道U形弯角,然而此刻,这几步远的距离却成为无法逾越的生死鸿沟。
意西沃仍旧是秦麦记忆里的模样,短发,脸上的褶皱如刀削斧凿,只是脱去了喇嘛的僧衣,换上了一件格外宽大的长袍,意西沃嘴角噙着从容而淡定的笑容,惊讶地瞥了秦麦一眼,“你知道是我?”
就算是现在,秦麦还是没有能在意西沃身上发现哪怕一丁点女性的特征,无论相貌声音还是行为举止。
铁莘端着枪,微微弓背,仿佛做好了殊死一搏准备的猛虎,死死地顶住了意西沃身后的那些个面色冷漠的壮汉,他从他们的身上嗅到了血腥气,这些人是真正的亡命徒,甚至很有可能是军人出身。
白拉的声音不高,可是荒谷内一片死寂,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你觉得你会成功吗?”
“有意思,你们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意西沃抬起右手,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没关系,把你们都杀了,命运之眼还是我的。”
众人的手心里都渗出了冷汗,意西沃说的十分轻松,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可是没有人怀疑她只是说说而已。
黄平与郝韵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在他们看来双方的势力相差实在太悬殊了,己方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白拉忽地呵呵笑了起来,在唐离的搀扶下走到了秦麦身旁,“命运之眼已经和我产生了神识,你应该知道,现在只有我才能获得它的神力。”
意西沃的脸色终于变了,撕去了从容淡然的伪装,露出了森森獠牙,挥舞着手中的枪,恶狠狠地叫道:“不错!现在的确只有你能接受神力传承,可是我要你把神力再传给我!否则你们都要死!”
意西沃的确早就知道净土的入口就在这大峡谷里,甚至就与这座荒谷有着莫大的关联,按照她的计划,本想在秦麦等人进入大峡谷时就突袭他们,将命运之眼抢过来,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早在禁宫时,白拉就与命运之眼建立了神识感应,她算错了秦麦等人的速度,没想到竟然走到了他们的前面,再想回头去寻找众人,却害怕再次失之交臂,想来想去决定守株待兔。
等到秦麦一行人出现在荒谷之外,她就生出了不详的感觉,隐隐意识到命运之眼只怕已经和白拉联系到了一起,否则他们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她却不知道唐远山当日并没有立刻殒命。
对她来说,秦麦等人是如何知道了她的身份来历并不重要,也没兴趣知道,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命运之眼里蕴含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神力。
意西沃的眼底浮起歹毒的暴戾之色,枪口指向唐离狰狞笑道:“你应该已经晓得她是你的妹妹了吧?如果在她的性命和继承神力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唐离的脸色苍白,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刺眼的血珠顺着唇角滑落,这一切都与当日她所预见的一模一样。
秦麦有几秒钟的时间感到很迷惑:唐离在给他描述预感时并没有说过会发生这一幕,当他看到唐离绝望的眼神时,他脑际嗡地一阵轰鸣,在这一刹那他完全明白了唐离为什么会那么冷淡地疏远他!
“好,我会把神力都传给你!”白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意西沃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放他们走。”
意西沃没有想到白拉会这么痛快地应允,生性多疑的她反而下意识地认为其中有诈,狐疑地打量了虚弱的白拉一眼,“你。。。。。。答应了?”
白拉的嘴角翘了起来,丝毫不掩饰内心对意西沃的鄙夷不屑,“怎么,你不敢要?你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为的不就是今天吗?甚至连牺牲自己儿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意西沃直到这时才真正相信了白拉,欣喜若狂地狂笑道:“他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还给我有什么不对?别废话了,现在快点去打开净土的入口!等到我得到了神力我自然会放你们所有人离开的。”
众人听到意西沃这一番话只觉得义愤填膺,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母亲?“无耻!”唐离和秦麦同时喝骂道。
意西沃哈哈大笑,刚要说话,忽地荒谷入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刺耳的呼哨,意西沃就像听到了催命的号角,脸色巨变,“当。。。。。。”她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四声惨叫同时从他身后响起,站在最后的四个壮汉仰天跌倒,微微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众人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麦却在那一瞬间惊鸿一瞥地看到了峡谷两侧的陡峭石壁上冒出了五六个赤裸着胸膛,用与岩石色泽极为相似的朱红颜料涂满了身体的怪人。
那几个怪人鬼魂般地出现,朝站在意西沃身后的四个大汉发出致命一击后烟雾似地消散无踪。
同伴突然离奇死在了自己的身旁,再悍不畏死的人也难以保持镇定,其余的杀手出现了片刻的慌乱,原本对准了秦麦等人的枪口都瞄准了两侧的峭壁,秦麦心头猛地一跳,暗叫道:“就是现在!”他猛地转身一推呆若木鸡的陈教授和黄平,吼道:“快跑!”同时拉住了唐离的手臂,向着拐弯处窜了过去。
郝韵和铁莘听到秦麦的咆哮也瞬间反应过来,别看铁莘身材臃肿笨拙,真动起来时却出奇的敏捷,一手握枪一手拽着郝韵的胳膊脱兔一般箭射而出。
这个时侯就连陈教授和黄平两个花甲之年的老者也矫健如豹,竟然一马当先。
又是两声惨叫响起,两侧石壁嶙峋怪石中出现了四五个身影,跟在意西沃身后的十几个杀手片刻间就死掉了一半,可同时剩下的几个人也发现了石壁间的怪人,一阵凌乱的枪声过后,两个被射中的神秘人从陡峭的岩壁间坠落下来,肢体扭曲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的小溪,显然已经死去。
剩下的神秘人再度消失,杀手们停止了射击,默契地分别监视器两侧峭壁,防止偷袭再次发生。
“该死的神仆!”意西沃跺脚咒骂道,朝着即将转过拐角的秦麦等人怒吼道:“不许跑!否则我就开枪了!”
只要再有两步就能逃脱,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根本没有人在乎意西沃的威胁,陈教授和黄平已经转过了拐角,唐离听到意西沃的叫喊,一咬牙,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生生把踉跄的白拉甩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唐离闭上了眼睛,任身体向前扑去,她仿佛看到了那颗呼啸着突破了空气朝自己射来的子弹。
秦麦在电光石火间将唐离扑倒,在看到了唐离流露出的绝望时,他就意识到唐离对自己隐瞒了什么,就在唐离把白拉甩过了拐角的同时,他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唐离。
一股绝大的尖锐力量撞得秦麦身体一震,好像有一条灼热的锋利铁条轻易地穿透了他的身体,然后剧烈的疼痛从一点倏忽扩散至全身。
秦麦身体还没有完全扑倒,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将被他掩在身下的唐离苍白的脸颊沾染得犹如风雨中的海棠。
“麦子!”唐离抱住了秦麦,撕心裂肺地呼唤道,这一幕却是她没有预见的。
唐离与秦麦这时还没有转过拐角,意西沃只几步就将与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五米,却没办法再开第二枪了,两只獒犬在她开枪集中秦麦时,便咆哮着扑向意西沃,如同两条黑色的闪电。
意西沃只看到两团黑影朝自己扑来,下意识地举枪朝其中一个砰砰连开两枪,再将枪口转向另一团黑影时,森白尖利的犬牙已经与她近在咫尺。
铁莘听到唐离的喊声,探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秦麦背心处血迹迅速地扩散开来,“老子杀了你们!”铁莘眼睛血红,举起811朝着那几个全神贯注地监视两侧峭壁的杀手扣动了扳机。
秦麦生死未卜,铁莘彻底激发了狂性,手指连连扣动扳机,子弹密集地激射而出,三个杀手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就仿佛摔烂的西瓜般炸裂开来。
意西沃若不是被獒犬扑倒,只怕也难逃一死。
另外三个杀手慌乱中仆倒在地,刚刚举枪瞄准杀红了眼的铁莘,头顶峭壁间却又鬼魅般地冒出了几条赤裸的身影,这三人尚未来得及扣动扳机就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铁莘兀自扣动扳机,子弹早就射光了,枪膛里传出来顶针撞击的咔咔声,“麦子,你不能死!”郝韵的哭喊声让铁莘浑身一抖,恢复了几分清醒,丢掉手中的长枪,转身扑倒秦麦身前,一把将秦麦抱在怀里摇晃道:“麦子,麦子!你睁开眼睛说句话呀!”秦麦脸色铁青,毫无反应,铁莘环目欲裂,豆大的泪水狂涌而下。
陈教授只抢出了几步,一眼看到铁莘的模样,老人第一个念头就是秦麦死了!“扑通”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天崩地裂。
他与秦麦以师生相识,情若父子,对一位老人而言,最悲痛的莫过于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唐离一动不动地任由哭得郝韵把她扶坐起来,痴痴地看着被铁莘抱在怀里的秦麦,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嘴里翻来覆去地叨念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应该是我。”
哭得雨打梨花似的郝韵抱住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唐离,“哇”地痛哭失声,“唐离姐,麦子,麦子死了。。。。。。”
黄平与秦麦的相识绝对谈不上愉快,一直以来对秦麦也是又恨又怕,可真看到秦麦死'奇‘书‘网‘整。理'提。供'在自己眼前,他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呆呆地说不出话。
“他没有死,也不会死!”白拉这时比前一刻更加虚弱不堪,扶着石壁勉强走过来,无力地跪倒在秦麦的身前,伸出手掌摸向秦麦背心的伤口。
铁莘愣了几秒钟才明白了白拉的意思,白拉有特异功能!想到她连郝韵那么重的伤都能治好,铁莘绝望的心立刻生出一丝希望,慌不择言地道:“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其他人也都立刻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贴在秦麦伤口处的白拉的手。
只有唐离对外界的一切都恍若未闻,就像一具没有了生命的躯壳。
白拉孱弱的眼神爆发出强烈的光彩,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渐渐燃烧起一团幽紫的光焰,越来越盛。
秦麦恍恍惚惚中似乎听到了郝韵难过已及的嘤嘤啼哭声,还有铁莘悲怆欲绝的呼唤,他想要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眼前好像漆黑一片,却又似乎明亮无比,到处都是混沌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