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吹下,拂面而过,唐离忽地拉了下秦麦的手,指着前方的石阶大声叫道,“你快看!那里好像有光亮!”
秦麦这刻也是腿重如铅咬牙坚持,闻言刚刚抬起的腿放了下来,顺着唐离所指的方向凝目望过去,果然在十几米外电筒射程之外那片黑黝黝的石阶上隐约有几块圆形的黯淡光晕,若不仔细查看极难发现,秦麦心头一震,嘱咐众人原地等候,他则小心地又踏上两级台阶,熄灭手中的电筒观察起周围石壁,一片漆黑中那光线便更加明显,沿着光亮投射的角度,秦麦抬头望去,赫然在临湖一面的石壁上发现了五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五个孔洞与外界相通,光与风显然是从其间射入,最特别的是这五个洞孔一般大小,异常浑圆,排列间隔也十分均匀,秦麦只看了一眼就断定是必然是人为开凿的,是通风孔?难怪一路走来,并没有异味或是闷燥不畅的感觉,反倒越向上行呼吸间似乎感到了微凉的鲜润气息。
秦麦暗忖,按照他的计算此时众人所处位置至少也在石山的腰间偏上,当惹雍错本来就人迹罕至,石山临湖一面的石壁极其陡峭,根本无法攀登,再加上此处位于半空,孔洞又小,从石山外面绝难发现,不得不承认禁宫的设计者将这通风孔放在了最恰当的位置。
这推论虽然貌似符合情理,可秦麦却仍是觉得蹊跷,光凭这小小的几个孔洞绝不可能支撑偌大一条通道内的空气充足流通。
禁宫内必定还有其他通风措施,举凡要保持空气流畅,必然需要与外界相通,这座奇形的陡峭石山虽然颇为高大,秦麦等人一路沿着密道行来,怕是也将要接近顶峰位置了,非但通道依旧狭窄、坡度不降,甚至连一点危险也没有遇到,这可与传说种艰险重重的禁宫大相径庭,甚至让秦麦有几次不由自主地怀疑这里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禁宫?
秦麦原本心急如焚想要尽快脱离这条狭窄陡峭的通道,然而骤然发现了这五个怪异的通风孔,一时之间心底又踌躇起来,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可谁也不敢保证这几个孔洞下就不是陷阱。
铁莘与郝韵则趁机双臂支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喘息起来,黄平哭也似的呼喊声断续地远远传来:“等等我啊!求你们别把我扔下,要多少钱我都给。。。。。。”凄厉难听的声音在通道里撞击回荡,鬼哭狼嚎一般。
唐离也感到这几个通风孔透着诡异,她虽然看不见身前秦麦的面容,可一见他抬脚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麦子!”唐离陡地伸手紧紧握住了秦麦的手腕,“你不能去!”
秦麦身体一顿,用了用力却没能脱出唐离的五指,暗暗叹了口气,身处险境,每一秒钟都耽误不得,转身望向眉头紧皱的唐离无奈苦笑道:“丫头,你也太紧张了吧,不过是几个通风孔而已,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他扫了眼靠着石壁的白拉,再转向唐离时,目光变得温柔,低声微笑道:“我不会有事的。”手腕奇异地抖了抖便神奇地脱离了唐离的控制,反手用力地握住了她冰冷僵硬的手掌,“在这里等我。”
“我和你一起!”唐离迈上了一级石阶,顺势与秦麦十指紧扣,生怕他再度脱出了自己的把握。
秦麦对唐离的倔强坚持早有领教,只觉得头疼无比,眉头微微皱了皱,语气不觉严厉了起来,“不要胡闹!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唐离眼圈一红,紧要嘴唇,不避不让地直直盯着秦麦,也不说话,握着秦麦的那只手却更加用力,似乎想将自己的手嵌入秦麦的手中。
凭秦麦的身手,自然可以轻而易举摆脱唐离,可却没有办法禁锢她的行动,更舍不得让唐离伤心,无奈之下唯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白拉,他看得出来从白拉神奇地治愈了濒死的郝韵后,唐离看她的眼神里就多了许多亲近和信服。
剧烈的运动之后唐离的面色红艳,光洁的鼻翼、额头布满微小的汗粒,呼吸颇为艰难,秦麦难免有些心疼,反而白拉原本就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却更加苍白,甚至连紧抿的双唇都失去了娇艳的色彩,秦麦没来由地生出几分萧瑟的感觉,白拉的长发乌黑、面容温润光滑,正是风华正茂的时节,他却偏偏生出了一股暮色西山的苍凉。
秦麦却分不清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如白拉所说她的生命力真的在快速地衰退,常言说“人生除死无大事”,秦麦恍惚间觉得白拉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恨了。
一旁低低喘息的白拉视线在两人紧握的双手间停留了下,一抹复杂的情绪在她的晶莹的眸子中闪现,稍纵即逝,眼神与秦麦的目光相撞一触即分却已然看懂了其中的含义。
白拉侧头望向上方石阶上几点微弱的斑驳光点,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容露出思索的神色,“我们一路走来似乎太过平静了。”
听白拉的意思好像她也认为那几个隐蔽的通风孔有古怪,秦麦只觉得唐离的手再度加力,显然白拉的话更加让她打定主意不松手,不由暗恼白拉不懂审时度势,难道是想趁机把唐离置于危险之中?对他生出的淡淡体谅立刻烟消云散,轻哼了一声,“在我看来所谓遍布机关陷阱的传说不过是为了恫吓那些觊觎命运之眼的贪婪者,何况千多年来并没有人进入过禁宫,又何来那些恐怖骇人的说法?”
白拉对秦麦的嘲讽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笑了笑,“你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禁宫如果真的如此轻易就可以进入,我家先祖又何必留下一卷天书?”
这两人都是聪明剔透的人物,秦麦话里有话地讥讽白拉是“贪婪者”,白拉亦是不着痕迹地用“我家先祖”四个字点明命运之眼本来就应该属于她。
秦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不管白拉如何可恶,但是和一个女子争口舌之快委实没什么意思,何况现在时间宝贵,再耽搁下去只怕一行七人就要变成水淹的老鼠。
“就算真的是陷阱,这一关我们也必须要闯过去。”秦麦冷冷地扫了眼白拉,低头看着唐离轻声道,“既然冒险,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再说还有白拉神医在,就算真的遇到了危险,她也不会见死不救的。”“神医”二字格外加重了几分,顿了顿,秦麦唇角轻轻地抽动了下,语含讥讽地笑道:“我还有用。”
唐离似乎被这句话打动,眼睛一亮,扭头瞧向白拉,扣着秦麦的那只手也稍稍放松了些。
“我说过的,死人我无能为力。”白拉的眸子在幽暗的光线下灼灼生辉,淡淡的一句话让唐离身体一震,重又死死抓住秦麦不放。
秦麦皱眉深深地注视白拉,他现在是真的搞不懂这女人的心思了,按理她应该比谁都迫切地想通过密道进入禁宫得到命运之眼,可听她的意思却又似乎不赞成自己去冒险。
铁莘提着郝韵一路狂奔,着实累得够呛,喘得如同拉风箱一般,初时也没在意秦麦几个人的对话,这也是惯性使然,与秦麦在一起他理所当然地放弃了动脑的苦差事,反正只需要照着秦麦的吩咐去做就行了,听到白拉最后一句话时他才意识到:麦子这是要玩命啊!这怎么行?
一时间几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人说话,气氛沉抑,“咚”、“咚”的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轻到重传来,连滚带爬的彭施民与黄平终于赶了上来。
当那盏马灯越来越远,光芒越来越黯淡的时候,黄平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条漆黑的密道,渐渐沉没在无边的绝望之中,在他半个多世纪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如此地向往光明,有好几次想要转身沿来路退出去,可他心中很清楚这一退便是必死无疑。
唯一的生机在前方!黄平死死咬牙紧辍彭施民的步伐,他断定秦麦绝不会抛下彭施民。
沐浴在马灯昏暗的光线里,黄平激动得几乎流下眼泪,扑通一下子跌坐在石阶上,浑身颤抖不已,他这时才发觉嘴里一片腥咸,张嘴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液。
黄平满心庆幸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并没有感觉到笼罩在秦麦几人身上的诡异气息,喘息着道:“总。。。。。。总算,总算赶上了。”
铁莘厌恶地瞪了眼一脸痴傻笑容的黄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一拍大腿,嘿嘿坏笑两声,朝黄平走近了两步,“黄。。。。。。老板,你是不是害怕我们把你甩了啊?”
“啊!”黄平愣了下,连忙堆起谄媚的笑脸,连连摇头,大声道:“怎么会,秦先生和铁老板都是重义气的好汉,怎么会扔下我们呢!”黄平瞄了眼累得说不出话来的彭施民,用一句话把两人绑在了一起,满含希望地寻找秦麦,让他失望的是铁莘黑熊似的身体将通道挡住了大半,无法让秦麦感受到自己发自心底的诚意。
“呵呵,黄老板还真了解咱们兄弟!”铁莘笑得异常开心,“刚才你落在后面我还真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这台阶儿陡得厉害,万一你脚下打个滑,啧啧,摔下去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啊!”
秦麦、唐离几人惊讶地瞧着铁莘,想不明白这小子怎么会突然对黄平如此关心了?
郝韵更是搞不懂铁莘打得什么主意,总之她是不会相信铁莘是真的怕黄平发生危险,不过她看懂了铁莘刚才使的眼色,心中一头雾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黄平自然不相信铁莘真有这么善良,可闻言也不禁悚然一惊,铁莘说的没错,这条石阶实在太陡了,现在想来还真是后怕。
铁莘把黄平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好笑,面上却做出仗义之色,豪爽地挥了挥手,“得了,黄老板!我看这么办吧,你走前面,毕竟岁数到了,眼力体力不比年轻人了,有点什么事咱们也能照顾着!”
大家这时恍然大悟:原来铁莘绕来绕去就是想让黄平做探雷的工兵啊!
黄平嘴里说着恭维话,心底里却惊疑不定,这句话若是秦麦说出来,他自然不会疑心,毕竟相处月余,自诩火眼金睛的黄平对秦麦、铁莘的为人心性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能坚持到现在最大的指靠也正是秦麦的善良。
可是乍听铁莘体贴入微的关怀,黄平就有点懵了,这位的心狠手辣他没少领教,黄平又生性多疑,饶是他心思机巧,一时间也怔住了。
“这个。。。。。。我只怕拖累大家。”黄平不置可否地支吾了一句,小眼睛不停在铁莘和郝韵脸上打转,想要寻找出铁莘这番话真实想法的蛛丝马迹,而眼前二人神色平静,倒让他心动了。
铁莘咳嗽了一声,错步挡在了郝韵身前,有意无意地遮住了手中马灯的光亮,让黄平看不到上方暗处秦麦几人的面容,咧嘴笑道:“黄老板,虽说咱们的关系不算太那个。。。。。。融洽,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同路一场,再说。。。。。。”铁莘顿了顿,朝黄平挤了挤眼睛,“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
他这么一说,还有些犹豫的黄平的疑虑不但被彻底打消了,反而心头恍然明悟:原来铁莘是怕自己出了什么事,那些许诺的钱泡汤啊!这样看来铁莘非但不敢把自己怎样,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黄平连忙正色立誓:“铁老板,你放心,老夫言而有信,只要能活着离开西藏,黄某必定另有重谢!”心中有所依仗,他佝偻的腰背不觉间挺直了许多,支撑着石壁勉力提起软绵绵的身体向上爬来。
也是黄平被那种深深的绝望所带来的恐惧给吓坏了,要是放在平时,铁莘的解释虽然合情合理,可他的转变也实在太突然了:要是真怕黄平出意外,一早就不会把他丢在后面。
彭施民神情怪异,却始终没有说话。
秦麦眉头始终紧蹙,要不是唐离的无声阻止,他早就出声呵斥铁莘了,这时见黄平真给骗得要来充当开路的炮灰,再也按耐不住,秦麦心如明镜,当然晓得铁莘担心他出意外,不过虽说他对黄平也没什么好感,但是铁莘这种近似于谋杀的行为实在让他不齿,若是黄平真的出了意外,他更将良心难安。
“铁莘!你。。。。。。”没等秦麦说下去,他的手背陡然传来一阵刺痛,愣神间唐离已经截口道:“就算耽误些时间,可毕竟铁子也是一番好意,黄先生走在前面我们也能照顾着点。”
黄平听到两人的话,心想难不成秦麦有心要甩掉自己?一颗尚未平复的心重又砰砰巨跳起来,忍不住口干舌燥起来,脚下的速度却又加快了些,颤巍巍地从铁莘身旁钻了过去,沙哑着嗓子陪笑道:“诸位的大恩大德老朽必定铭记五内,他日若有机会必会重谢!”说话间来到了秦麦身前,黄平偷眼观察秦麦脸色铁青,眉头紧皱,并没有要给他让路的迹象,嘴里不停地感谢众人,一双小眼睛眨巴着寻找空隙想要钻到前面去。
唐离侧身让出空间,淡淡地瞥了眼面露感激的黄平:“这个时候何必说那些虚话,毕竟我们也算一路同甘共苦过。”瞧见秦麦眉头扬了起来,嘴唇微动,唐离轻咳一声,抢先道:“不过黄先生,有句话你应该也不陌生,生死有命,谁也不知道前面是吉凶还是祸福,走在后面危险,怕是前面也不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