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知道白拉为何如此笃定,可她那颗绝望如死灰的心却神奇地重新燃起了希望。
“对!他一定会没事的!”唐离紧握双拳,像是回应白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那片平静得异常诡异的湖水,仿佛打磨得毫无瑕疵的水晶,湖面空空如也,别说秦麦,就连郝韵也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彭施民奔到两人身边,俯身朝下方凝目望去,尽管此时月亮如昼,他仍无法将相距里许的湖面上的情景看得清晰,不禁急切起来,看向聚精会神的唐离和白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郝韵与秦麦会不会。。。。。。”
在他想来,如此高度便是连看都看不清楚,就算下面是水,跌下去肯定也是凶多吉少,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言下之意却已经十分明白了,彭施民迟疑了下,建议道:“我们是不是下去搜寻一下,也许他们。。。。。。”
湖面依旧毫无变化,唐离双目微红,不等彭施民把话说完,激动地大声喝道:“他们绝不会死!”
彭施民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就算他再迟钝也能从唐离的眼神里看出来此刻的唐离情绪激荡已近崩溃的边缘,他望着远处高达数十米的一排排骇人巨浪,脚下的深渊更让他目眩神摇,心脏砰砰巨跳如雷,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才觉得安全了些。
从郝韵奔落悬崖到秦麦没入湖中,其间变化兔起鹘落,时间极短,秦麦如利剑般笔直刺入冰冷的湖水中,直沉下了五六米后,下坠的力道才完全被水流抵消,身在水中的秦麦睁开了眼睛,四下一片幽暗,他试探着划动了下四肢,不由大喜过往,身体虽然在与水面接触时被震得酸麻,却没有受到大的创伤,暗叫了一声“侥幸”,辨认了一下方向,秦麦调整姿态手足并用向水面升去。
“泼剌”一声水响,秦麦破水而出,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略带腥涩的空气,目光转动在身侧几米外发现了一条漂浮于水面之下的黑影,秦麦心头一颤,连忙游了过去,那黑影正是已然昏迷的郝韵,从她腕间刀口流出的鲜血竟将她身周好大一块水域给染成了暗红色,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秦麦一只手将郝韵的脑袋托在水面之上,全力向十几米外那道堪堪露出水面的椭圆形洞口游去,这时的他全没有了最初发现传说中的禁宫入口时的震撼与惊喜,全心企盼着郝韵千万不要发生意外,否则且不说众人良心难安,最怕铁莘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全神贯注的唐离与白拉看到平静的湖面上水波翻腾,秦麦浮出了水面,二女同时狂喜欢呼失声,等到望见秦麦从水下拖曳出另一个人时,唐离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轰然归位,眼中已是泪光闪动。
听到唐离的欢呼,白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她飞快地扫了眼唐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彭施民虽然看不清下方情况,却从两女惊喜的神情上看出了些许端倪,连忙凑近唐离大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唐离还没开口,悚然发现月色中的湖面下一个硕大的梭形黑影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向拖着郝韵奋力划动的秦麦接近,这黑影初出现时距离两人尚有百多米,不过瞬息便游过了近半程,唐离倏地跳了起来,只觉得手脚冰冷无比,也不管秦麦能不能听到,全力朝着下方大喊道:“快游!有水怪!麦子,小心啊!”声嘶力竭的吼声在狂暴的浪潮里是那么微不足道,未传出多远便被击得粉碎。
白拉紧咬下唇,深深地注视了一眼满面惶恐的唐离,水晶一样剔透的眸子里突地暴起两团黯淡的奇异光彩,原本乌黑的瞳孔里竟然隐隐流动着诡异的深紫色泽,唐离此时一颗心全都系在了距离湖岸只有三五米的秦麦和郝韵身上,根本没有发现白拉的异样。
“终于还是来了。。。。。。”白拉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说不清此时此刻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她在唐离的双眸里看到了一层淡淡的紫色微芒。
与白拉眸中有若实质的深紫光彩不同,唐离的眼睛里的淡薄紫芒仿佛清晨流动在山峦之间若有若无的雾气,乍看去隐见紫芒闪动,可仔细观察却似乎并无异常,彭施民虽然与唐离近在咫尺,可他的心思全在秦郝二人的安危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唐离双目所发生的怪异。
唐离对自己骇人的变化毫无所觉,眼见那巨大的黑影已经游近秦麦,魂飞魄散之下正要再次示警,却猛然觉得眉心一阵剧痛,眼前忽地模糊起来。
白拉早有准备,矫健地翻身跳起伸手将摇摇欲坠的唐离揽住,眼睛却没有离开湖面,那道奇长的黑影疾速地游至秦麦身后,忽地清晰起来,可转眼便又猛然下沉,再看不到半点踪影。
“他们已经上岸了!”白拉贴近唐离冰凉而柔软的耳垂沉声道,面色沉静如水,可心里却并没有表面这么平静,看到秦麦将郝韵推上石阶,而后他自己也攀了上去,白拉长松了口气,竟生出欢呼雀跃的冲动,不禁骇然!
回想从秦麦坠崖到他此刻暂时脱险,自己的一颗心似乎一直随着秦麦而起伏跳动,聪慧的白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古怪的感觉究竟是因何而起,可她却直觉地对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白拉,你是神选中的继承者,你注定将会传承神力,俯瞰众生!”爷爷的话在白拉的脑海里反复响起,她深吸口气,努力将波澜起伏如当惹雍错的心境抚平,低头望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唐离,“他们已经脱险,禁宫入口也现世,我们该下去了!”
唐离方才听到秦麦二人安然登岸时就放心了大半,闭目休息片刻后晕眩渐消,又牵挂着郝韵的伤势,闻言立刻点头,脱离了白拉的搀扶,扭头望向愁眉苦脸地抱着铁莘有气无力地哼哼的黄平,后者会意,满眼无辜地朝唐离撇了撇嘴,示意铁莘还未苏醒。
郝韵虽然被秦麦救起,可她失血极多,现下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禁宫入口尽管也露出了水面,可谁也不知道那神奇下落深达十数米的水层什么时候就会复原将入口再度淹没,唐离不敢耽搁时间,快步奔到铁莘身前,俯身扬手,“啪!”、“啪!”两声脆响,铁莘的双颊已然印上了两枚清晰的掌痕。
铁莘黑熊似的身躯猛地一颤,双眼缓缓张开,片刻的迷茫过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浓郁凄厉的血色,奇快无比地从黄平的怀中弹坐起来,别看他身型臃肿高壮,动作却灵敏至极,黄平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心知不好,还没来得及躲避,便被铁莘掐着领口给提了起来,“郝韵呢!她是不是死了?”双目赤红的铁莘几乎与黄平脸贴着脸,咬着牙哑声吼问道:“麦子。。。。。。麦子他是不是也死了?”
这二人身高相差悬殊,黄平脖颈被铁莘老虎钳似的大手紧紧箍住,离地的双脚就如垂死的蛤蟆般无用地蹬踏踢打,那情形便和上吊一样,呼吸越来越艰难,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憋得青中透紫,两只手胡乱抓挠着铁莘的双臂,而铁莘却恍若未觉,反复重复着相同的问题,箍着黄平细脖的大手愈收愈紧,可怜的黄平连吸气都困难无比,更别提说话了,喉咙滚动咯咯作响,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离和随后赶来的彭施民都被铁莘凶神恶煞的神情给吓了一跳,直到黄平几乎翻了白眼,唐离陡地发出一声尖叫:“快拉开铁莘!黄平要死了!”说着她抓住铁莘那条钢筋铁骨般的粗臂全力摇晃,“快松手啊!黄平就快被你掐死了!”可凭着她的力量又如何能撼动几近疯狂的铁莘呢?
如梦初醒的彭施民也抱着黄平的身体奋力向下扯,却没想到如此一来反而更加重了黄平的下坠的重量,浑浊的涎液从黄平的嘴角淌下,眼看他十指曲展如爪,青筋绷起,双脚无力的蹬伸趋向停止,已到了窒息而亡的临界点。
“郝韵被秦麦救了,她没事!”白拉低沉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奇迹般清晰地传入了铁莘的耳中,铁莘的身躯巨震,猛然扭头望向白拉,眼中闪过极度凶戾之色,随手将黄平扔掉,手掌挥动抓向白拉的头颅,“都怪你!她流了那么多血,就算摔不死也难活命,我要你给她抵命!”
白拉与铁莘四目对撞,她的眼中倏地暴起两团璀璨的紫芒,一闪即逝,只有铁莘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那双眼睛就像蕴含着某种强大的魔力,铁莘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就好像被巨大的锤子重重地敲了一记,难以言喻的强烈痛楚洪水一样袭来,铁莘不禁失声狂吼,双手猛地抱住了脑袋。
这疼痛来的猛烈,去得也快,瞬息便退得干干净净,让铁莘不由得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时白拉又说话了,语气平淡,声音低沉,“我说她没事就一定没事,我可以救她。”顿了下,白拉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讥讽笑意,“也只有我能救她。”
白拉状似随意地瞥了眼满脸不解的唐离。
所谓“关心则乱”,铁莘本来不是没脑子的莽夫,只因为他太过挂念郝韵的安危,秦麦又因为救他而跌落悬崖,急怒攻心失去了理智,白拉的话让他心头一动,这号称女神医的神秘女子神奇如魔法的能力他是亲眼目睹过的,他相信只要秦麦和郝韵还没咽气,白拉就能把他们变成完好如常。
唐离见铁莘神色变幻不定,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跺脚指着铁莘的鼻尖吼道:“你在这里发疯又有什么用?还不赶快下去看看麦子和郝韵现下的情况?”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铁莘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转身便向山下奔去,唐离等人紧随其后,鬼门关上转悠了一圈的黄平咳嗽着瘫坐在地上,看着众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压根没人发现他没有跟上,黄平眼珠转动,暗忖那禁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动辄致命的机关陷阱,若是能借这个机会留在外面,自己还真算是因祸得福了!
忽地一阵湿冷的阴风吹过,黄平的后脖颈倏地冰凉一片,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身后朝他的脖子轻轻地吹气,一口接着一口。。。。。。黄平浑身的汗毛唰地倒立如针,他猛地缩脖抱肩,扭头朝后望去,平整如镜的崖顶除了他和那个郝韵神舞祭祀时使用的石台、石柱外空空如也。
崖顶不大,黄平一眼扫过便将它看了个清楚,心里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神经紧张,刚想活动下酸软的腿脚,“不对!”黄平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朝石台望去,一看之下,魂飞魄散,一股寒气利剑般直冲到头顶百会炸开,脑袋触电似的嗡地一下子轰鸣不止,石台上空空荡荡,中央摆放神鼓的位置露出了下面黑漆漆的洞口,而神鼓,竟然不见了!
他记得很清楚,除了郝韵再没有人接触神鼓,而铁莘被秦麦甩向自己时候,神鼓分明还在那里的!
神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黄平竭力让自己保持住残留的一丝镇定,全力回忆,似乎铁莘等人朝山下奔去时,神鼓还在,好像就在那阵阴气森森的冷风刮过后,神鼓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天地之间忽地黯淡下来,黄平悚然抬头,一片不大的阴云将玉盘似的圆月遮住了大半,那朵铅色云层的形状在他的看来酷似一张狞笑的鬼脸,黄平的脖颈后一阵阵湿痒,这感觉如此真切,冷汗自他的额头滑落,背心瞬间便被溻透,黄平只觉得身体僵硬,心跳如擂鼓。
距离郝韵切腕祭祀已经过去了良久,可那石台上的殷红鲜血却并未凝固,活了似地以当中那洞口为中心向四外游走扩散,“叮”、“叮”一种奇怪的宛如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从洞下传来,间隔越来越短,音量也越来越响,与黄平的心跳频率奇妙相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洞里向上爬。。。。。。
“鬼呀!”黄平陡地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石山脚下平静的湖面并不是极大,环绕山体呈狭长弦月形状,与外围的翻天巨浪一动一静,泾渭分明,两者相接处落差足有四五十米,可四面八方翻涌的浪头始终像被一道看不见的透明墙壁所阻拦,小小的一片湖水在惊涛骇浪的包围中竟然一丝波澜也无!
那道洞口并不十分宽大,看起来也就能容两人并肩进出,当然所谓的两个人的身材绝对不能像铁莘那般。
入口之内是一块不大的平整地面,秦麦借着射入的月光看到了平地尽头有几级向上的台阶,水迹宛然,平日里这条阶梯显然都浸泡在湖水里,秦麦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这通道是向上的,若是通向下方怕是要潜水了,而众人所携带的设备里并没有准备潜水用具。
此时的秦麦自然不知道他的庆幸实在太早了些。
秦麦把郝韵拖到那块平地上,让她依靠着石壁躺坐,伸手查探她的脉息,郝韵还活着,虽然脉跳微弱缓慢,秦麦大喜,快速查看了一番她手腕上的伤口,不禁骇然倒吸一口凉气,郝韵这一刀割得极深,竟将动脉切了开来,难怪当时血如泉涌,就是此刻,伤口仍在不断地向外渗血,而郝韵竟然没有死,这简直就是奇迹!最为神奇的则是她的伤势虽重,可是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