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入口在哪里?”秦麦急急地冲到白拉的面前。
白拉脸色苍白,眼中射出强烈的惊恐,面对着震怒的当惹雍错,没有人能够安之若素,“我不知道入口在哪里。”白拉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大声叫道:“应该在山体石壁上,我们快找找!”
惊涛骇浪的声响震耳发溃,若不全力呼喊,便是面对着面也无法听清对方的话。
秦麦怔了下,猛地将白拉拽进自己的怀里,嘴唇贴在了她滑腻冰冷的耳垂上,用冷酷的声音咆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当惹雍错有多大吗?你知道它周围的山脉有多长吗?”
白拉雪白的脸颊飞起两片淡淡的红晕,羞涩自眼底一闪而过,旋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神色,“除此以外,我们别无选择!”
“麦子!你们快来看!”唐离的声音穿过了惊涛骇浪的巨响,模糊地传入秦麦与白拉的耳中,二人同时回头,看到唐离正站在临湖的崖边,朝下张望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飞快地交错,都看出来彼此的疑惑:唐离看到了什么?
湖中的浪涛始终没有停止,而崖下大概里许长的一段湖面却是风平浪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罩将那一片区域给密封了起来,不断奔涌而来的浪涛在外面堆积起一道高达数十米高的水墙,却始终无法逾越那条肉眼无法看到的界限。
这一片区域的水甚至还下降了几十米,露出了一条在石壁上开凿的向下的阶梯,阶梯起点距离地面大概五六米高,平日这阶梯隐藏在水下深处,根本无法发现。
“入口!”秦麦与唐离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与白拉对视了一眼,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片石崖壁立如刀削,无法看清楚那条台阶达到的位置是什么模样,三人却已经认定那里肯定就是禁宫的入口,随也不知道这一片被神奇抽离的水域什么时候就回归了水位,不敢耽搁,连忙招呼众人下山,秦麦刚刚回头想要招呼铁莘和郝韵,却听到铁莘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秦麦心头一惊,连忙朝铁莘望去,却只看到一条人影自眼前闪过向着崖边奔去,铁莘高高跃起扑向那条人影,却抓了个空!
黄平和彭施民魂飞魄散地望着崖边,山顶却没有了郝韵的身影。
秦麦脑袋嗡地一下子炸裂开来,再看五六米外的铁莘正从地上踉跄着爬了起来,直直地向着崖边奔去,看样子竟然想要跳下去,秦麦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右脚全力蹬地,整个人离弦之箭般射向崖边。
他的脑海里划过一记惊天霹雳:“郝韵跳崖了!”
第四部极乐之国
黑夜里的当惹雍错如同一只肆虐翻腾的庞然巨兽,相距不远的东坡上那座小小的村寨里却是一片死寂,家家门户紧闭,房内的男女老少在铺天盖地的山呼海啸声里恐骇得匍匐在地上,浑身战抖着紧闭着眼睛,无声地祈求平安。
“阿爸,要下雨了吗?”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孩童懵懂地望着窗外,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将大地照耀得有如白昼一般,天空中没有半丝云朵,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天崩地裂似的响雷来自何方,一颗小脑袋竭力想要凑近窗口仔细瞧瞧这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一旁那满面惊惧的中年汉子慌忙将孩子拉到自己的怀里,用大手捂住了他向外张望的充满了好奇的眼睛,压低声音呵斥道:“桑吉不许胡讲!不要乱看!那是被镇压在湖里的魔鬼挣扎作乱哩!那魔鬼可是最爱吃不听话的小孩子!”
桑吉被吓得畏缩在父亲的怀里,不敢发出声音。
院子里的牲畜紧紧地挤在一起,把脑袋藏在身下,偶尔发出声绝望的哀鸣,当惹雍错卷起的惊涛骇浪是如此的狂暴激烈,以至于几里地外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的震颤,月光下如雪般惨白的汹涌浪潮一道猛过一道地扑打在达果雪山暗红色的山壁上,发出惊心动魄的轰隆巨响,仿佛想将这与自己相守了千万年的爱人推到击碎。
传说中,当惹雍错与达果雪山是一对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
也不知过了多久,摄人心魄的浪潮声一下子消失了,天地之间瞬息恢复了宁静,桑吉的耳边只剩下父亲疾快沉重的心跳声,他偷偷地睁开了眼睛,四下里如同被泼满了浓浓的墨汁,入目一片漆黑,皎洁的明月与漫天的繁星竟不知所踪,房里窗外没有一丝光亮。
“阿爸,我们是不是被魔鬼吞进肚子里了?”桑吉瘪了瘪嘴角,哇地一声哭嚎了起来。
桑吉的哭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静寂,传了出去,引得房外的牲畜马嘶狗吠乱成一团,父亲打了个激灵,慌忙遮住桑吉的小嘴,“莫哭!引来了魔鬼就要把你吃咧!”
片刻后,在无法忍受睁目如盲的父亲哆哆嗦嗦地将油灯点燃,黑暗中一点昏黄如豆的微光照亮了一家人惊惧恐骇的面容。
又过了许久,月亮神奇地露出了半张隐约的面颊,却已经是斜挂西天,如铅般厚重低沉的乌云,将偌大的天空遮盖得不露半丝缝隙,月亮也是一闪即逝。
借着片刻的光亮,桑吉的父亲壮着胆子从窗户朝当惹雍错的方向张望了几眼,圣湖平静得如同一只沉睡的绵羊,他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神山没有被圣湖击垮,村寨也没有被淹没,就连自己家的牲口也并没有短少一头。
在他的记忆中,过往四十多年的岁月里,当惹雍错还从未发生过如此诡异可怕的情况,想起那个古老相传的传说,他愈发相信是那只被辛饶祖师降服的魔鬼不甘被镇压在湖底,兴风作浪想要逃出生天。
“啊噶阿美德这色拿波协协玛玛娑哈。。。。。。”低沉的声音自面色肃然、双目微闭的桑吉父亲口中传出,不消片刻,全家人都学着他的模样虔诚地反复低诵,晦涩而怪异的苯教十五字真言在沉静的房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
苯教十五字真言又称翻搅三恶趣之咒,效用与藏传佛教的信徒们笃信常念诵大明六字真言能够化灾消祸、辟邪驱凶类似,世代信奉苯教的文部原住民在惶恐无助之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数千年来他们所坚持的信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无声、浓黑如墨的大地上突地笔直射起一条明亮以及的耀眼光柱,它产生的位置正是当惹雍错湖心,这巨大的光柱如同一柄硕大无朋的绝世利剑般直刺苍穹,散发出的光芒甚至比正午的烈日还要猛烈几分,一瞬间将这天地之间照耀得恍如白昼,然而却也只维持了那么十几秒钟,便消失无形,就好像刚刚的那幕奇异景象从来也未发生过。
似有所感的桑吉父亲睁开眼睛时,窗外仍是漆黑一片,他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惊慌而生出的幻觉,再度闭目祷告。
黑暗之中,桑吉眨动着好奇而迷惑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窗外,刚刚那一幕只有他清楚地看到了,不知道敬畏为何物的小桑吉捂着耳朵,一边等待着雷声,全心期待着那道美丽炫目的“闪电”会再次降临,只是过去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个小时前,石山峰顶。
秦麦虽然没有能够阻止郝韵坠崖,却在短暂的时间里看清了她是以极快的速度奔到崖边一跃而下的,整个过程里郝韵的双目始终紧闭,最为诡异的是错身而过的电光石火间秦麦依稀在她惨白的面容上看到了一丝喜悦的笑意!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惊,刹那间头脑里空白一片,眼睁睁看着铁莘疯狂地扑向崖边全都手脚冰凉呆立当场。
除了秦麦!
他扑向铁莘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五六米长短,铁莘距离崖边也大概相等的距离,秦麦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心念甫动,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铁莘的去路,五六米的距离不过一个起落眨眼便至,秦麦横刺着撞向了铁莘,身子还在在空中他就已经展开双臂抓向铁莘的肩膀。
“砰!”两人重重地撞在一起,发了狂的铁莘所爆发出的力量竟是如此惊人,饶是秦麦天生神力,奋力一扑也只让铁莘打了个趔斜,接触的瞬间秦麦只觉得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猛地击打在胸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的身量本就没有铁莘高,双臂虽然死死地箍住了铁莘的肩膀,两只脚却无法着地,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非但没有能止住蛮牛般的铁莘前冲的势头,反被带着向崖边跌去。
秦麦的举动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眼下的局面根本是他始料未及,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铁莘前冲,只不过呼吸间,两人已经冲到了悬崖绝壁的边缘,看着近在咫尺的无尽虚空,秦麦脑际嗡地一声,绝望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
可他的双臂依旧如嵌在了铁莘身上一般,没有丝毫松动。
如梦初醒的唐离等人齐齐地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呼喊,这时距离秦铁二人最近的唐离也在七八米开外,再想施以援手时已来不及了。
秦麦咬牙强忍着被铁莘坚实的肩胛撞击所造成的剧痛,众人的惊呼穿破浪潮扑打的巨响传入他的耳中时,铁莘的一只脚已然抬起,堪堪迈出了悬崖边缘!
眼看着两人便要一齐从那刀削斧凿似的悬崖坠落,虽然这悬崖的底部是温柔无形的水泊,可五六百米的落差,足以让柔软的水面变成坚硬的钢板,入水姿势稍有差池,便是骨折筋断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秦麦终于松开了手,身体贴着铁莘的脊背滑了下来,勉强踩在了悬崖边缘。
与此同时,他右手并掌成刀,全力砍在了铁莘肌肉坟起,铜铸铁塑似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则扯住了铁莘腰间结实的牛皮腰带,这时候秦麦也顾不得将力道的拿捏,一击之下,身体倾斜的铁莘浑身猛地一震,身子倏地软了下去,竟被生生打晕!
“嘿!”秦麦开声吐气,身体回旋,借着惯性将已失去知觉的铁莘甩向了朝崖边扑来的彭施民和黄平,而他自己却也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再无法保持平衡,修长的身体响一片飘落的树叶,翻滚着向崖下坠去。
强劲的冷风尖利地呼啸着如同无数牛毛细针不停刺激着秦麦裸露在外的肌肤,双颊的脸肉和眼皮被挤压得不住滚动。
“秦麦!”
“麦子!”
两声充满了绝望的凄厉尖叫同时响起,秦麦的身体疾快地下坠,惊鸿一瞥间他看到了皎洁明亮的月光下,崖边探出的两张一模一样的美丽面容,惶恐得恍如狂风中绝壁之上的两朵花儿,两人的身体竭力向下,手臂伸展,竟似要飞身扑向秦麦,这让秦麦那颗本就紧张无比的心差点爆炸。
二人的面容瞬间变得模糊,身在半空的秦麦恍惚中竟然无法分辨哪个是唐离,哪个是白拉?他不禁徨惑,那幅以秘法隐藏在天书卷背的画像浮现在脑海中:那人究竟是谁?
是白拉、唐离还是那位留下天书的第一代孤师?
白拉的身份对秦麦来说早已经不是秘密,只怕就算唐离也已猜出了大半,按照唐天华当日所描述的预言,最终只有一人可以继承孤师的神力,那幅画像究竟是不是预示着这个人?
前日机缘凑巧下,秦麦与铁莘看到了那幅转瞬即逝的画像,然而时间实在太短,两人的情绪又是极度的震惊,都没有看清楚画像中的人到底是白拉还是唐离,从那一刻开始,秦麦的心底就生出了强烈的恐惧,白拉说的很明白,无法获得神力传承的人将会快速衰老、死去!
他下落的速度极快,不过是眨眼之间,秦麦从短暂的失神中醒来时平静得如同一面光滑的镜子似的水面距离他已经不足十米,水色幽暗深沉,隐约似有流光闪动,秦麦深吸口气,四肢扭动、身体绷紧,艰难地调整体位,以标准的跳水姿态破开了无波的湖面,胸口猛然一滞,他已经被无边的冰冷包围。
石山之巅,并肩奔向崖边的彭施民和黄平突然看到铁莘庞大的身躯斜斜地飞向自己,来不及多想双双伸臂去接,可他俩一个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一个是年近六旬的老者,就算两人同时发力,比起秦麦也是相去甚远,“哎呦”闷哼声中,被铁莘砸在了身下。
彭施民毕竟是年轻,力气也要大些,竭力扳开铁莘压在自己胸口的大腿,对呲牙咧嘴呼痛的黄平嘱咐道:“你照顾他!”便向崖边的唐离和白拉奔去。
秦麦砍在铁莘脖颈上的那一记掌刀着实不轻,如此剧烈的撞击,铁莘仍未苏醒,黄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从五指山一样的铁莘身下挣扎了出来,抱着他硕大的脑袋,连声呼唤,伸掌想拍打铁莘的脸颊,想到他刚才状若疯虎似的可怖反应,黄平又不敢下手,生怕把铁莘叫醒后,他会扯着自己一起跳下悬崖。
眼看着秦麦迅速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没入湖面,唐离眼前一黑,浑身的力量突然被抽离身体,幸亏身旁的白拉伸手挽住了她的肩膀,否则只怕唐离也将重蹈秦麦的覆辙。
白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麦消失的湖面,头也不抬地沉声道:“他不会死的!”
二女相距极近,便如贴身耳语一般,尽管崖下辽阔无垠的当惹雍错波涛汹涌、声势震耳发溃,唐离仍将白拉的话听得很清晰,虽然不知道白拉为何如此笃定,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