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发了笔小财,韩坤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满大街地溜达了半天。一直到日头偏西,这才打了两壶酒又切了半只肥鸡,才花了一小半,回到家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喝酒,倒是惬意得很。
这酒一下肚,再加上心情愉快,很快就醉得嘴眼歪斜。而就在这朦胧中,耳边传来一丝响动,他寻声看去,见前方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晃动,待那白影走到近前,依稀看得是个白衣女子。月光倾斜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蒙上了一层银色的纱,如供奉在神台上的白玉观音,朦胧中带着一股神秘而不容亵渎的意味。
韩坤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睁大眼想要看清她的容貌,那女子却如同在云雾之中,总看不到那么真切,虽是如此,但从她的曼妙的身材来看,就算看不清容貌,也让韩坤联想起“绝代佳人”四个字。
那女子款款而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既有大家闺秀的沉稳恬静,也有小家碧玉的温柔动人,直看得韩坤心神恍惚。待她走到韩坤身前三步时忽然停了下来,玉手轻抬手心向上,置于韩坤的面前,后者忙把目光移到她手上,却发现,在她的手心里居然放着一块半红半白的玉佩——是他从未离身的那块玉佩!
韩坤心中一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领口,发现那块玉还好好地挂在自己胸口,这才松了口气,待他抬头再朝那女子看去时,目光却定格在她头上的一枚银簪上,那是根很普通的银簪,簪头是一个梅花的图案……
而与此同时,暗地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对他说道:“小心!”
小心什么?韩坤一愣,只觉得那温软的音调传进耳朵里却夹带着别样古怪,特别是在这安静的夜里,顿生出一种诡异的意味,听得韩坤背皮一麻!
“啊!”韩坤整个人猛地蹦了起来,只听哗啦一阵乱响,桌上的酒菜洒了一地,而这一连串的响动也正好把韩坤整个人给惊醒了,他朝四周张望了一阵,这才深吸了口气,释然道:“原来是个梦……那女子又是谁?”说到这里,韩坤摸着下巴自嘲道,“是该说个媳妇了,这家冷冷清清的。”
而那个梦,转眼之间就被韩坤抛在了脑后。
自从捡到银簪发了笔小财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韩坤似乎时来运转了,总能交点好运,比如下馆子吃饭时,会遇到大官家包席,全场免费;和朋友赌钱也总是大杀三方;就连上街闲逛也能有不小的收获,其经过就和当日捡银簪如出一辙。
这让韩坤不得不感慨人生无常,但当他习惯身边的好运时,却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好运很有可能是那块玉带给自己的。原因很简单,在他每次要交到好运的时候,那块玉总会散发出一阵如牛毛细针刺激皮肤的凉意,紧接着好运就会到来。
这原因虽然匪夷所思,但世间的事哪能解释得清楚,而且玉这东西天生就带有灵气,灵物旺主一说自古就有,那么这块真的是旺主宝玉也说不定。所以韩坤对这块宝玉照顾得加倍小心,生怕伤了这灵物。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接踵而来的好运虽然不能让韩坤富贵,却使得他的生活大为改观,熟识他的人倒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只道是韩坤又变卖了老娘的遗物,既羡慕又嫉妒,表面上依旧和和气气,但私底下总会不屑地骂几句败家子云云。而韩坤自然不会把宝玉的秘密说出来,这年头闷声发财比什么都好。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着眼于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利益背后会不会潜藏着危险,待深陷泥沼时却发现一切都晚了……
【蛊惑】
这一日,韩坤如平日一般早早地就来到茶馆,要了碗茶,一边听书一边喝茶嗑瓜子。这个时代的人,特别像韩坤这类人平日里没太多休闲活动,或者和朋友赌点小钱闲聊逗咳嗽,或者满大街溜达,遇到赶集还能看到杂耍。运气好点能赶上哪个大户人家办喜事请戏班子来唱上几天,能听白戏不说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吃。除了这些,大多就是在茶馆听书打发时间,因为这样最经济,一碗茶就能坐上一天。
况且,韩坤有宝玉在身,偶尔还能碰上些好事。
坐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打门外进来个黄脸后生,探头在茶馆里张望了一阵,便径直走到韩坤身边坐下。韩坤正听到精彩之处,见有人过来,下意识看去发现原来是熟识。这人名叫黄三儿,他本不姓黄,只是出生的时候就得了黄疸病,整个人黄得跟进了染坊似的,他前面有两个姐姐,好不容易有个“带把儿”的,爹娘就指望他继后香灯,自然是四方求医,大夫们都说这孩子活不长久趁早办理后事为上。
说起来这小子也算命贱,阎王爷不收。就在他爹娘放弃等死的时候,却不想碰上个洋大夫,口口声声说这孩子有救,他爹娘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答应医治。说来也怪,这洋大夫给他打了几针,然后开了些白色的药片片,没过多久病居然好了。
不过,他这一身黄却掉不下,再加上他排行老三,于是有了个小名黄三儿。而由于那场大病的缘故,黄三儿爹娘自然是对他百般溺爱,天长日久便养成了好吃懒做的品行,不过这小子对朋友还不错,挺对韩坤的口味。
韩坤敲敲桌面对茶博士唤道:“这儿,沏碗香茶。”说完,掏出两文钱抛在桌上。
黄三儿笑道:“还是韩哥大方。”
韩坤无所谓的一笑,“小意思。黄三儿,你巴巴地来找我,是不是手又痒了?”说着做了个抛骰子的动作。
这时,茶端了上来,黄三儿也不怕烫,捧过茶碗就吸溜了半碗下去,末了呼出一团白气,朝韩坤笑道:“韩哥,这阵您手头旺,兄弟们哪敢和您赌钱啊。”
韩坤点点头,这黄三儿说得也对,自从戴了宝玉以后他逢赌必赢,虽然赌的都是小钱,伤不了筋骨,但输多了任谁也心痛,以至于平日里经常和他赌钱的朋友们,最近都很少来找他,实在是无趣得很。于是韩坤对黄三儿道:“那就陪哥哥听书,中午请你喝酒去。”
“那敢情好。”黄三儿听到中午有酒喝顿时眉开眼笑,一口把剩下的半碗茶水喝得只剩下茶叶,然后拍着桌子大喊茶博士续水。
两人听了会儿书,韩坤倒是听得高兴,但黄三儿似乎没什么兴趣,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韩坤说,却又有点说不出口,坐在那里左顾右盼的,一直不安生。他的举动倒是引起了韩坤的兴趣,问道:“你小子在这磨板凳啊。”
“这个……其实我来这儿是有事对你说。”
韩坤笑道:“早看出你有古怪,什么事说吧。”
“其实是这么回事,这段日子我就一直在想,就这么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总得找点什么营生来做。你说对吧?”
“哟,你小子几时开窍了,你也该找点事做。放心,这事包在哥哥身上,改明儿我介绍你到王家玉器店当帮工,刘掌柜那里我还是说得上话……”
“我说的不是这意思。”还未等韩坤说完,黄三儿就打断了他的话,“赚那俩小钱还累得要死,没意思。”
韩坤冷笑道:“那你想要怎样,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手上有几杆枪就敢拉队伍占地盘,结果怎样?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好,我们这山高皇帝远,有命在这喝茶听书已经很不错了。黄三儿,别怪哥哥说句丧气话,我们都不是发财的料。”
黄三儿被韩坤的话激得面红耳赤,不服气道:“大财发不了,小财总能捞点吧。韩哥,你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在过成这样,你就甘心了?好吧,远的就不说了,咱这么大岁数了,还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穷,没人看得上咱们啊!韩哥,你对兄弟说句实话,难道你没想过这些?”
黄三儿的一番话,倒是说中了韩坤的心事,论样貌论身材韩坤并不差,但为什么到这个年纪还娶不到媳妇,还不是因为没钱。虽说养玉人这营生赚得还可以,养活他一个人倒是富余,但要养老婆孩子就远远不够了,再加上他一个人习惯了,手上留不住钱,并没多少积蓄,就连聘礼也拿不出来,更不敢想其他的事。
黄三儿见韩坤有些心动了,拉拉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倒是有条生财的路子,就看哥哥做不做。”
“说来听听。”
黄三儿神秘地一笑,伸手指了指西方,只说了六个字:“富贵坊月儿巷。”
韩坤听他这么一说,两道眉毛顿时拧到了一起,城西富贵坊是有名的销金窝,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月儿巷最出名的便是赌坊,远的不说,王家玉器店的东家就在那里有好几份产业。韩坤直直地盯着黄三儿,心想,这小子不会是穷狠了,想什么歪主意吧。
似乎猜出了韩坤心中所想,黄三儿笑道:“韩哥你别急,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月儿巷撒野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哥哥的大名可是在这一块传遍了。”
“呵,我哪有什么大名。”
“怎么会呢。”黄三儿做出个吃惊的表情,“哥哥逢赌必赢的事我们亲眼所见,这还有假?但你又从来不去赌坊,只和我们玩点小钱,我敢说,哥哥绝对是不出的世高手!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这个,嘿嘿……”韩坤掩饰地笑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心想,宝玉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黄三儿拍着桌子兴奋地说道:“被我说中了。哥哥,您就别藏拙了,有这么好的本事,随随便便在月儿巷走上这么一遭,还怕不发财?”
韩坤终于听出了黄三儿话里的意思,原来黄三儿以为他赌技高明,却不知道这都是宝玉旺主的原因,这样也好,至少别人不知道宝玉的秘密。于是韩坤岔开话题道:“那,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黄三儿嘿嘿笑道:“其实小弟还是有私心的,想请哥哥移驾月儿巷,哥哥吃肉,我也跟着喝点汤。你看怎样?”
韩坤细细想了一阵,觉得黄三儿的话不无道理。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以自己的赌技,和朋友耍耍小钱还好,而且他那点赌本去赌坊根本经不起折腾。但现在不同了,有宝玉在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加上他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有时候总会想,这玉总归有养好还回去的一天,到那时没了这份运气,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还不如趁现在捞一点,说不得还真能发财!寻思到这,韩坤只感觉异常兴奋,手脚也轻微颤抖了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运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靠这个发财哪有这么容易。于是整个人又泄了气。
黄三儿见他表情阴晴不定,开导道:“韩哥我知道你是怕别人看出了门道,但只要我们懂得进退,别太贪心,只从那些个大财主指甲缝里顺点小钱,不会被人注意的。嘿嘿,你也知道我二姨是做媒婆的,只要有了钱,我敢保证,开年咱俩都能娶上白白净净的媳妇!”
黄三儿最后这句话倒是把韩坤逗乐了,既然话到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着也要试试,赢了当白捡,输了就当拿钱买个教训。想通了这一关节,也就没了顾虑,随手抛了几枚铜钱在桌上,意气风发地说了声“带路”,便走出了茶馆。
可惜他并没有发现,当他转身时,黄三儿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惊局】
城西富贵坊是有名的销金窝,而其中又以月儿巷的赌坊最为出名,入得月儿巷只见得往来人头颤动鱼贯而行,耳畔还不时传来呼幺喝六的声音,好不热闹。
韩坤没来过这里,所以不清楚里面的门道,黄三儿倒是对这里很是熟悉,如入了水的鱼儿般自在。他一路引着韩坤走到一间名叫万贵赌坊的门前,这才停下脚步,低声对韩坤说道:“韩哥,这间赌坊我来过几次,水不深正好捞点。进去你先看看,我换了赌签就来寻你。”
韩坤点点头,解下荷包扔给黄三儿,黄三儿也掏出自己的荷包,算是凑了一份,这便进了赌坊。
赌这一行,可说是包罗万象,从骰子、牌九、花牌、麻将,到斗狗、斗鸡、捻豆、猜神仙等等……可以这么说,任何东西落到赌徒手里都可以成为赌具,赌瘾一发顺手捞几片茶叶子也能赌个输赢来。当然,这万贵赌坊并不大,招待的也是如韩坤这样身份的人,所以不可能有那么多花样。这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摆了几张长条桌,每桌都围着二三十个人,赌的也就是普通的骰子牌九之类。
韩坤来回地转了一阵,当走过其中一桌时,只觉得胸口的玉佩忽然传来一阵凉意,韩坤心中大叫“有门”,便停下脚步认真看起来。
这一桌赌的是花牌,这和现代的长牌有点类似,长条形的纸牌上画有梁山好汉或者杨家将的人物画像,相对应着各自的点数,如天牌地牌,梅子四六,白搭财神之类,玩法也很简单,大家轮流出牌,一家出牌其余几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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