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起阳坦诚地说出了自己对刚才那个人的真实观感:
“是有点儿怪。”
郭品骥边走边说:
“你习惯了就好。他在咱们学校的华人圈子里挺有名的,叫简白,不知道你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有?”
第二节 都不是省油的灯
徐起阳当然听说过简白的大名,不过这是第一次见面。
仅仅是第一次见,徐起阳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不受欢迎了。
那么个不近人情,说话又少,又不愿和人有视线交流的人,一看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徐起阳已经吃过饭了,作为答谢,他给郭品骥点了一盘比较贵的牛排,郭品骥也不客气,接过来,随口说了句谢谢,便狼吞虎咽起来。
徐起阳还是比较喜欢和这样有什么话都直说的人做朋友,至少不用费心猜度他们在想些什么。
郭品骥显然是个不讲餐桌礼仪的人,吃东西的时候嘴仍不停,叽叽喳喳地讲着话,而且吐字还相当清晰,似乎吃东西根本不影响他讲话一样。
他举着叉子比划道:
“我跟你分析分析简白同学的心理啊。他坐在你的对面,却不留心看你的脸,证明什么?证明他对你,或者说,对周遭的其他事物都漠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自己。这种状况,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过度自私过度自我,另一个原因嘛,那就是心理疾病了。”
徐起阳想得可没郭品骥那么深,在他看来,简白不爱搭理人,只是因为他傲而已。
可是听了徐起阳的猜测,郭品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又叉起一块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后,口齿清楚地说:
“我是他室友,我最了解他了。他不是傲。是真的不愿意说话。你不会觉得他身上带出的那股气质是短期形成的吧?据我猜测,简白很有可能是有心理障碍的。”
既然郭品骥提出了这么个可能性,徐起阳便顺着他的话猜想下去:
“你说的是……社交恐惧症?”
郭品骥拿纸巾抹掉了嘴角上沾着的酱汁,说:
“不,没这么简单。”
徐起阳索性也不再猜。用探询的眼神望向郭品骥。
凭他的直觉,他觉得郭品骥一定有自己的某些想法。
果不其然,郭品骥又塞了一块牛排进了嘴里,说:
“和他呆了大概有半个学年,我对他的行为方式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就拿今天的事情举例来说吧,我和他都在图书馆……当然你那时候没看到我,我在另外一个地方看书,我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坐着嘛……话题扯远了。我和他都在图书馆里,还是我叫他去吃饭的。他在起身的时候,我明显注意到,他发现对面的椅背上有一件衣服。徐起阳,你想想看,如果是正常人,他碰上这件小事。反应会是什么?”
徐起阳细细想了一下,不确定道:
“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吧。最多惊讶一下,或者把衣服交给服务处……”
郭品骥笑道:
“对啊,至少总得有一点情绪流露出来吧?可是,我注意到,他在注意到之后,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就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人了。在他看来,这个发现无足轻重,他不会想到这件衣服里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更想不到主人发现衣服丢失时会不会着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一切都是别人的事情,他不必干涉。”
徐起阳听得迷迷糊糊的,但这话听起来并不像好话,他摆摆手,说:
“说别人的坏话……貌似不大好吧?”
郭品骥塞了老大一块牛排到嘴里。说话声音终于有些含含糊糊的了,他听徐起阳这样讲,便反驳道:
“这不算是坏话,这是事实。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总是在观察他。后来,我大致有了个猜想……”
说着,郭品骥把身子倾斜向了徐起阳,徐起阳也下意识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郭品骥在他耳边小声道:
“……他有可能是个情感淡漠症患者。”
徐起阳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种病,但对于郭品骥的举动,他产生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排斥感: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干嘛和我说?”
徐起阳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咱们也只是初次见面,干嘛要说这么*的事情?
可郭品骥根本没有这种自觉,他搔搔后脑勺,说:
“我相信你才跟你说啊。”
徐起阳郁闷地发现,郭品骥也是个噎人的好手,他这句话一出,自己还真没什么可以辩驳的。
郭品骥把盘里的意大利面叉了起来,边吃边说:
“别看咱们俩是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你是个可交的朋友,所以,加入到我的计划里来怎么样?”
徐起阳一头雾水地发问:
“什么计划?”
郭品骥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改造室友。”
在压低声音吐出来这四个字后,郭品骥神色如常地继续啃着剩下的几块牛排,惬意地说:
“我呢,正在试着改变一下我这位室友。”
改变?怎么改变?
看到徐起阳一脸迷糊的样子,郭品骥撇撇嘴,说:
“所谓情感淡漠者,他们是体会不到任何的感情的。这种人很可悲,需要有人去帮助他们。你想想看,他不能有正常的社交,不能正常地谈恋爱,甚至一辈子无所依靠。想想看那种感觉吧?”
不得不说,郭品骥三言两语,就把徐起阳说得对简白有了几分同情。
那厢,郭品骥还在循循善诱:
“……他和我们都在国外,无依无靠,除了我们这些老乡能帮一把他之外,还有谁能帮他呢?”
这句话对徐起阳的触动很大,身在国外。仅仅过了半年,徐起阳就意识到了所谓同胞情谊是如何的深厚,那是深藏于血脉中的认同感,是很难抹去的。
连带着,徐起阳被郭品骥说动了。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能做什么?”
郭品骥露出了一丝笑容,说:
“没什么,就是和他做朋友呗。你不用担心,我会在你旁边陪着你的。你没看到么,他之前可是和谁都不讲话的,我调教了他一段时间,他就开了点儿窍。再说了,他和你说话的场面我可是看到了。他可不是谁的话都接的,万一看你不顺眼,根本不会搭你的茬。这证明什么?证明你和他有缘啊。你知不知道,他刚入学的时候,除了上课回答问题,基本上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再看看现在?”
别说。徐起阳内心的正义感被郭品骥简单的几句话完全给激发了出来,他想要点头。可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仅仅是交朋友就够了吗?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哦对,‘情感淡漠症’?这不是心理疾病吗?我可是对心理学一窍不通的……”
郭品骥却没什么压力地大手一挥:
“没事儿,你不通我通。再者说,这也不需要什么技巧,交朋友还不简单吗?天天在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久而久之不就混熟了?”
徐起阳虽然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大靠谱,可是如果能帮到自己的同乡,也算是自己尽了一份心了,于是他应承了下来。
郭品骥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正准备和徐起阳再说些什么,一个穿着校服的金发小美女便摇曳着动人的身姿晃进了食堂。
郭品骥看到了她,便向她招了招手。
那小美女看到郭品骥后,欢快地跑了过来,郭品骥冲她露出了一个蛮妖孽的微笑后,也不顾徐起阳还在对面坐着,就和她来了一个情意绵绵的长吻。
徐起阳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再加上郭品骥的皮相着实不错,是个充满了东方阴柔魅力的男人,会吸引个把小女生也是正常的。
他自然地把视线转开,思考着郭品骥刚才所提到的事情。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那小美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郭品骥的嘴唇,伏在郭品骥的耳边,小声地问着些什么,徐起阳偶然听到了几个单词,猜出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请郭品骥出去喝咖啡。
郭品骥却婉拒了她的提议,又安慰了她几句,小美女才面有不甘地悻悻离开。
望着小美女离去的身影,徐起阳笑着问:
“怎么不追上去?你的小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郭品骥满不在乎地摆手道:
“她才不会。我晚上有约。”
说着,郭品骥随意地看向餐厅门口,捕捉到了一抹艳丽的身影后,就扬声冲那个身影叫道:
“!here!”
被叫做“”的女孩走近后,徐起阳发觉,这个女孩和刚才那个娇俏的小美女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温柔大方,一身绯色的裙子将她衬托得更加大方。
郭品骥熟练地给了她的腮边一记轻吻后,便揽着那美女的肩膀站了起来,说:
“那件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什么时候你有空就来找我。我们的宿舍楼在b座314室。对了,下次我请你和简白到外面吃东西,这里的牛排,啧啧啧,要不是我饿了,才吃不下这种东西。”
简单地对自己交代兼抱怨了一下后,郭品骥笑眯眯地搂着那美女的腰,朝餐厅门口走去。
看得出来,那美女对他颇为依恋,在他身边尽显小鸟依人之状。
徐起阳望着这两人离去的身影,又想起郭品骥刚才和那个小美女缠绵的长吻,既无奈又好笑地扶上了额: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第三节 调教?
但无论如何,徐起阳也算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郭品骥的请求,第二天他就按照郭品骥的指示跑到了郭品骥的宿舍。
可是一进门后,他看到的场面就让他吃了一惊。
郭品骥就像是在上课一样,和简白面对面坐在一起,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而简白则坐在他的对面,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调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让自己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徐起阳看到眼前这一幕,有点儿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敲门声和推门声后,郭品骥看向门口,而简白却仍面对着郭品骥,努力地调整自己面部的肌肉。
徐起阳还没来得及问他们两个在搞什么幺蛾子,就听郭品骥略不满地冲简白抱怨说:
“小白,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正常人在别人到访的时候都会去查看来的是谁。你这个反应不对啊。”
简白这才有了反应,把脸转向了门口,但明显是在问郭品骥:
“为什么要有反应?”
郭品骥笑意盎然地解释道:
“首先,这是人的好奇心作祟,其次,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人自我保护的应急机制之一,在察觉到某些响动后,就会警觉地查看声音发出的方向,以免遭受到什么危险,还有,对来访者来说,作为主人的你不理不睬,对来访者的自尊心什么的也是一种打击,久而久之,谁都不会把你当成一个正常人了。懂吗?”
这一大串的解释把徐起阳直接绕晕了,可是简白却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去,好像是在吸收什么很重要的知识一样。
郭品骥冲徐起阳使了个眼色后,又对简白说:
“这样。让起阳再来一次。他推门,你看向他,然后露出我刚才教给你的那个表情,懂不懂?”
简白毫无反应,这又叫郭品骥不满意了:
“你这个态度也不对,我问你这句话的时候。你应该……”
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提示,简白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可是,原本看起来应该是很自然的认同姿态,放在简白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偏偏徐起阳和郭品骥刚刚结识,彼此间也不存在什么默契,对于郭品骥刚刚丢过来的那个眼神,徐起阳完全没有领会其中的深意,只是愣愣地看着郭品骥和简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
见徐起阳无动于衷,郭品骥索性站起身来,把徐起阳大咧咧地推出门外,同时小声在徐起阳的耳边补充了一句:
“我在调教他呢。配合一下。”
紧接着,徐起阳还没来得及细问,宿舍的房门就砰地一声从里掩上了。险些拍上徐起阳的鼻尖。
徐起阳本身也不是个傻子,看到两个人古怪的举动,又想起刚才郭品骥对简白那番事无巨细的解释,他也能明白一二。
那些明明都是最日常不过的简单礼仪,可是简白却像是一无所知一般,倒像是个未经开化的懵懂幼童一般,一切都得从头教育。
这样看来,郭品骥是想要让自己来配合一下,把简白这古怪的脾性调整过来?
抑或说……是要治愈他那所谓的“情感淡漠症”?
徐起阳有些愣神了,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被推出门来的任务是什么。呆愣了几十秒后,房门又从内被拉开了,探出了郭品骥那张充满了怨念的脸:
“你在外面泡妞呢?快点儿敲门啊。”
说着,门又被砰地一声合上了,徐起阳根本连答话和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紧闭着的门。徐起阳不仅不恼,还生出了好奇和些许挑战的*。
经过昨天和简白简短的接触,徐起阳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