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止了。
他也看出,修这时的情绪极度不稳定,虽然他的表面看不出什么来,和刚才坐在会议室的时候差不多,但是,他吐血就是他情绪极度起伏的铁证,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住他的情绪,或者,等他自行恢复过来。
实在不行,再找几个人上去把他打晕!
徐起阳正在心里盘算着,修就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把手从墙壁上撤了下来,抬手擦了擦嘴边已经半凝固了的血,转过身来,对文煜说:
“带我去看她。”
文煜这次不敢轻易拒绝他了,她和徐起阳交换了个眼神,徐起阳起初也有些为难,但看到修惨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对文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带他去脸色发白地望着修,忍不住问:
“大哥……你还好吧?”
听到的问话声,修斜过眼看了一眼。
这下,大家终于看清楚了修的脸。
他的脸,半分血色都没有,嘴唇因为被血沾染,露出一种妖冶而不正常的红,他的眼神,疲倦却冷静异常,有种异常的苍老感,好像是看透了这世间一切的东西,看着叫人心头发涩。
他的嘴角费力地扬起一抹让大家看得别扭的笑容,说:
“没事。我去看一眼。”
说完后,修环视一圈,看了看被自己弄脏的走廊地板和墙壁,还有一两个被吸引过来围观的警员,冲徐起阳轻声说:
“我回来收拾。”
徐起阳挥挥手,说:
“你去看吧,这里不用你操心。”
修固执地低头道:
“我来收拾。”
徐起阳经过跟修的几次短暂接触,了解他的为人,知道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他就非做成不可,于是也不和他多争论些什么,点了点头。
修把沾着鲜血的手摩擦了一下,一些半凝结了的血屑簌簌地从他掌中落了下来。他拍拍手,抖落这些血屑后,跟着文煜,走向了下楼的楼梯。
一直到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边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一头扑在了江瓷的身上,嘤嘤地哭了出来:
“大哥……大哥什么时候冲咱们笑过啊……江瓷姐,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有……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啊……”
江瓷起初还能抚摸着的后背,无声地抚慰她,但是越听这样说,她越感到难过。在已经哭得说不出任何话来的时候。江瓷的眼中也无声地滚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滴在了的头发上。
他们终于渐渐清楚地意识到,安是真的死了,她离开他们了,而且是用那样一种惨烈异常的方式……
她先选择了上吊。其实上吊是一种极端痛苦的方式,虽然近10秒钟可能就会失去知觉,但是至少要挣扎将近十分钟才能彻底脑死亡,在这期间,强烈的窒息感将不断地压迫一个人的喉咙,死亡的恐惧如凌迟一般一道一道切割着人的咽喉。
而在这原本就很痛苦的自杀过程中。她居然还用火烧自己,要知道。火烧所给人带来的疼痛,不是一般的疼痛可以比拟的。想象一下,滚烫的火焰烧遍一个人全身的骨骼肌肉,皮肉被烫得焦黑脱落,每个细胞都在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明明给自己留出了求生的机会!
只要她在上吊的那一瞬间后悔了,就可以伸脚去踩被她蹬翻在一边的板凳,但是她却宁肯蒙受烈火焚身的痛楚和死亡恐惧的折磨,决死不肯求生。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
当尸体从散发着袅袅寒气的尸体柜中被拉出来的时候,文煜担心地望向修,生怕他再产生什么过激的反应。
但是,修的平静超乎了她的想象。
刚才,文煜先拉他去洗了洗手和脸,现在。他显得干净了许多,可从刚才起就弥漫在他眼底的荒凉,反倒比刚才那些鲜血叫文煜更觉得不安。
她退后了两步,给修让开了位置。
修站到了尸体柜的身旁,从上而下,打量起这具尸体来。
她的头发,因为受热皱缩、卷曲,呈黑褐色,看上去就很脆弱,似乎轻轻一碰就要断裂了。
修凝视着尸体的眼睛,想象着安平时那双荡漾着微微风情和淡淡自信光芒的桃花眼。
也许是因为当时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受到了烟雾的刺激,出于自我保护**,她紧闭起了自己的双目,因而,在她的外眼角,有未被烟雾熏黑的鹅爪状痕迹,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儿像个老太太。
她的身长有些缩短,所以身体看起来有些变形,因为尸体长时间经受高温,她体内的血液体液渗出,组织坏死炭化,如果修没猜错的话,她的体重应该也减轻了一些。
她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大概是因为肌肉遇高热而凝固收缩吧,她的关节呈屈曲状,有点儿像拳击手比赛中的防守状态。
修此刻露出的笑容终于自然了些,他伸手,捏了捏她紧紧握住的双手,觉得她这个姿势有些好笑。
他是了解安的,她很聪明,但她同样手无缚鸡之力,因此,修在她的面前,完全就是个保护者的形象。而这个时候,平时的被保护者,朝修捏着小拳头,好像是在威胁着他些什么,修一想到活着的安做出这个动作,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笑。
可是,修的表情,看得站在一边的文煜愈发提心吊胆。
要知道,修面对的可是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她的身上布满了梭形的伤口,皮肤开裂,肌肉焦黑,文煜无法想象,修居然能对着这样一具恐怖的尸体,露出如此自然的笑容!
文煜正在担心中,就见修轻轻地动手推合上了尸体柜,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朝停尸房外走去。
文煜出声叫住了他:
“喂!你……还好吧?”
文煜害怕他发狂,却更害怕他这样看起来平平静静的样子,因为她不知道,修到底是要在沉默中爆发,还是要在沉默中灭亡。
修双手插兜,扭回头去,面无表情,眼底的苍凉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
“我得回去。我想,徐警官可能还有事情要问我。”
第二十节 “对不起”
小王警官代表徐起阳把木梨子他们送到了会议室所在楼层的楼梯口,叮嘱他们近期暂时不要离开倥城,如果还有什么要问他们的事情的话,警方会和他们随时联系后,就回到了会议室,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徐起阳商量。
大家刚刚往下走了几步,修便出现在了楼梯上,并和正准备下楼的大家碰了个正着。
乍一看到修就又想哭了,可是看到修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她被吓住了,刚涌到眼眶的泪水生生地倒流了回去。
修好像是有话要和她讲?
她忐忑地看着修接近了自己,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修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平静了,让本能地觉得有些危险。
可等修走到身边时和其他人无比清楚地听到了修低沉性感的声线: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哪里听过修说过这么温柔的话,一时间完全傻住了,愣愣地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才知道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木梨子盯着修已经洗干净的脸,又把视线下移,把目光落在了修胸口前襟上那片干涸的血液,略皱了皱眉头。
幸亏修的衣服是深色的,看不大出来上面的血迹,但夏绵身上穿的原本是白衬衫,胸口被修按了一个血手印,只能借了徐起阳的外套披在身上,来挡住那个手印。
修也注意到了夏绵关切地望着自己的视线,他走到夏绵身边去。再次低声说:
“对不起。”
江瓷却有点忍不了了,在她的心目里,修从来都不是向人服软的人,说得难听点儿。修就算是心里清楚是自己犯的错,也会抵死不说对不起。这事情如果放在平时的话,他宁愿不声不响地给夏绵买件新衬衫也绝不会说半句“对不起”。这样的和平时迥然不同的修,叫江瓷看得难受。
果然是因为安的死,才导致了他性情的改变吗?
见修好像是要上去,木梨子问他道:
“你还要上去吗?不跟我们一起走?”
修摇头道:
“不。我觉得应该徐起阳找我还有事情。”
木梨子轻轻挑起眉头:
“什么事?”
夏绵轻轻拽了拽木梨子的衣服,示意她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对修穷追不舍,可是,这回修却并没对这种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保持沉默。回答了木梨子:
“回去我会告诉你们。”
末了,他添了一句话:
“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的话,等回去再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隐瞒下去的意义了。”
木梨子被修无比坦诚的话弄得愣了愣,说话间,修又朝楼上走了两步,好像是已经打算结束他们短暂的谈话了。
木梨子这才意识到,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秘密,似乎是要浮出水面了。可是,修这番话里又透着古怪,好像他在告诉他们关于自己的秘密后,就要离开他们一样。
意识到这点后。她忙冲着修的背影叫:
“修……你有什么打算?”
修的背影顿了顿。扭回头来。说:
“回去再说吧。”
语毕,修便朝楼上走去。木梨子也若有所思地转回头来,看着周围表情迷茫的大家,深吸一口气,说:
“走吧。”
在木梨子的召唤下,他们各怀心事地朝楼下走去。
在走完这条十几阶的楼梯后,木梨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回过头去,而发觉了木梨子动作的其他人,也转回了头——
在这层楼梯的顶端,隔着十几阶的楼梯,修面对着他们,楼梯间里的灯泡光芒,把修的身体四周,镶嵌上了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光圈。
修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们,表情中,透露出一股叫人惊讶的哀伤。
他的声音,疲倦地响了起来:
“对不起。”
留下这句话后,修转身走了几步,身影消失在了楼梯间。
木梨子却仍保持着向上仰望着修的姿势,许久未动。
江瓷碰了碰木梨子的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轻声问:
“梨子,怎么了?”
自从得知安的死讯后,江瓷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看到身边的人,看到平时讨嫌又没什么脑子的龙炽都觉得异常可爱亲切,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力量比自己想象得要弱小得多,因为自己压根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会死,什么时候会离自己而去。
因此,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对待起身边的人来,对于木梨子的态度,也比平时和缓温柔了万倍。
但木梨子此刻完全沉浸在震惊中,完全没注意到江瓷的心境变化,她喃喃地道:
“三次……”
江瓷疑惑地问:
“什么?”
夏绵也望着修刚才站着的地方,他明白木梨子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修这次,对我们说了三个对不起。”
龙炽迷惑地眨眨眼:
“他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
木梨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说:
“那只有等修回来自己跟我们说了。现在,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说到这里,木梨子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来,语气一下子坚定了许多:
“我有事要安排你们去做!”咬着嘴唇,声带哀伤地道:
“梨子姐……我现在没有心情……”
但是,木梨子在这种关键时刻,是绝没有安那样还能温声细语地安慰人的耐心的,她无比直接地道:
“和安的死有关。你没有心情去调查?”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可不可以不要调查了……我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刚刚说到这里。她的领子就一把被木梨子揪了起来,原本矮木梨子半头的,毫无防备地被木梨子提到了和她视线平齐的地方。她稍愣了一下,便挣扎了起来:
“梨子姐你干嘛!放我下来!”
木梨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但她的目光却死死地、冷静地、动也不动地攫紧的双眼挣扎了几下后,就被她的眼神吓住了。
她的目光很冷静,但是属于那种带有鱼死网破的决绝感的冷静。
她等完全安静下来后,又用这样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这时的她,身上满溢着淡淡的、和安有些相似,却又不全然相似的气场。
有几个警局的工作人员拿着文件从楼下上来了。木梨子适时地放下了,推搡着她来到了楼梯的角落,并示意大家一起跟来。
等到那几个人用怪异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离开之后,木梨子才开口讲话。
在有些昏暗的楼梯间里,她的声音,也浸染着一种别样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安死了,那个人就是她。现场没有任何其他人的痕迹,甚至都没有被打扫过的痕迹,这就意味着。她真的有可能是自杀。我现在要弄清楚。她自杀的原因是什么?我不相信你们不在意这个。”
说着。她转向了,冷声道: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必须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