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小心点儿。干什么呢?”
修的脚落在外面,却并不像是悬在半空中,而像是踩在什么实物上了一样。
他又把脚朝下踩了踩,像是在拨弄什么东西一样。等到他完成之后,才回答安说:
“有人在这儿放了个煤气罐,阀门开着,上面连接着一个软管,煤气应该就是从这个软管输进房间里的。我刚才就是踩着这个煤气罐爬到屋里来的,但我只把软管拔了出去,现在我要把阀门关上。”
雷彤的家住在二层,一个煤气罐的高度,加上软管的长度,进到屋里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男孩听到修这么说,刚刚安定下来的他立即又惊恐起来:
“谁?又要杀我吗……”
安拉拉男孩的耳朵,故作轻松地说:
“别害怕,都过去了,这不是没事儿吗?”
男孩犹自颤抖不停,安埋怨地看了修一眼,想用眼神责怪他不该如此直截了当地把情况告诉男孩,可在黑暗里,修根本看不清楚她眼神的含义。
估计就算是在灯光下,凭修的情商,也很难看懂自己眼神代表着什么吧?
对了……灯光……
如果这件事还是方宁叔所为的话,他可以说是很擅长算计了。他应该是随时随地地监视着雷彤的家,不然的话,雷彤卧室的窗户一直是锁着的,他怎么能那么巧地抓到自己没关上窗户的时机,对雷彤下手呢?
看来,他不仅是随时监控着雷彤的家。并且,还设计出了各种方案,这个煤气罐,绝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说不定,只是他所有设计中的一环,倘使今天自己没有开卧室的窗户,他也会采取别的方案对男孩下手。
从今天的情况判断,这个方宁叔还对心理学有一定研究,知道人一旦身处在黑暗中。就会想要开灯,以光亮求得安全感,如果雷彤真的因为恐慌开了灯。且运气不好产生了火花,那么不止是他,连自己,包括修,估计都会在爆炸中尸骨无存。
安想到这里。朝地面看去。
地面上躺着原本摆在床头柜上的台灯。
恐怕是雷彤被浓烈的煤气味道熏醒,叫出自己的名字后,下意识地准备开灯,结果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台灯被赶来的修踹到了地上。
要不是修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事情该如何收场呢。
但。话又说回来……
这件未遂的谋杀,和上午放蛇的事情一样,方宁叔似乎并不想立刻置男孩于死地。
如果他真的想害死男孩。只需要把上午所有的无毒蛇换成毒蛇,或趁自己离开的时候,朝屋内放入更致命的气体,男孩早就活不下去了。
而且,男孩的卧室所在的位置。是靠近家属楼内大道的一面,常会有人从这里走。这么大一个煤气罐摆在外面,万一谁好奇心作祟上前查看,他的杀人计划很容易就会泡汤的。
在上午的放蛇事件中,虽然在那群无毒蛇里有一条毒蛇,但也可以这样想,他只放了一条毒蛇,这条毒蛇能咬到男孩的概率很低。同理,此次煤气泄露事件也是这样的,男孩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煤气杀人需要时间,而自己就呆在男孩身边,让男孩摆脱危险也并非什么难事。
经历过这两件事,安可以确信,方宁叔暂时没有对男孩下杀手的准备。那么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同情心?不可能,期待一个职业雇佣的杀手有同情心是愚蠢的事情,安不会单纯到这个程度。
是因为想麻痹自己的警惕心?这个倒是有可能,如果他此前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让自己的警戒心降低的话,自己就必须要留意了。
还有,他这样做,是不是因为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正在出神地想这些可能性,男孩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说:
“伊人姐姐,我头晕……”
安立即明白过来,恐怕是因为男孩吸入了一定量的煤气,有些轻微中毒了,于是她问男孩:
“难受得厉害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听到安的提议后,男孩的头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我不去!说不定他们就在外面等着我呢!就等着我出去……他们还要杀我!”
安理解男孩的心思,就不提去医院的事情了,问他:
“我去报警吧?要不要联系你的妈妈?”
但是连安的这个提议,男孩都否决了:
“我不要……伊人姐姐你陪着我……我哪儿都不去,我怕那些人扮成警察混进我家来……现在煤气都快没有了,我妈又该说我瞎想了,她从来都不信我说的话……”
男孩讲话的语调居然有几分悲凉,安也不忍心去违拗他,只好把他抱到了他妈妈的房间,哄着他入睡后,才把一直等在门外面的修叫到了他妈妈的房间内。
安检查了好几遍门窗,修就坐在化妆镜前的凳子上,看着她忙活,轻声问她:
“你没事儿吧?”
安揉揉太阳穴,又转了转窗户上的防盗锁,答道:
“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一点点头晕,应该睡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对了,我问你,刚才你从窗外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修摇头道:
“没有。我正好从这一侧走,看到一个煤气罐摆在窗户底下,感觉挺奇怪的,再看窗户的位置,觉得好像就是这个家没错,就过去看了情况,一看才知道出了事了。我没看到什么人。”
安自言自语道:
“嗯……也许是躲起来了吧?那你朝外面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
修依旧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看样子他并不在意那个。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眼神间或朝安所在的床边瞄一下,终于按捺不住,重复向安确认道:
“你真的没事?”
安隔着一扇窗户向外张望着,正在心里构想着方宁叔往这里放煤气罐时的情况,听到修的问题后,笑着答道:
“真的没事,我吸入的量很少,放心。”
修得到安两次肯定的答复,终于放下心来。他盯着床上睡熟的男孩,改换了话题:
“对了,他叫你什么来着?刚才我没听清楚。”
安握着上了锁的窗户,摇晃了几下,确定的确是锁死了,随口回答他说:
“伊人姐姐。”
修挑起半边眉毛,脱口而出:
“他认识左伊人?”
此言一出,屋内霎时像是被抽干了氧气,变成了真空的环境,一片死寂。
安的动作停住了,修原本的姿势也定格了。
几秒钟之后,安慢慢地回过头来,动作就如同被控制起来的提线木偶。她的脖子在缓慢的扭动中,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她直盯着修,一字一顿地问他:
“你,知道左伊人?”
第二十五节 他是我男朋友
安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和除木梨子以外的任何人,谈论过关于舒子伽和左伊人的事情。至于木梨子,安不敢说是对她的行事方式了如指掌,但至少可以确信,她不是那种轻易会把自己感兴趣的秘密讲出去的人。
那修是怎么知道的?
屋子里仍是昏暗的,安看不大清楚修的表情,她看了修一会儿,就把视线转移开了。
她并不抱着能从修这里知道些什么的期望。
没料到,在难堪的寂静后,修居然开口解释了:
“方宁叔告诉我的。在这之前,他跟我联系过,告诉过我左伊人这个名字。”
安微舒了一口气,这么说倒也能解释得通。
冷静下来之后,安开始嘲笑自己的敏感:什么时候变得像木梨子一样了,对什么事情都紧张兮兮的。
但安没有看到的是,在讲出那句话后,修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唇线抿成了一条线,很明显是在心虚。
他自己都发觉自己的话里存在着纰漏。
方宁叔为什么会跟他谈到左伊人?他知不知道左伊人和舒子伽的关系。
可安并没有追问,或者是安就是希望从修那里得到这么一个解释,尽管这个解释有着不合理的地方,她也下意识地忽略了。
她的心情放松下来之后,就离开了窗边,走到修的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摆出朋友随便聊天的姿态,问他:
“车场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急着回去?”
修顿了一下,回答说:
“我们经理,就是郭品骥,叫我们回去一趟,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谁不回去就先奸后杀。等我们赶回去,才知道是上次比赛的奖金发下来了,他让我们回去就是去领奖金来着。”
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件事本来不怎么好笑,但修一本正经地重复着郭品骥“先奸后杀”的威胁论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喜感,尽管是在一个严肃的场合,安也没能忍住。
修露出一副“有什么好笑的”的表情,对安说:
“你去睡吧,我守夜。”
安伸了个懒腰。答:
“刚才那么一折腾,已经不困了。而且我下午陪雷彤睡过了,精神还蛮好的。要不然你去睡?”
修的眉头动了一下:
“你陪他睡?”
安好气又好笑地捅了一下修的胳膊:
“得了得了,这你还能吃味?他一个孩子而已。”
修却不以为然地瞄了一眼男孩,说: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话说到一半,修就没再讲下去,两人的对话已经发展到一个非常暧昧的阶段了。修也能感觉得到,索性闭上了嘴,装模作样地看向了别处。
玩笑开过了,安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修,你了解方宁叔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修思考了一下,道:
“隔了很多年。我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不好说。”
“那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武术教练。”
“他有告诉过你他是雇佣杀手吗?”
修摇头。说:
“没有。”
“方宁是他的本名?”
修略略思索了一下,眼睛微眯起来:
“这个我不能确定,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让我叫他方宁叔。”
“他的实际岁数呢?”
修毫不犹豫地答:
“今年应该是31岁。假如他以前告诉我的年龄是真实年龄的话。”
安舔了舔嘴唇,又问出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修干脆利落地回答:
“关于这个我不想说。可以吗?”
安略有失望地耸了耸肩,表示随修的便。之后就停止了问话,而修则反问安道:
“那个男孩,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让他呆在家里?”
这才是两个人现在所要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
安盘算了一下,竖起了两根手指:
“眼下,只有两招。第一,让他继续留在家里。这好歹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他呆在家里,既有安全感,又能减少一些不确定因素。如果随便出去,一辆失控的汽车就能要了他的命,咱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保护他。但留在家里,也有弊端,方宁叔肯定想了很多方法,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的招数渐渐升级,比如点火什么的,那不止是雷彤,连整栋楼的居民都会遭殃。”
修点了点头,听安说第二个办法:
“第二,就是我们带他出去,能让他透透气,去一些人员不是很密集,但是有监控有保安的地方,比如说博物馆之类的,但是就像我上面说的,危险性太大,变数太多。你觉得呢?”
修并不直接回答安的问题,问道:
“你觉得雷彤会选择哪一个?”
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用说吗?让他出去,就是要他的命。可这样呆在家里,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这就意味着只能坐以待毙,干等着方宁叔来对他下手。”
修细想了一下,提出了反对意见:
“就我对方宁叔的了解,他在教我打拳的时候,就很喜欢先发制敌,思考好每一个进攻路线,不管对手出什么样的拳,他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可以说他是用脑子和拳头两样武器进行双重进攻的人。现在也是一样,他已经占据了先机。我认为,我们不应该鲁莽迎战或是坐以待毙,而是应该想一想,他无法进攻的地方,或者说是,他思维的死角在哪里。抓住这个死角,我们说不定就能保护好这个男孩。”
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来说话:
“修,我认识你以来,这是你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好难得……”
修本来是在一脸严肃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被安这么一调侃,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假咳了一声,扭过头去,去拿水杯喝水。
安敲着左眉骨,考虑了一番,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她不了解方宁叔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随便出招很可能有风险。
要是木梨子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她分析一下方宁叔的心理状况……
对了,刚才一通忙乱,居然忘记了要给木梨子发短信问情况的事情!
她一面掏手机。一面问修道:
“你知道木梨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离开洪城吗?”
修表示不知道,木梨子在电话里并没对他讲具体的情况,安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木梨子发过去。在发短信的全程,修都在盯着安的侧脸看。等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就迅速转移了目光,盯着化妆台上的口红发呆。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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