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却神色有些躲闪,犹豫着还是说:“爷,有件事情想跟您说,老太君原本托去沐府说亲的那张媒婆今日又来府上了。”看了沈晏一眼,见他神色还好,便闭着眼睛一口气道,“说是沐府合了八字,沐六小姐命中与爷您犯冲,怕会阻了您的仕途,说是为了您好,便要退了这门亲事。而且,沐老太太也亲自登门与咱老太君见了面,您与沐六小姐这事,怕是成不了了。”
沈晏面上看着还好,手中纸片却被揉得一团遭……仕途?哼,真是很好的说辞,他何曾出仕为官了?
眯了眯眼,方问:“怕只是沐府之人的一面决定,我现在只想知道沐六小姐的意思,若是她自己不同意,我便不强求。”说着已是疾步朝外走去,却被楚安及时拦住。
“爷您不必去了,沐六小姐亲自写了封信给您,想跟您说的话,可都在信上写得清清楚楚,您看了便知。”说着便递给沈晏一封信件,上面有“沈公子亲启”几个字。
他只一眼便认得出,这确实是莞颜的字,当初沐老太太贺寿时,他见过她写字,她的笔法很特别,颇有颜柳之风,是旁人临摹不来的。
沈晏将信件紧紧握住,却没有拆开看,只道:“走,去和春堂看看。”
两位皇子定了妃子人选,另择了良辰吉日准备娶亲,这事且放在了一边。二月另外一件事,便是三年一次的科考,只是,今年的科举更为特别,两位皇子也都暗中选纳贤才,备为己用。
京师会试共有三科,是为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由礼部主考,考中者称贡士,第一名为会元。
三科考完后的第三日,礼部便放了榜,中会元者,正是扬州林志衡。
扬州乡试第一中解元,京师会试第一中会元,若是殿试再中第一,便是状元。自大齐开科以来,连中三元者,除了帝师众皇子师沐婴,还未有其人。
沐婴得知消息后,心中一阵快慰,到底是沐家之人,身上到底流的是沐家的血。也难为他了,从小生活环境那般艰苦,却还能将书念得这般好,以后若是恢复了真实身份,少不得要受朝廷重要,那么,沐家百年书香世家的名声,在他这里,要发扬光大了。
会试放榜后,他将林志衡叫到了书房,这是他第二次与这个孙子单独相谈。
林志衡进来后,向着沐婴屈身行礼:“沐阁老,不知找学生是为何事?”他自然也知道自己高中会元之事,不过他自信孤傲,这事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此时也并未有多开心。
“你坐下。”沐婴指了指一旁,又道,“没有外人在场,你大可不必拘着礼,唤我一声祖父也可以。”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后生,目光甚为慈祥,眼里竟然有了泪泽。
林志衡一向谨慎,行事也颇为稳重,他只稍作思忖,便起身道:“沐阁老,凡事以大局为重,学生自有与家人相认的时刻。”抬眸看着沐婴,他敛了神色,又说,“原本三月初将举行殿试,可皇帝却颁了圣旨,在殿试前,竟加了一场武考,只有武考及第者方可中一甲,若是武考不过关,学生也无缘中状元。”
沐婴自然知道这事,他也赞同皇帝的这个决定,大齐偏安一隅,又一向重文轻武,近十几年来,北方边境连遭突厥狼兵的侵犯,奈何大齐兵力比不得突厥,竟连连割地退让。后来七皇子领兵镇守边疆,局势才稍作好转。
“你没有信心赢得众学子?”沐婴看着林志衡,颇为严肃,“我见过你的骑射之术,也见过你的枪法,虽不能说得第一,可只要努力习武,前三还是没有问题的。”说着又皱眉,“作为沐家之人,不得妄自菲薄,务必全力以赴。”
林志衡抬了抬眉毛,只道:“是,学生知道,必然全力一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十足把握,心里总隐隐觉得,好似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段珏如今身为太子,朝中奏折自然都由他看,不过看完后会象征性的再由皇帝过目,若是皇帝同意,他才能在奏折上盖章批注。
思政殿内,段珏刚刚披完奏折,内侍小太监便匆匆跑了进来,屈身道:“殿下,定国将军求见。”
段珏立即起身道:“快请。”又给立在一旁的宫女递眼色,宫女得了命,请了个安便往刘贵妃的寝宫而去。
赵晋安身着朝服,规规矩矩地朝段珏行礼:“臣赵晋安,见过太子殿下。”段珏哪能容他给自己下跪,立即快步走去将他扶住。
“定国将军真是折煞孤王了,既然孤王已经选了赵小姐为妃,以后将军便是孤的岳丈,着实不必行如此大礼。”又笑着命令宫女,“快,快去将孤王收藏的最好的贡茶拿过来,且让孤未来岳丈尝一尝。”又转头对赵晋安道,“父皇赏赐孤的,必是好东西。”又道,“将军请坐。”
赵晋安知太子殿下是有事要与自己说,便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太子也坐在了上位。
“不知殿下叫臣前来有何事情?”赵晋安并非刘敬光那般的人,虽也有兵权在手,可他忠的是大齐,是实实在在的段氏皇权,因此,顾及着刘氏,赵晋安对段珏,倒也存几分戒心。
段珏正是赏识他这点,他要的就是赵晋安的忠心,这样的忠心将士只要能纳为已用,那么,他又多了份胜算。
于是,微微含笑道:“孤记得,赵少将军今年也有十八岁了,按年纪,也该是娶媳妇的时候了。”看了眼赵晋安,见他粗眉紧拧,段珏心里有了把握,继续道,“赵二小姐不久便要嫁于孤王为妃,孤想着,也该给赵少将军说门亲事。”微微拧眉,故作沉思,“不知……沐家小姐如何?孤记得,沐家女儿众多,而且个个出色,虽说三小姐被选为了七皇妃,六小姐说给了沈府,可成年女子中也还有四小姐五小姐。五小姐为庶出,且先不提,可四小姐乃当朝礼部右侍郎沐凌云幼女,容貌不错,跟赵少将军倒是颇为般配。”
赵晋安“蹭”地站了起来,面色赤红道:“沐府门第高,我赵家自是高攀不上。”他性子直,并无所顾及,当着太子面甩了甩袖子,气道,“太子若是想给犬子说沐家女子,便还是罢了。”
当初赵景延与母亲跟姐妹提过,说要去沐府提亲,想娶沐四小姐,后来赵夫人将此事与赵晋安说了,赵晋安同意后,赵府便叫媒婆去沐府说亲,谁知沐府一点颜面不给,竟然连八字都未合,直接给回绝了。
段珏想挑起赵沐两家事端,既然沐府已经投靠七皇弟,自己便想拉拢赵府。可赵府与沐府为姻亲,怕是不好说服,他便私下命人行刺沐府学子,还故意将其中一支箭头上刻有“赵”字,以造成赵府行事疏漏的假象。
然后自己再暗示赵晋安去沐府提亲,沐阁老必不会同意,到时两人便会存嫌隙,只是他没想到,在他说亲之前,赵家已是向沐家提了亲。这个消息,也是他刚刚探得到的。
“哦?”故作不知的样子,微微诧异,“赵少将军与沐四小姐实为良配,只是不知,赵将军为何如此生气?”他敛眸,胜券在握。
刘贵妃坐于内殿,将殿外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有了计较,待得赵晋安走后,她才从内殿走出来。
段珏一转身,便见母妃含笑看着自己,他立即行礼:“母妃……”微微敛眉,一派恭敬模样。
刘贵妃拉了他的手,又仔细瞧着他,见他面色惨白,心里不禁心疼愧疚。
皇儿气色一直不好,还时常咳嗽,老毛病了,可就是医治不好,这也怪她,当初为了争宠,为了除掉得宠的妃子,才不得已在儿子的食物中落毒陷害的。儿子自小一向孝顺听话,自己当初怎就狠得下心的?
“皇儿这般辛苦理政,可也要注意身体……”紧紧握住他的手,眼里有了泪意,“平日朝政的事情也不要一人扛着,遇事多跟你舅舅商谈商谈。”想到如今刘氏权力过大,她心里不免也有些忌惮,因此,拉了皇儿走到一边慢慢道,“无论怎样,你是段氏子孙,如今要除老七,也就只有你舅舅可以帮你。等到你真做了九五至尊,到时候凡事都好说。”
段珏微微诧异,没想到母妃会与他说这样一番话,母妃是刘氏之人,若是娘家人倒了,她还有何依靠?便是以后他继承大统又掌了实权,可深宫之人,若没个依靠,始终是不行的。
“母妃……”他看了刘贵妃一眼,却适时转了话题,“上次听得母妃说过,六皇弟尚在人间,而且父皇也知道此事,怕是儿臣的太子之位迟早是要让给六皇弟的。”
“胡说八道!”刘贵妃猛然拍案,一提那粗鄙的农女她就生气,此时面色已是沉了许多,只是告诉儿子,有些愤恨,“母妃才是你父皇的发妻,太子之位原就该是你的,倒是便宜了朱贞那女人,叫她得了几年宠!”想想又笑,“上次倒是见了一面,皇上若是瞧了她现在的样子,啧啧……”她摇头,“必是会离得她远远的,到底出身低贱,你以后万不要再提那女人,免得自降身份。”
段珏垂首道:“此次六皇弟高中会元,文才武学都不是儿臣比得上的,父皇听得消息,也甚是高兴。”抬眸看了母妃一眼,又道,“母妃命人几次去沐府‘探望’,可父皇也命人暗中守住了沐府……”他未继续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很是明确。
刘贵妃却不以为意,只哼笑道:“你建议在殿试前加了场武考,你父皇不是同意了吗?还怕到时候不能行事?”
段珏就知道母妃会于此下手,这样,也不枉他这般费尽心机一场了……
、第三十章惊天变(上)
那天莞颜给沈晏写了封信,其实并非她所愿,实乃是祖父逼迫她写的,祖父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就算自己不愿随大堂姐嫁去幽州,也是不得嫁于沈晏的。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事多半与二哥有关系。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二哥真是疯了!莫非祖父也疯了?竟然由得他这样胡来。
不过想来也是有些失望的,她给沈晏的那封信里,暗藏了点玄机,书信表面内容是按照祖父的意思写的,可是她对沈晏挺有好感,便用之前从二哥那里得来的稀世珍宝又悄悄加了几个字,意思大致就是说自己并不愿意退了这门亲。
她相信,只要沈晏不想退这门亲,只要他有这个心,以他的能力,这事便有回旋的余地。
莫非沈晏并没有看透她的心思?又或者说,他看透了,但是却故作不知道?
想到这里,莞颜不免心中一寒,想想也是,他虽同自己一样是庶出,可人家是鲁国公长子,就算未考取功名走了行商之道,可他好似与太子走得近,以后太子登基,少不得对他加官进爵的,他可能根本就不稀罕自己。
再者说了,他原本看中的也非自己,而是姐姐。他愿意娶自己,那天也说会待自己好,说不定是碍着祖母与老太君的姐妹情分上,如今既然沐家自己退了婚,他倒是不必再厚着脸皮贴上来。
这样想着,莞颜心里不免觉得难受,像有块石头堵在心口,压得喘不过气来。以前凡事都有二哥照顾自己替自己想办法的,可是现在……二哥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二哥了,自己以后的命运还不知道会是怎样呢。
此时荷仙却跑了进来,手里抓着几株初露粉淡的桃花,递到莞颜面前,嘻嘻笑道:“小姐,看奴婢摘的桃花可好看?”又将桃花往莞颜鼻尖送了送,“小姐你闻闻看,可香可新鲜了……”
秋诗年长一点,也懂得察言观色,她抬起头,见莞颜面色不好,便给荷仙使眼色,又道:“你自己去玩吧,可别再来烦小姐了。”说着已是站起身子,走到莞颜跟前,开始撵荷仙,“瞧你一身寒气,小姐身子本来就娇气,别再被你过了冷气,到时候,你的罪过可就大了。”伸手点了荷仙额头。
荷仙虽小,贪玩,可也知道轻重,只是朝着秋诗做了鬼脸,又笑得促狭:“秋诗姐姐,你整天就呆在屋子里做衣裳缝荷包……”伸手指着她做了一半的男子衣服,捂嘴偷笑,“小姐你看啊,可不得了了,秋诗姐姐竟然做男子的衣服,却不知道是为谁做的呢?”她歪着头,向着秋诗挤眼睛,“我知道啦,秋诗姐姐一定想做状元夫人呢……”说完便往外跑。
秋诗被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想啐她几句,可到底也心虚,又见她早跑得远了,便只笑骂几句,又去看莞颜脸色。
莞颜也看着她,微微笑道:“你的心思,我跟林婶都明白,只要林公子也有这个意思,我便去找二哥……”提到沐承昭,她不免猛然顿住,想着以后自己应该不会再去主动找他了吧?又改口道,“我便去求祖母,将你的卖身契给你,再允许你提前一年出府,到时候,你可就是诰命夫人了。”
秋诗感激得不行,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只道:“多谢小姐好意了,能伴在公子身边做个丫头我便知足,哪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垂了眸子,使劲绞着手上的帕子,“公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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