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又何苦入局,等身体好了后,回到俗世中去吧。”我冷冷笑了笑,说:“村长竟然能让我平安离开,看来我脖颈后所中尸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村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随即又恢复了原状,说:“你果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既然你已经入局,那么,我就告诉你吧。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顿了顿,说:“一切的一切,你们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消失,究竟是为了什么?”村长坐了下来,默默地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
我皱紧了眉头,说:“难道有东西想对村民不利?”村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喃喃地说:“其实村里人并不是很清楚事情的一切,他们也是大概了解到一些情况。和你猜的一样,狗娃的病其实并不是简单的恶疾,其实他这种情况随时可能会出现在村里的每一个人身上,因为我们整个魍魉村里的人,都身背着一个最最恶毒的诅咒!”
村长放缓了语速,接着说道,“你知道这个村名的来历吗?相传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水,为疟鬼;一居人宫室,善惊人小儿,为小儿鬼;一居若水,为魍魉鬼。魍魉,影外微阴也,代表着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儿,这也正是当年的老祖宗们的意思,因为我们整个村子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一种奇异的顽疾,因为这种顽疾,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无法跨入尘世间一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至少是我闻所未闻过的一种奇症。我开口问道:“你所说的病是指狗娃那样的病吗?”村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是一种从百年前就出现在我们这一族人身上的怪病,出现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是似乎所有的人从出生那刻起就遗传了这种怪病。这种病的发病症状就是,浑身的血液凝固!然后人就失去了正常的意识,随之留下的只有强烈的嗜血欲望,并且发病的人会力大无穷,四肢僵硬——这倒有些像世间流传所说的僵尸。”我想了想,问道:“但我看村中的人大部分还是正常的,那么发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个,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村长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必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接触到污秽之物。”“污秽之物?你是指?”“一切肮脏的东西,据说这些东西能让我们身体里产生邪恶的东西,从而使我们失去意识。”村长有些担忧地说,“这也是我一直反对村里人和你接触的原因,我们担心你从纷乱的尘世中带来了污秽。”
虽然和师父学了很多道医的东西,并且对古中医也有所了解,但我却从未听过这样一种病情,难道真的是诅咒?我追问道:“那么你们村子里的人都消失去了哪里?还有,那个黑匣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村长叹了口气,说:“其实一看到狗娃,我就知道他发病了,发病之后,五个时辰内必定暴毙身亡,然后再过五个时辰,尸体就会莫名地复活!成为行尸走肉,刀枪不入,百损不亡。接下来就是村子的噩梦,因为他会在夜里回到村里,寻找活着的血肉。我用四圣挑疔散加其他药材制作血缸,本望镇压狗娃尸体,因为即使入土安棺,邪尸依旧能破棺而出,没想到竟然被狗娃逃脱。所以天一摸黑,我就让村里所有人都躲进了山里的一处山洞里,希望能躲过此劫。我本来不想去提醒你,毕竟你不过是一个外村人,可是朱升忍心不过,还是偷偷溜了回去,这才救下你。”村长的这番话一时让我有些无语,不过想想也释然,毕竟我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个病发的“诱因”。“那么黑匣子里是什么?”我问道。村长颇有意味地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叫冉遗鱼。”
“冉遗鱼,出自《山海经》,英鞮之山,涴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泽。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祖上如何得到我也无从得知,此物对阴邪之物有克制之用,所以据传自古以来如出现病发者,我们可用此物驱赶。”“那我昨天看到的那个穿着寿衣的中年人是谁?”我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村长听闻,显得有些悲伤,说:“那是上一个发病的人,村里已经近百年未出现发病者了,所以我对此事没有太多重视,导致那夜邪尸归村,连杀十八人,最后是我的儿子将邪尸引入山中,可是他却再没有回来。”
村长的话,非但没有消除我心中的疑问,反而让我又多了种种谜团,可是看到村长似乎已经不想再说了,我也只好作罢。我思索再三,看了看朱升,下定决心,说:“我想帮助你们!”村长似乎意料到我要说出此话,并无任何意外,只是淡淡地说:“先生费心了,只是此病乃天罚,凡人之力无可解除。”我愤愤地说:“人乃世间灵根,又何来一出生便遭天罚之说?万物相生相克,自在循环之中,此病必有解除之法!”村长并未动容,只是说:“那先生有何高见?”我说:“此病在村里已经延传数百年,无法定因,如要追根,必须知晓第一个发病的人!”村长摇摇头,说:“难,难啊,第一个病发之人早已作古百年,何以追根?”“那村长可有族谱一类?我相信一定能寻得蛛丝马迹。”村长听闻此言,一下变了脸色,说:“本村避世以来,四处迁徙,族谱早已遗落于乱世之中,无处找寻了。”看到村长的反应,我更加相信这个村的族谱之后必有隐情,可是村长此种态度却让我费解,难道他不想追查出病因?
我只好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们打算躲藏多久?”村长说:“邪尸不畏阳光,只会凭本能行动,这次连上一具邪尸也归来了,我估计起码要半月之后,才可回村一探究竟。”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朱升救了你,我们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就在这养伤吧。你被邪尸咬伤,已经沾染上污秽之物,所以我不会让你过多接近村里人,食物我们会给你送来。你身未大恙,只是你被邪尸沾染过的伤口我也无能为力,不过你并非本村之人,不会病发变成邪尸。”说完,村长就带着朱升准备离去。我连忙开口:“那么非村里人被咬伤会出现什么问题?”村长站住了脚步,没有回头,说:“村里被咬伤的牲畜,最后虽然没有变为邪尸,但是都全身僵硬,血液凝固而死,但也许只是牲畜而已。至于人,我也不得而知了。”说完,就离开了屋子。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人与牲畜皆血肉之体,如果牲畜最后病发而亡,那么估计我也凶多吉少了!
我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才昏昏睡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朱升送来了食物,但是现在就连他也不敢走进屋里,只是将食物放在了门外。我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坐了下来,闭目静心,气沉丹田,五感闭塞。隐隐地,我觉得身体深处似乎真的有些不适,气走血脉的时候有些微微的不畅。我不由心中有些慌乱,难道我真的要如村长所说,最后也会血液凝固而亡?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开始寻找解除之法了,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村中之人,让他们摆脱这个千百年来的噩梦。可是村长似乎也精通古医,而且村子传承了数百年,都无法可解,我到底能不能做到呢?
俗话说,“医者难自医”,此话不假,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一切都是以医生的主观推断为准,然而到了自己身上,便无法行通,因为人都有自我意识,所以自诊时往往就先入为主,无法准确地内视到自身的情况。我切了一下脉,好在没有出现狗娃那样的双脉,看来我的病情还只是入微而已。其实这么一来,我心里反而对此病暗暗有了底,因为既然这种病能传入我这个外人身上,那么就说明这种病一定是外因所致,而不是自身所致——即使此病能传承数代。这就破了村长所说的天罚之说。人乃世间灵根,新生之人何来天罚!
但是我究竟该从何处入手呢?我想起师父曾经对我说过的一番话:“四儿,如果有一天当你遇到一种非常棘手的病症时,所谓的望闻问切都无处下手的话,那么你就尝试着从病情的根本入手!也就是病因之所在!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一说,很多人认为荒谬,但是我却认为此乃最根本的方法!当你遇到一种完全不知、悖于人理的病情时,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何处病发,何处着手。”
如果按师父说的话,那么我该从何处开始着手呢?我忽然想到村长家中的那幅画,画上的那个人很奇异地正在割脉放血。血?此病不就是血液凝固而亡嘛?我似乎也是因为被咬破后从伤口处染疾的。似乎这一切都和血有着丝丝的联系。我咬了咬牙,决定了:破脉,验血!
我小心地划破手腕,用一个小碗盛了些许鲜血。我仔细凝视,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鲜血也未出现凝固的征兆。我用了些化血祛毒的药粉加入血中,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出现。难道我的思路错了?根本并不是出在血液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中医一直以来对人的内体检验都无更多的手法,这也是师父曾经一度对中医有所诟病的一点。相传云南一带有蛊医,可以虫蛇等物对人体内异常进行内视,可惜我并未从师父那学到此道。
我倒掉了碗中的鲜血,包扎好了手腕,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我发现,刚才我倒在地上的血液中,隐隐出现了一丝蓝线!我大吃一惊,立刻蹲下身来细细观察。果然,刚才殷红的血液中,若隐若现的有一丝蓝线——不是阳光强烈,根本就无法发现。但是为何我刚才没有发现?还是这蓝线是刚刚才出现?这过程中我又做过什么?我开始思索起来,“蓝色,血液,凝固。”忽然,一个有些古老的名字划过我的脑海:“东方鲎!”
东方鲎,乃是延续了数亿年的一种古老的生物,早在千年前就有人开始食用此物,此物也是古中医中可入药的一味良剂。东方鲎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全身血液为蓝色,并且血液中含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物质,它的血液只要遇到微量毒素,血液就会立刻凝固!中医中只是提到了它的这一特性,但是具体的呈现原因只有从西医中得知,所以对此我也不甚了解,但是,村里人出现的病症却与此物的特性吻合,那么已经发病的人血液是否就是蓝色的呢?我苦笑了一下,难道我真的需要从邪尸身上采集血液吗?这似乎实在是过于困难了,而且村里的人谈尸色变,更不用指望他们能助我一臂之力了。如此看来,现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村里未发病的人来做个试验了。
又过了一夜,这天我早早就起了床,静静地呆在屋里等待朱升来给我送饭,待到晌午时分,终于等来了朱升的身影。朱升看到我站在门口,似乎有些吃惊,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村长的叮嘱。我深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的顾虑,没关系的,我就站在这里和你说好了。”朱升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我缓缓地说道:“我想我可能发现了你们村子流传下来的怪病的根由了,我想见村长!”
朱升显然很意外,惊讶之余又带着一丝不置可否。他想了一会,说:“好吧,我回去告诉他,但是他是否会见你,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微微一笑,说:“你回去告诉村长,东方鲎,他自然会了解。”朱升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村长和朱升的身影一起出现在了树林中。我坐在屋前,手中拿着一个瓷碗,碗里是我刚刚收集的血液。村长走到我面前三尺处停住了脚步,说:“东方鲎?难道你怀疑与此有关?”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地上随手撮起一抹尘土,然后将其撒入碗中。不一会,血液中就渐渐出现了丝丝蓝色的线条。村长很是吃惊,他思索了一会,说:“这次用我的血液试一试。”说完,村长拿起小刀,在手腕处划出一个小口,滴了些血液到碗中。我又捏起一些尘土撒入碗中,可是等了半晌,却没有发现那种奇异的现象,我不由产生了疑惑,难道我的推断是错误的?但是为什么我的血液会出现那种现象呢?
村长静静地看着我,开口说道:“看来你的推断似乎有些问题了。”我皱了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候,一只绿头苍蝇似乎被血腥味吸引,在我们三人之间飞来飞去,我烦躁地挥了挥手,想将其驱赶走,没想到苍蝇却直接冲到了碗里,趴在了血中。我抖了抖手腕,惊走了碗中的苍蝇。忽然,一个让我有些吃惊的场面出现了——碗里村长的血液竟然也逐渐出现了蓝色的线条!我忽然明白了村长所说他们祖上流传下来的那句话的意思了,“避开污秽之物!”有这种病的人,血液中的细菌毒素只要超过一定的量,就会发生和东方鲎血液一样的变化!这里面有一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