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希点点头说:“对啊,他二叔是石冶那边有名的流氓头子,混得很跳,他完全有能力报复,论起家底来,陈松潇还真未必能斗得过他。不过他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儿,也没说什么。陈松潇后来可能也觉得自己干过火了,就赔给他一千块钱,把事情结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跟听天书一样。这时,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辛宽!是辛宽吗?”我回头一瞧,这不是萧东广吗?当年也只有一米七四,现在一口气窜到了一米八六,我站在他面前有种想一蹦一跳的古怪欲望。不过的确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很高兴:“你最近怎么样了啊?水兵呢?”
“我还行。”萧东广把自行车推上来,“水兵早不念了,出去混了。还有海大宇他们,全都出去找工作了。”
我“哦”了一声,有些感慨。
萧东广说:“虽然海大宇走了,可是你也别放轻松,你现在是高一的新生,属于最低等级的,凡事都要小心点儿,高二的老生要是看你们不顺眼的话,说不定会收拾你们的。”
我闷声不语,但尹希听到这句话时却冷笑着反问:“是么?他们这么?胀么?你让他们来试试啊?”我怕他惹祸,对他使了个眼色。
萧东广明显不悦,他认为在学长面前,新生就要乖乖地听训,就打算说个吓唬人的话给我们听:“辛宽,你去年没来,没见识也难怪。我们高一那一年真的上来了一批厉害的大哥,海大宇之流的根本没法比。不说别的,单说我们级部现在的老大谭敬奇,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尹希居然对这些话题很熟悉,接口说:“是‘烟州九狂’的老三吧?挺有名的。听说他爹是个私企老板,家里挺阔的。”
萧东广接着说:“他一来就统一了整个高一级部,接着当时的高二老大袁智带了二十多人把谭敬奇给围起来了。可谭敬奇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打了一个电话,就拉来了三十多辆奔驰宝马,下来一百多个人,个个都拿着冲锋枪,一下子就把袁智吓傻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招惹谭敬奇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谎话本应属于两年前。我听完了之后只是勉强冲他笑笑,因为他的这个牛吹得实在太拙劣,完全是在严重辱骂我的智商低下。但是考虑到他毕竟曾经很真诚也很有效地帮助过我,我也就不再寻根问底,和他做什么深层次的探讨。这时老天也帮了我个忙,萧东广说自己的家到了,以后再聊,我临走的时候象征性地说了句:“以后我如果有什么麻烦,还得指着你帮助我,就像以前那样。”这也是为了从侧面捧捧他。
萧东广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十六中跟两年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是烟州九狂的天下,我们这些说得不算了。你别指望我,尽量放老实些吧。”
等萧东广屈原般一路唉声叹气地走远后,尹希才啐了一口,说:“他妈个头啊,辛宽,你别听他胡诌八扯,什么一百多个人,冲锋枪,他以为他是在意大利么?妈的玩红警玩彪了!”
我笑笑说:“我知道他在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又不侵犯咱们真正的利益。”
尹希掏出一包红河点了一根,说:“咱们都老老实实做人,这没错。可如果遇到麻烦也不用不着慌张。他们说的什么‘烟州九狂’‘城阳十三少’之流的,也都是在那里瞎**吹,学生而已。我以前专门打听过,这一片儿真正的社会老大是东北来的大小孟兄弟,孟双喜孟双吉,在坡底下开了个洗浴中心,他们才是真正的的大哥,比那些小破孩强多了。”
我第一次听说社会大哥的名号,很吃惊,眼睛都瞪圆了。尹希见我被吸引了,就继续说:“咱们烟州很久以前出过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兰国辉,外号‘兰愣子’,是个军人子弟,父亲是师长,从小教他练武功。80年代初流行《少林寺》,他就当了‘师父’,带了一批小兄弟,把头发都剃光,装和尚。于是‘少林寺’成了那个年代著名的流氓组织。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83年严打开始了,就算只有小偷小摸的,弄不好也得枪毙,他这样的成天打架斗殴勒索敲诈的更不用说了。不过他可能是名气太大了,大有影响力了,他爹是军区干部,有钱有势,给判了个死缓,老老实实两年就变成无期了。不过他只能保证自己不死,再也出不来了,所以他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他的两个兄弟成四海和姚金顶也都成了烟州市的著名大哥,不过他俩都快五十岁了,也都不管什么江湖事了。现在的烟州是另一帮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的天下,有句话叫做‘春秋黄龙大小孟’,大小孟就是孟氏兄弟,‘龙’是彩旗街的新疆人龙泷,开了个穆斯林饭庄,还有个土耳其烤肉店。他手下都是一帮小偷、扒手和骗子。‘黄’是黄尖,咱们住的金马小区的大哥,专门放高利贷,帮人要债的,开了个托运站,还有一个简单的搬家公司,强拉买卖,也挣了不少钱。至于‘春秋’就不知道指的谁了。”
我是头回听说这样的新鲜事儿,倍感好奇,心想这现实社会中居然还有这样的流氓地痞,明目张胆地组成黑社会性质的帮派团伙,警察居然不把他们都抓起来,而是置若罔闻,这世道真是……
直到后来,我才又了解到,这些学生团体也并非是没有背景,‘城阳十三少’的‘大少’魏景军,就是跟着龙泷当手下的,而‘烟州九狂’的老大刁梓俊已经失踪两年了,老二骆飞则跟着孟氏兄弟。孟氏兄弟跟龙泷之间可能有什么仇怨,可能是代表了东北帮和新疆帮之间的矛盾),直接导致了‘烟州九狂’和‘城阳十三少’之间的对立。他们曾经有过很多次的冲突。论总体实力,烟州九狂只剩下八个,但是他们普遍都是82年生人,刁梓俊本人是81年的,年龄比十三少要大,而且他们数量虽少,但个个家境都不差。每次与十三少讲茶(谈判)和点场子开片(约地点群殴),谭敬奇都能从他老舅那里借来一辆老式松花江面包车,再怎么说也比十三少们可怜巴巴地打出租甚至坐公共汽车要强。龙泷属于外来势力,但是他发展得很快,每次他的手下打了人,都能以“少数民族”为幌子而使警察无法下手。大小孟兄弟虽然是东北人,但真正代表东北人利益的是姚金顶,他俩本人比龙泷气势要弱一些,而且他们一门心思挣钱,也不怎么打架。因为洗浴中心里的东北小姐好几次都被抓,他们也快经营不下去了,渐渐在走下坡路。
第二十三章 数学老师与黑道传闻 '本章字数:289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703 13:15:50。0'
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一向认为自己很幽默,我也经常顺着他拙劣的结束语冲他笑笑,算是表示鼓励和安慰。渐渐地,他开始表现出奇怪的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接近变态的无理取闹。记得刚上了不到两个星期的课,他就不停地挑剔每个学生的小动作,要求他们上课的时候要把腰挺得很直。有一天他正讲到高潮,看样子仿佛马上要射精了,兴奋状态溢于言表。我身后的同学忽然悄声对我说:“宽子,你帮我把橡皮擦捡起来吧,在那儿。”我不好拒绝他,只得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数学老师的视线,一边企图从他的视线死角中伏下身子去摸索,这时只听到一声暴吼:“辛宽!你在干什么?”
我见他愿意让我分辨,就说:“刚才我……”他立即打断道:“上课做小动作你还觉得很有道理么?给我滚出去!别回来!”
我一怔,觉得他真的有点儿病,就说:“什么‘小动作’啊?老师,你怎么……?你没事吧?”
他当即火了,连续很有节奏地拍击着桌子,叫道:“你放什么屁呢?太大胆了吧?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我告诉你,我以前教过一个学生,他爸爸是烟州的黑社会老大!我跟他爸爸关系很铁,要是你再敢跟我猖狂试试?用不用我把他叫来把你埋了?”
我彻底愕然了,没想到一个为人师表的教育工作者居然会说出这样下三流的话,那时的我受过石冶一中两年的摧残折磨,性格也开始变得倔强,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反问:“你诈唬我么?你那位黑社会老大叫什么?你把他叫过来,我仰慕一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流里流气,要是这家伙果真认识黑道的人,真的来收拾我怎么办?我有点儿后悔口不择言,下次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张嘴。
数学老师不说话了,只是后来他跟我的班主任说,凡是他的课,就不允许我来上,否则他就走人,不能“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大家都非常“爱戴”数学老师,纷纷劝我说,辛宽,你快离开吧,数学老师人多好啊,讲课多棒啊,你忍心连累大家不能上数学老师的课吗?你好自私!你好残酷!你好狠心!你好恶毒!你好叉叉叉……这其中包括我为其捡橡皮擦的那位仁兄。
没办法,为了让大家舔屁成功,我也只能每天抽出45分钟专门在校园里游荡??这可不是一份轻松的活儿,我得懂得周旋躲避各种在学校内巡视的领导和老师,即使是臭气熏天的厕所也不安全,因为那帮子坏学生全聚在那里抽烟,领导们极有可能突击检查。
到了下午,我们班里的一个同学??也是我在石冶一中认识的同学胡鹤泉,他告诉我说,好像有人想要砸我,托他来警告我。
我从惊讶的情绪中迅速脱离,继而趋于平淡,我又不是没挨过打,这已经不能让我惊奇了。如果在一年前,我会害怕得六神无主,现在之所以若无其事倒并不是我胆子大了不害怕了,而是我性格里的悲哀成分逐渐增加,我只觉得很无奈,打我就打呗,我再还手呗,然后被打得更惨呗,基本上就是这个程序。
果然,当晚第一节晚自习刚下,就有上厕所的同学回来说:“辛宽,外面有人找你。”尽管我已经猜到那也许是想要打我的学生,但我仍然尽可能镇定下来,走出门去。刚到门口,我就看到两个留着长毛,穿着太子服的学生,都是又高又瘦,肤色黝黑。很多来来往往的同学不由自主地驻足,围起来观看。我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找我吗?请问有什么事?”
那两人打量着我,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其中一个??后来我知道他叫朱夏,另一个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他的“小弟”。朱夏说自己是九班的老大,并一字一顿拖腔拉调地说:“你记住,我不管你怎么想,数学老师这人挺好的,你不要随随便便得罪他。”
我觉得他的话语里面隐含着一种比较露骨的威胁成分,很不高兴,就说:“是他不对,你根本不清楚这件事……”
他打断我说:“好了好了,反正事情到此为止。我可不想再听到数学老师说什么不利于你的话了。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何必去干糊涂事呢?”
我不禁笑了,说:“你何必玩这么深沉?你是皇帝咩?还有不允许别人辩驳?你是好莱坞的?还‘我可不想再听到……’拍电影呢?”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了一声“嘿嘿”冷笑,这是我从年秀梅那里学来的绝技,正好迷惑迷惑他。
朱夏显然有些恼火了,冷冷地说:“如果你去过石冶一中的话,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我怔了怔,说:“你是石冶一中的?我也是。”
朱夏始料不及,有些狼狈:“你,你也是那里的?好,怎么说我们也是校友,更应该建立好关系了,就当给我个面子,别再惹数学老师了……”
我暗想,原来你也不过是跟我一样,在石冶一中籍籍无名甚至遭人欺凌,想来十六中改头换面。你装什么逼?石冶一中的混子学生里面,压根就没听说过你,别说骆飞马彦胜他们,就是体育组你也比不上,撑死跟我是一个阶级的。这可倒好,自以为蹲了两年学生监狱,出来以后就把毛留这么长,还穿一身太子服,成基督山伯爵了?练了吸星大法了?真被你药死了。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这让我很是郁闷。没几天,我在吃中饭的时候遇见了初一时代的同桌穆森。穆森当年很老实,虽然没像我这样几乎天天受欺负,可也只是个普通学生。但如今我发现他也穿着一身漆黑的紧身装束,比以前看上去硬气了许多。他对我很热情,这让我相当感动。他吃着吃着就跟我说:“小宽,我们高二的这几天看你们级部的那些小子很不顺眼,走起路来横得跟只螃蟹似的,你一定得老老实实,我认识你还好说,遇到不认识你的,你就会挨砸的。”
我笑了笑,问:“森哥看样子‘混’起来了啊。”
穆森眼中一亮,说:“不是我自吹,放眼十六中,还没有人不认识我,没有谁不卖给我面子的。”
我“哦”了一声,问:“我听说你们级部有些很有名气的人物。”
穆森点点头说:“烟州九狂的敬奇、东然、左善和鑫达都在。他们的老大刁梓俊,好像惹了什么事情跑了。老二骆飞现在出去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