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见袁雄虎走在最后面,眼睛不时往后看,好像后面有什么人跟来似的。
木妮卡走在最前面,一步三滑地走得很吃力。在她的身后,不断有机关被触发,箭羽从她的身边飞过,却无法伤她分毫。
苗君儒愣愣地看着木妮卡,粗看上去,她走得好像很吃力,但明眼人看来,她是在施展一种很奇特的身法,避开那些射向她的毒箭。
“灵蛇教的功夫!”朱家鼎叫道,手中的枪瞄准了木妮卡的后背。苗君儒见状大惊,想要出手相救,可惜距离较远。就在朱家鼎扣动扳机的时候,从他身边的树上跳下一个人来。
一声枪响,子弹射中了那个人。
“又是你们这些野人,”朱家鼎连连开枪,那个立稞族男人的胸前出现几个血洞,扑倒在朱家鼎的面前。
就这么一耽搁,前面的木妮卡已经不见了踪影。
“妈的,果然是灵蛇教的人,”朱家鼎气急败坏地朝后面叫道,“要不是虎爷你阻拦的话,我一定杀光村子里的人。我想要那些村民来开路,可是你不答应,现在好了,还没有走到那里,我们就全部死光了。”
袁雄虎并不说话,被两个土匪搀扶着,默默地跟着走。
“我正奇怪那些野人怎么白白放过我们一个晚上,原来有灵蛇教的人在我们手上,他们怕黑暗中射错了人,”朱家鼎叫骂着,将枪口对准了苗君儒,叫道,“该轮到你了,别想给我耍滑头,子弹可不长眼。逃掉了第一个,我不会让第二个也从我眼皮底下逃走的。”
苗君儒坦然地走上前,照着朱家鼎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阳光从树顶照下来,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树影。地面还很潮湿,木妮卡走过的脚印显得很清晰。
他踩着那些脚印一步步往上走,不时看到那一具具半埋在泥土中的骷髅,有的年代很久了,骨头支离破碎,完全不成人形。走出了很长一段路,也未见任何机关被触动。即使有机关的地方,也已经被木妮卡触发了。
几个小时后,他来到了山顶,一阵山风吹来,顿时感到凉爽。他看到脚边有一些已经倒塌的碎石块,从残留在地表的形状看,这里好像是一处古代的烽火台。烽火台是围着一块高高耸立着的岩石修建的,此时木妮卡正站在岩石的顶上,朝远处看着。见到他后,低声叫道:“你快上来。”
他爬到岩石上,见岩石的顶上平整,有人为雕琢过的痕迹,正中有一个直径约10厘米的孔洞,并不深,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他按木妮卡所指的方向望去,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中间,有青烟升起,隐约还能听得到枪声。
木妮卡的神色很紧张,“是阴阳宫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难怪昨天晚上立稞族人让这些土匪睡了个安稳觉。”
苗君儒说道:“那怎么办?会不会是罗阿桃带了万虫邪教的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木妮卡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就只有靠我们两个人了!”
一声枪响,子弹射在他们脚边的岩石上。苗君儒低头一看,见朱家鼎带着几个土匪冲了上来,站在岩石的下方,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他们。
第十四章 孔雀王城
朱家鼎气喘吁吁地说道:“妈的,想不到你也走得那么快,害得我们都跟不上,你可别跟着这个灵蛇教的苗女跑了,你的学生还在我的手里呢!刚才的这一枪是对你的警告,你们就是再跑得快,也没有我的子弹快。”
苗君儒指着前面道:“阴阳宫那边起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看!”朱家鼎爬上了岩石,朝远处看了看,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下了岩石,来到那顶刚抬上来的轿子前,低声说着话。
过了片刻,他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转身对那些爬上山顶的土匪叫道:“大家快一点!”
木妮卡和苗君儒跳下岩石后,木妮卡立刻被两个土匪绑了起来,苗君儒想要制止,被土匪用枪逼住。朱家鼎走了过来,说道:“苗教授,这可不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她是灵蛇教的人,我也舍不得杀她,留着还有用呢!”
过了山顶,山势便缓和多了,但仍是一望无际的丛林,林子里有一条石板路斜着往下。也许是多年没有人行走,已经被两边生长过来的藤蔓遮住。走在前面的两个土匪,用砍刀砍开那些藤蔓,非常小心地往前走着。
进入丛林后并未见到一条完整的路,怎么到了这里,会有一条石板路由前面过来,直通向山顶的烽火台呢?
从山顶顺着那条石板路一直往前走,期间并未遭到立稞族人的攻击,也没有触发任何机关。渐渐地,两边的树林里不时传来鸟叫声,石板上也可以看得到一些野兽的粪便。
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已经被岁月掩盖了的石头城。眼前的景象完全在苗君儒的意料之中,石头城全由石块砌成,每一石块都有一米见方。倒塌下来的石头三五成堆,茅草与小树倔强地从石头缝中生长出来,似乎在向世人昭示着历史的无情与残酷。城墙前面的地势较为平缓,但仍可看得出那条护城沟的模样,沟底长着一人多高的茅草和灌木,成了野兽的天堂。
迎面而来的,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巨大石头城门楼,上面的塔楼只剩下半截,城门楼下面是黑洞洞的城门洞。他们来到城门楼下,朱家鼎指着上面的那三个古隶书字体,对苗君儒说道:“苗教授,你是考古学家,不可能不认识这三个字吧?”
城门楼上那一块灰白色的石匾中间,“孔雀王”三个字分外醒目。虽说苗人视孔雀为吉祥之鸟,素有养孔雀之习,但受气候的影响,湘贵川一带的苗疆,并不适合孔雀生存。而孔雀,也只在云南、广西和贵州南部的一些地方才有。既然连孔雀都没有,这深山之中,又何来以“孔雀王”这三个字命名的城镇呢?
苗君儒认清那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顿时一凛,他研究过湘贵川一带的苗疆的历史,实在与孔雀扯不上关系,更别说以孔雀命名的村寨了。
但是他以前到这边考古的时候,听一些老人说起过一个黄金孔雀国的古老传说,说是在茫茫的大山之中,有一个黄金孔雀国,这里堆满了无数珍奇异宝,随便拣一样,就可以买下几百亩地。孔雀国中有一块玉碑,只要读懂了玉碑上的文字,照着那上面的指引去做,便会立即得道成仙,白日飞升。但这个类似神话的传说,谁也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
当他在灵蛇教总坛的时候,见到玉碑上出现的奇景,也曾联想到黄金孔雀国的古老传说。莫非破解了玉碑上的秘密,就真的可以成仙不成?
但他转念一想,自古以来,除了那些神话中的人物,又有谁见过真正的神仙呢?再者,世界上的几大宗教,各自都有升天的方式以及对天堂的描述。同在宇宙中,万物苍生各有各的灵性,虚无缥缈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他有一次参加国际考古工作者会议的时候,为有没有天堂的问题,与一位意大利的考古学家发生了争执,当他说出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等几个名字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笑了。
在科学界,是没有人相信鬼神存在的,但是科学无法剥夺人们的信仰与幻想。
进入城门内,只见满目疮痍,地上碎石片片,哪里有什么珍奇异宝?传说自然是传说,人为地添加了许多幻想,与真实现状相去太远了。
城内的建筑全都掩埋在荒草与树丛之中,瓦砾间,仍依稀可辨出昔日的辉煌。借着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苗君儒大致看清了这座城镇的规模,石头城坐落在两山交会处的山坡上,自上而下依山而建,城墙虽然倒塌,但有些地方仍高出地面七八米。如此高的建筑,加上周围险峻的山势,这在古代来说,是易守难攻的城池。
城镇的规模虽不大,但可容下数千户居民,这在古代来说,已经是一个有相当规模的城镇。汉初时候那些列侯封地的王都,也不过如此规模。
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之中,为什么会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城镇,城门楼上那“孔雀王”三个字,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呢?
队伍并没有停下来,有人陆续点燃了火把,朱家鼎走在最前面,向右边行去。袁雄虎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望着朱家鼎背影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复杂。
苗君儒总感到背后有双犀利的目光时刻望着他,当他回头看时,却发现不了什么。那顶轿子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几个精壮的汉子寸步不离地护着。凭感觉,他认为那双犀利的眼睛绝对不是从轿子里射出来的,而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走在他身后的,都是一些疲惫不堪的土匪,各自唉声叹气,低着头只顾走路,好像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前面是一处面积并不大的广场,碎沙石铺就的地上长着一些稀疏的小草,广场的正中有一座半米高的三层石台,在汉代,这往往是处决犯人和颁布诏令的地方。
苗君儒朝石台的左面望去,孔雀王城的主人所居住的地方,应该离石台没有多远。他完全可以断定,这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王国,从它的兴起到消失,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他带着学生来这里考古的话,不知道可以发现多少惊世的秘密。
朱家鼎沿着石台的边缘继续前行,走到一处隆起的土堆前停了下来。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这里是一座荒芜了的坟墓,可是走近了些,在火把的光照下,看清是一座倒塌的石塔。
石塔虽然已经倒塌,但仍可从多瓣梅花状的塔基,以及那残缺的佛教浮雕上,看出整体的建筑风格与古印度佛塔如出一辙。
朱家鼎挥了一下手,立刻有两个人走上前,在他的指使下,将乱石堆中的一块石头移开,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来。
他笑着对苗君儒说道:“当年我们若不是抓到那个野人,根本不知道洞口就在这里,只要顺着洞口下去,出去后就是那个峡谷了;沿着那个峡谷走到尽头,就是我们要到的地方。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明天一大早进洞。”
土匪们各自找地方歇息,苗君儒见两个土匪押着木妮卡往小轿子那边去了,正想赶过去看看情况,却见姚朱氏向他走过来,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姚朱氏来到苗君儒的面前,朝旁边看了看,大声说道:“苗教授,今天晚上你最好不要乱走,在这种地方,是很容易出事的。”她说完后,在苗君儒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苗君儒望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救你的儿子,为什么不救呢?”
姚朱氏笑道:“我是可以救他,可是我也要知道是什么人下的蛊呀。你也知道,我儿子下葬的时候,并没有死。”
苗君儒说道:“是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对吧?”
姚朱氏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其实你真的不应该来蹚这趟浑水,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苗君儒朝周围看了一眼,说道:“如果我不来,就无法知道湘西还有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对我们考古人而言,这可是一块宝地呀!说不定会有举世瞩目的大发现。”
姚朱氏说道:“那是对你而言,在我们的眼里,这就是一大堆烂石头;如果没有我们,你无论如何是找不到这个地方的。”
苗君儒笑道:“所以我还得感谢你们呀!”
姚朱氏正色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苗君儒苦笑道:“我和我学生的命,全都在你哥的手上捏着,要求的话就求他吧,我恐怕帮不了你。”
姚朱氏望着苗君儒,目光充满了诚恳,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如果你有命回去的话,请帮我照顾我的儿子。”
苗君儒想不到姚朱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她也被别人控制着?他想了一下,问道:“轿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姚朱氏的脸色微微一变,起身道:“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没有人能够对付得了他的。”
苗君儒说道:“我只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姚朱氏并不回答,默默地望了他一眼,朝另一边去了。苗君儒似乎看到她眼中含有泪水,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怜悯之意,一时间也猜不透她究竟在扮演着什么角色。可不管怎么样,那份爱子之心是绝对不会假的。
刚才姚朱氏的嘱托,在某种程度上,与赶尸匠耿酒鬼非常相似。
苗君儒望着姚朱氏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姚朱氏与耿酒鬼一样,对自己的将来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也知道许多事情的内幕,可就是不愿意对他说出来。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不愿意泄露太多的秘密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姚朱氏坐过的地方,见那块石头的下面有一张小纸条,他上前两步,趁人不注意弯腰拣了起来,偷偷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晃县望江楼找李老板要人。
他见朱家鼎向这边走过来,忙将纸条揉成一团,塞到了嘴里,在几块斜条石的边上坐了下来。
朱家鼎走近,似笑非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