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败两半边脸高高肿起，但还是一脸笑容：“姑娘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九尾妖狐倒没料到此子态度如此强硬，非但不知羞耻，而且涎皮赖脸。她沉声道：“你愿不愿娶我妹妹？”她心中本自百感交集，爱恨交加，被独孤败一激变得奎怒非常，是以一时乱了方寸，却忘了此子已娶了自己的妹妹。
独孤败哈哈大笑：“我已娶了令妹，不过现在我却很想娶了你，大小通收！”
“小子，耍嘴皮子是吧，先弄死你大哥！”风声响动，九尾妖狐鬼魅般出现在谢苍生面前，手掌卡在谢苍生脖子上，奋力紧捏。
九尾妖狐可没想拿谢苍生来威胁独孤败，她早就有意杀了他，方才这小子竟敢向妹妹下手，焉能不杀？
独孤败虽然暂时没了行动能力，但眼力仍是超乎寻常，九尾妖狐还未发力之前，独孤败长声大呼：“玉阳子！”他心知此刻就算出言告饶也起不了作用，这世上能止住九尾妖狐的，恐怕就只有“玉阳子”这三个字了。
果然，九尾妖狐并不下手，但也不肯放过谢苍生，“格格”两声，捏碎了他的颈骨。谢苍生耷拉着头，喉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几股鲜血从被手指掐伤的颈间流下。
白狐只痴痴地望着独孤败，眼中印着他的一言一行，似乎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任何东西了。
九尾妖狐如飞般掠来，向独孤败道：“你说什么？”
独孤败：“我说我知道玉阳子的下落！”
九尾妖狐：“快说！”
“你这么对我大哥，还指望我说出来么？”
“你不说，我自己便没法子了么？”九尾妖狐一掌盖在独孤败头顶，双目闭紧，探查独孤败的记忆。
她所查到的，无非是一些无赖行径，一些风花雪月罢了，有一部分东西竟如同隐没在浓雾中而查不出来。
她修眉微皱，手中挥出一道赤色光芒，裹住了谢苍生，将他从水晶墙中平稳地移到地面。赤芒一消，谢苍生颈骨续接了且自不说，连其余的诸多伤害也都奇迹般的复原了。
谢苍生只觉一阵头晕脑胀，体内异种真气乱窜，心知这是九尾妖狐留下的，将之炼化能有助修为，若被反噬则为祸不小，当即一凛，盘膝而坐，试着先炼化了这股真气。
九尾妖狐眼中闪过狐疑之色，道：“快说！”
独孤败暗笑，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查不出，乃是萧凡施了法，藏住了有关【影】的记忆，却令妖狐以为我藏起的是玉阳子的下落。玉阳子那家伙行踪不定，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独孤败道：“你相信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大哥就得死！”
“我大哥固然对我重要，但玉阳子也是我的忘年之交，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朋友而出卖另一个朋友！”
九尾妖狐面色一沉，满脸戾气，翻眼间恐怕就要不认人了。
独孤败接着道：“姑娘不用着急，你难道认为我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老实说，不管你杀了姓谢的也好，去找玉阳子报仇也罢，我都毫不在乎。不过呢，姑娘若是答应嫁给我，我就告诉你玉阳子的下落！”
九尾妖狐呸了一声，左右开弓，又是数个耳刮子掴在独孤败脸上。独孤败的双颊顿时肿得老高，不过他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在红肿的脸上显得极其古怪。他笑道：“姑娘就算打死我，我心中也快活！”
九尾妖狐蚕眉紧皱，气得浑身发抖，霍然间双手齐出，拿住独孤败的双腕，“咔咔格格”两声响，将独孤败的手腕关节都给卸脱了臼。
独孤败痛得龇牙咧嘴，过了半晌，却又笑着道：“九尾姑娘，我先问你，千年前你不是玉阳子的对手，千年之后你难道便能胜过他了么？”
九尾妖狐露出一丝微笑，诡谲之中仍透着说不出的狐媚，道：“还得多谢你用鲜血让我苏醒，你的血液之中蕴含着无比惊人的力量，今日的九尾妖狐与千年前的差距已非天差地别这么简单了！”
“能帮到姑娘，我确实很荣幸。不过我再问姑娘，以前跟玉阳子在一起的时候，你可见过，在他存心想杀的妖类中，能有一个活口？”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玉阳子并非薄情，反倒是重情得很！”
九尾妖狐伸出手掌紧紧印在独孤败的胸口，发出的妖异赤芒照得两人的面部格外邪异，她冷声道：“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绝不会让你死得舒服了！”
“能死在姑娘手里，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舒服得很！”浮肿的脸更衬得独孤败的坏笑面目可憎，他继续道，“不过我倒也不想这么快就死了。以我之见，玉阳子击杀姑娘之时，一定用得是掌力，而不是用剑气将姑娘的身躯直接毁伤！”
九尾妖狐神色一阵闪烁，闷不吭声，无疑是默认了。
“他使用的掌力，应该是【七巧锁心掌】！”独孤败顿了顿，仿佛故意吊人胃口。
九尾妖狐蹙眉沉思之态，在红衣包裹之中更显得娇俏艳丽，哪里像一个大妖孽？
沉思之态即刻变为满腹疑云，任她想破头颅也不明这【七巧锁心掌】是什么掌法。独孤败看得好笑，心道，我胡乱编出的掌法，任你再厉害，你能想得出来么？
俏丽的脸上生出些许青色，九尾妖狐厉声道：“快说，【七巧锁心掌】有什么古怪？”
“七巧锁心，七生一死。中掌者在一个时辰内处于假死状态，但心脉却是毫不受损。一个时辰后便恢复微弱的生机，七日之内，生机渐渐减弱，方才消亡。玉阳子利用这套掌法掩人耳目骗过他的师兄弟们，想必当时还说了不少好话要求留你一个全尸。他们走后，令妹才发现姑娘尚未气绝，以家传【水灵珠】将你的假死状态一直维持了一千年。嘿嘿，姑娘难道看不出玉阳子的深情厚意！”
九尾妖狐满脸狐疑，低声喃喃：“七巧锁心掌……”
独孤败心中暗喜，自己这套说辞虽然全是臆测，【七巧锁心掌】更是自己胡乱编造而出的，但据妖狐的反应看来，当时的情形大概也被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趁妖狐失神之际，独孤败苦思脱身之策，但猛然间觉得头脑眩晕，竟难以集中精神，想是是血过多的缘故。
霍然间觉得胸口一紧，炙热的掌力压得胸腔收紧，不能呼吸，却听见妖狐发狂似地吼叫：“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独孤败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可想知道我为何……助你苏醒？”说完话便觉眼前昏黑，看不清任何东西，意识却是强自保持着清醒。
胸口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些，独孤败大口地攫取着新鲜的空气，听得妖狐又道：“快说！”
他喘息半日，呼吸既然畅通，视力也渐渐恢复，眼前妖狐的身影朦朦胧胧，似乎还在不断地颤抖，显得激动非常。
独孤败心道机会难得，须得乘热打铁，喘息方定就连忙道：“我是玉阳子派来的！”
“玉阳子！？”
胡说八道可是独孤败的强项，虽然此时脑子不是很清醒，但他近乎本能地开始编造故事：“姑娘家传的【水灵珠】虽然神异，但续命千年灵力也耗散的差不多了。此时若不施救，只怕姑娘就会真个香消玉殒了。”
他失血既然过多，又连受这许多肉体上的折磨，说上这一会儿话就已满头大汗，喘息不止。
妖狐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替他接上手腕，在他胸口推拿几下，独孤败登觉精神大振，眼前朦胧的事物也变得清晰，看见谢苍生仍在盘膝用功，白狐仍是一脸痴痴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多谢姑娘！”独孤败向来对女子都算是很有礼貌的，此时虽然不免有谄媚之嫌，但这多谢却是发自肺腑的。他继续道：“玉阳子在千年前就算好了一切，因此命我前来，解救姑娘！”
第八十六章 缘尽
“多谢姑娘！”独孤败向来对女子都算是很有礼貌的，此时虽然不免有谄媚之嫌，但这多谢却是发自肺腑的。他继续道：“玉阳子在千年前就计划好了一切，因此命我前来，解救姑娘！”
九尾妖狐冷哼一声，道：“那家伙为什么自己不来？为何又不早些派你来？”
“玉阳子若是亲自前来，只怕又会被师兄弟们怀疑，到时候姑娘可就再也难逃一死了，况且，”独孤败顿了顿，道，“玉阳子有能力使用这【七巧锁心掌】，却没那个能耐将姑娘救活。至于为何不派我早些来，就只得怨老天了！”
“少给我绕弯子，怎么个怨老天？”
独孤败淡淡一笑：“只怨老天爷二十年前才将我生出来，我便想早些来却也来不了！”
九尾妖狐满脸狐疑，似乎犹豫着要不要相信独孤败的话。沉吟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朝门外走去。
独孤败如一滩烂泥坐在墙角，忽然喊道：“姑娘难道要去找玉阳子核实这一切？”
九尾妖狐脚步微一停顿，又重新迈向门口。
独孤败又道：“你知道玉阳子在何处？”
妖狐的脚步再一次停下，人影一闪，鬼魅般出现在独孤败面前，道：“他在哪儿？”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本来就不知道，姑娘刚才不也查过我的记忆了？不过我可以给姑娘一条建议，守在此地，玉阳子必会抽出机会前来，若是离开，玉阳子好不容易前来之时，眼中所见却已是人去楼空了！”独孤败侃侃而言，心中所想却是稳住妖狐，若将她放出去，不知会在大陆上惹出多少风波。
“好！我暂且留下，不过你也得留下，跟我妹妹永远在一起！”
独孤败大笑：“在下这幅尊容，怎么配得上令妹？”
九尾妖狐一愣，随即会意，挥出几道赤芒打在独孤败脸上，如柔和的日光般，将红肿的面颊给抚平了。她淡淡道：“只能帮你到这个程度了，你的血液特殊，我不能帮你恢复！”
独孤败道：“岂止是血液特殊，我浑身上下就没有什么地方正常！姑娘替我治好皮外伤便罢了，要是治疗我的内伤，反倒会加重我的伤害！”
“废话少说，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怕令妹却……嘿嘿，一个男人若是将女人伤得太深，那么这道伤痕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九尾妖狐走到白狐身旁，轻轻拍了拍她，却见她毫无反应，脸上表情虽然痴傻，但别有一种纯洁与凄艳之美。
九尾妖狐掌力微吐，赤色红芒将白狐完全笼罩，然后收束在白狐体内。白狐身子触电般一颤，眼中迷茫的神色才消失，低声叫了声“姐姐”。
九尾妖狐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声，独孤败耳聪目明，屏气偷听，却只听到狐吠之声。
白狐的目中泛出晶莹的水光，忽然对着独孤败道：“不！你不是他，不是他！”说完便掩面奔出。
九尾妖狐重重叹气：“我可怜的妹妹……”
独孤败望着远去的娇弱背影，表情凝重，一字一顿道：“我确实不是他！”
——这个世上，到底存不存在君不息这个人？独孤败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洗净铅华的独孤败的本来面目便如此，君不息还原了真正的独孤败。但独孤败注定是不肯洗净铅华的，他宁愿在三丈红尘内醉生梦死，也不会回到洗净铅华的沉静光阴。
“既然令妹自己不愿意，还请九尾姑娘饶了我大哥，至于我，姑娘就看着办吧！”独孤败的话声很平静，方才的凝重不知给丢在了何处。
九尾妖狐幽幽地长叹一口气：“我们姐妹都是苦命的人，你们走吧！”说话间向谢苍生挥出一道赤芒，谢苍生登时觉得体内那股蹿动不休的异种真气给炼进了筋脉之中，筋脉的金属色泽变得愈发明显了。
谢苍生抱元守一，体内真气运转了三个周天，只觉身心舒泰无比，隐隐将有突破之势。他收了功法，站起身来，向独孤败问明了情况，找九尾妖狐要了青雁峰的详细地图，便搀扶着独孤败离开了水晶宫。
水晶宫外，独孤败忽然停下脚步，道：“大哥，你先走吧，让我单独呆一会儿！”
谢苍生：“你失血过多，自己能走么？”
独孤败推开谢苍生扶着的手，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虽不十分平稳，但勉强也算能动了。
谢苍生明白二弟此刻的心情复杂无比，也不多说，便一人先行离开了。
水晶宫内，九尾妖狐找到了躲在暗角独自垂泪的白狐，她俯下身，抱着妹妹的头，轻声道：“他要走了，你真的忍心让他走？他到底是不是君不息真有那么重要？”
白狐凄然一笑：“他是谁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是他自己。姐姐，你知道雄鹰与纸鸢有什么不同吗？”
九尾妖狐：“他是雄鹰，还是纸鸢？”
“纸鸢与雄鹰都能翱翔天际，但是纸鸢的身上系有一条线，线的另一端是他的根。雄鹰没有根，它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若是被线系住，雄鹰便不是真正的雄鹰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狐已没有再流泪，眼中映出的是那只熟悉的影子。
“傻妹妹，就算他是雄鹰，你真忍心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么？向他解释毒酒的误会么？”
“我……我去！”白狐站起身，雪一般高洁的身影盈盈走出。
独孤败望着那美丽而孤寂的水晶宫，久久不语，没有人知道他想的什么，就连他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