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分，高下立判。
龙息之潮被轻清重浊的原始之气给完全吞沼？复又回到了战魔周围，不断沉浮着。
同时，萧凡的九色祥龙却如瓷器般裂出了一道道裂痕。伴随着几声巨大的龙吟，九朵龙云化作了飞灰，而萧凡的脸色连同嘴唇都已泛白。
战魔神完气足地道：“你终究是老了。”
萧凡大笑道：“老夫的心还未老，犹可一战！”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面上，也浮现出病态的嫣红。
战魔十分不屑：“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派一个老将来打头阵。说实在的，我实在是耻与老将为伍！”
“竖子欺吾年老，吾手中宝刀不老！”萧凡一个闪身，便再次扑上，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量，脚踏幻音步法，十三神指接连点中了战魔。
战魔的脑海里，顷刻间出现了幻听。
那竟像是老将的心声，“壮志不与年具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雄壮的声音，不断地试图摧毁着战魔的肉体和灵魂。那声音是一支歌，威扬千秋：“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振聋发聩的声音如千军万马践踏着战魔的灵魂，他双手努力地抱住头，显得痛苦不堪。
萧凡乘胜追击，从后背抽出真龙霸体的龙骨，愤起全力，一鞭直抽向战魔。
战魔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地笑容，他手臂一抬，于万钧之际接住了萧凡的龙骨。
他方才的痛苦都是装出来的，战魔的承受能力显然已出了萧凡的意料。
曾经孤身杀进杀出修罗界，使战魔具备了一种能力，忽视痛苦麻痹自身的能力。无论怎样的苦痛，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萧凡也是久经战阵，当下抓稳了龙骨。
两人各执一头，互不相让，各自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手臂上，争夺着这一条龙骨。
已成了拉锯战！
毫无半点技巧可言，完全是力与意志的比拼。
然而，萧凡毕竟已老。
老去的英雄，本来就有一种荒凉和悲哀。
持久下去，龙圣是取败之道。然而萧凡又不能放手，没了龙骨，失了兵刃倒是小事，可这下子真龙霸体残缺不全，就是大问题了。
时间在缓缓流逝，战魔与龙圣就像是两只石雕，凝固在了那里。
表面看来谁也看不出他们已到了生死关头，连一口气都不敢多呼出一口，说话更是不能了。
这种时候，即便妻子在旁边跟别人睡觉，也只能不闻不问，不动声色。
渐渐地，萧凡的口鼻之中都开始流血。
战魔忽然大笑：“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我送你上路！”手中力量加运，将那一条龙骨朝自己这边拉近了不少。
萧凡已是强弩之末，只是靠着一股意志力在苦苦支撑着。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可笑，可笑！”战魔冷冷地道，“我送你一句：原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话音刚落，“喀拉拉”一声，龙骨碎裂，战魔的身子不由晃了一晃。
龙圣萧凡的身子却铁铸一般，一动不动。
他的生命气息已完全耗尽，就以这样的姿态结束了生命。
仿佛是有风吹过，将英雄的残念吹往远方的远。
除了远方的远，已没有任何一处能承载住英雄的心。
迟暮的美人，末路的英雄，总是一种悲怆，永恒的悲怆。
☆☆☆☆☆
战魔一掌竖起，便要打散龙圣的尸骸。
这时候，确有风吹过。
混沌之中，本来是不可能有风的。
他是产生于奇迹的风。
苍白的手里，抱着龙圣的尸体，已转到了远处。
战魔的齿间缓缓地迸出了三个字：“独孤败？”
白衣黑剑，没有回答。他和他手里的尸体，似乎都一般的荒凉。
任何人都似乎已感觉不到独孤败的气息。
静如水，深潭之水。
七杀女手持一只冰蓝色的奇形兵器，划破混沌，追到了独孤败的身前：“你来了多久了？”
独孤败抬起了眼，冷灰晦暗的眼，他的声音也显得晦暗：“我一直都在看着！”
七杀女怒道：“你一直看着，你为何不救师父？”
独孤败冷笑：“因为我要成全他！”
七杀女道：“成全他？”
独孤败面无表情地道：“死去的英雄才配得上英雄，老将的归宿就是陨落战场！”
七杀女也冷笑：“每个人的归宿不都是尘土？”
独孤败道：“可惜有的人能长生。”
七杀女道：“所以你要长生的人也归于尘土？”
独孤败道：“长生破坏了天然平衼？这才是无量劫的根本来源！十圣其实才是无量劫的罪魁祸首！”
七杀女怔住，远处三位一体的战魔也怔住。
闻所未闻，十圣是无量劫的罪魁祸首！
七杀女短暂的惊愕后，吐出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天地自然本身有着无比强大的调整机制。盛衰存亡都是天理，万物总有衰败之刻。
可是，修炼到五极的地步，便可证得长生。长生就破坏了天地的平衡。
时间越久，证得长生的人就越多，直到平衡的机制不能忍受这种异变，所以才有了无量劫的产生，灭掉这一切不平衡的因素，哪怕代价是会掉其他一切完全无辜的众生。
因为天地初则，就是平等，众生平等。
小量级的不平衡还可以接受，但在生命的高度上也出现了极端的差异却是不可容忍的。于是封天疆域须弥诸山的源头就会孕育出无量劫！
第二十一章 天心、衷情
至于说十圣是罪魁祸首，也是有道理的。
首先，十圣早已证得永生，而且存活的时间也是所有证得永生之人中间最长久的。永生之人就是背弃天然的负面体，十圣就是负面体的核心。无量劫就是要消除负面体。
再则，十圣是十个异端因素，可以逃脱无量劫。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更大的不平衡，在“天然”看来，十圣就是众生最大的对立者。无量劫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十圣。
然而每一次的无量劫都没能消灭掉十圣，“天然”自会生酝酿出下一次更加猛烈的无量劫。在此种恶性循环之下，每一次的无量劫都变得比上一次更加难以渡过。
所以，即便这次的无量劫能安然渡过，保护住六道众生，却仍只是扬扬止沸的法子，其效果往坏了说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想要釜底抽薪的话，只要一个方法，就是十圣自灭，并废除所有永生之人的永生之路。
独孤败寥寥几句话，就发前人之所未发，道出了无量劫的本质。
七杀女也是愈发地觉得眼前的独孤败不可捉摸。
独孤败消失的三年，不仅仅是从事侠影的身份，除暴安良，隐藏在黑暗里消灭黑暗，他也暗自深入封天疆域须弥诸山之内，查清楚了无量劫的本源。
谁也不会想到无量劫的成因却是这样的成因。
度过无量劫，本来就不是无量劫子一个人的职责。他需要众生同心戮力，需要高高在上的永生者舍弃他们的永生。那样，无量劫才会根治，永不再袭来。
永生，是一个悲剧。
十圣，是另一个悲剧。
无量劫子，仍只是悲剧。
就算让众生知晓渡劫之法，又有何用？身居力量金字塔顶层的永生者们，是绝不肯放弃自己的永生之术的。
内心深处的自私，才是无量劫不可战胜的根本。
即便独孤败已牺牲了一切，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即便萧凡已经牺牲；即便他们战胜了天弃之人；仍然是无法面对无量劫的。
现在连七杀女都开始为独孤败悲哀，
他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可是，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已陷入黑暗，他已不在乎。
他真的不在乎？
七杀女想起了萧凡对自己说的杀破狼的结局，在心里冷笑。
她至少知道自己毕生所求的，就是打败独孤败！
她握紧了冰蓝色的天王斩鬼刀，声如寒冰：“独孤败，决一死战吧！”
独孤败缓缓地站了起来，冷灰的眸子里全无光彩。
☆☆☆☆☆
在独孤败与七杀女对话的同时，三位一体的战魔内部，三种声音也在交谈着。
先不管无量劫的事情有多么地震撼人心，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替天弃大人争取时间。
“战魔，不要冲动，独孤败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鬼帝，你怎么看？”
他们三人在用微妙的灵魂交流。
战魔道：“你们怕独孤败，我可不怕！”
魔帝叱道：“你要是乱来，主导权就不交给你了！”
鬼帝道：“我们可以利用七杀女消磨独孤败的实力，然后从旁袭击，出奇制胜！”
魔帝道：“你觉得会有效？”
鬼帝道：“即便杀不了他，也足以为天弃大人完全复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
魔帝冷笑：“你当真对天弃大人如此忠心？”
鬼帝亦冷笑：“知我者魔帝前辈也！”
魔帝道：“你是否已有了应对的法子？”
鬼帝道：“机会不是很大，但值得我们一搏！”
魔帝道：“如何搏？搏的又是什么？”
鬼帝道：“搏的当然是六界之主的位置，如果成功，我们就可以替掉天弃之人的位置！”
魔帝道：“就凭我们三个？你是不是已勾结了血罗刹等人？”
鬼帝道：“我倒是想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可惜他们都对天弃之人十分忌惮，不敢出手！”
魔帝道：“看来还是我们，不知者无畏啊！”
鬼帝道：“前辈也不用丧气，我们有五成的把揼？”
魔帝道：“如何行事？”
鬼帝道：“你知道天弃大人的原身是天煞孤星，而杀破狼三星聚会即是天煞孤星的克星……”
魔帝道：“可是破军星楚山孤已经死了……”
“无妨，我们只需要死尸上的一点东西就足够了……”
鬼帝讲出了酝酿已久的密谋。
杀破狼，是一种命格。天煞孤星，也是一种命格。
这两种命格并称两大绝命。
对应杀破狼命格的三个人，七叶对应七杀星，楚山孤对应破军星，独孤败对应贪狼星。
而在他们三人体内的某一处，都生有一块星辰碎片。
这不是一般的星辰碎片，要是将三块杀破狼碎片集合起来，就成了天之心。
天之心才是克制天弃之人的关键。
杀破狼三星，要对付天煞孤星，有两种法子。
第一种，三人同心戮力，众志成城，定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击败天煞孤星。
第二种，集合出三大星辰碎片，拼凑成天之心。凭借天之心，就能轻易地战胜天弃之人。
现在，鬼帝早在暗中找到了楚山孤的尸体，将破军碎片随身携带着。而此刻，七杀女和独孤败都在，要收集七杀碎片和贪狼碎片，算是有了目标。
但是，要想获得碎片就得击败他们两人，这着实困难，简直是没有可能。然而，七杀女是在跟独孤败敌对，多疑鬼帝等有了可乘之机。
鬼圣制定的计划是，先出其不意击毙七杀女，获取七杀碎片，以七杀碎片拼合破军碎片，然后以这两块碎片的力量对付独孤败，取得贪狼碎片，完成天之心！
富贵险中求！
确实值得一搏！
他们本来就是赌徒！
世上无人不是赌徒，只是技法各有优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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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女手中的蓝刃脱手朝半空里飞出，迎风而长。
混沌被冰蓝色划开，冰蓝色的天王斩鬼刀越变越大，大到无法衡量，不可思议。
远看去，天王斩鬼刀自成了一片蓝宝石般的天空，纯粹透明，正义高洁。
七杀女与独孤败，不过是天空下的两只小虫子。
天王斩鬼！
七杀女浑身的血色杀气腾腾而上，到了半空里就成了冰蓝色，连接到天王斩鬼刀之上。
七杀女疯狂地笑着：“一起死吧！”
人如何能逃过天空？
天王斩鬼刀斩下，便真如天塌。
天王斩鬼，不留活口！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七杀女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筹备出如此浩大的同归于尽的一刀。同时，她在腰间一抹，手里便多了一口血红的七杀剑。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击不成的话，便自杀成仁！
“真想看见，你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七杀女闭上了眼。
天塌，刀落。
这一瞬间，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战魔忽然冲过来，手握一只古矛，插向七杀女的背心。
独孤败人影一闪，朝七杀女而去，同时却将从不离手的漆黑苦剑投向天穹。
七杀女还闭着眼。
“喀啦啦！”
天王斩鬼刀与乘奇迹而去的苦剑撞击，在高速震荡之下天王斩鬼刀崩裂，苦剑捅破了天！
战魔的矛离七杀女的后心窝已不到一寸。
七杀女忽然平平地举起了手里的七杀剑，独孤败手无寸铁朝七杀女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