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是很想杀他,可是他却逃了……”狼人的目光有些索然无味,“师父,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把我能说活以及记起了以前的事告诉别人,行么?”
“只怕‘别人’指的是燕夕吧,”独孤败淡淡的笑,“你的秘密,师父自然不会泄露。”
“师父,你说什么?”狼人已听不清独孤败那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接近死亡的声音,“师父,你不要死……”
“……淬电……”独孤败的声音微弱。
狼人将尖耳送到独孤败唇边,才听清喃喃的话语:“引万钧天雷入体,助我冲击浩然一气功第四重……或许还有救!”
“师父……”
狼人仰头观望那月朗星稀的夜空,哪有一点闪电的影子?
彼时九龙王莅临,变幻天象,天雷阵阵翻滚,此刻闪电之影却如残红凋谢,无处可寻了。
“如果是天上九龙王的雷,师父也必定不屑于要吧!”狼人忽然想到,“师父送给我的疾风剑,可以沟通万钧之雷……只不过,我现在一身魔气,已无法用纯正真气催动此剑了……看来,只有去找她了。”
……
关禁闭并不是一件十分好受的事情。
无涯区是惩罚学院内学生,用来面壁思过的地方。
四壁上,道路旁,一色明亮的标语:“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昏暗无光,一排排屋舍,就像一间间独立的监狱。
燕夕正待在无涯区的一间禁闭室里。
早晨提交退学申请后,便被院长给强行关禁闭了。
整个白天她都在骂人之中度过的,先骂萧凼?再骂独孤败,翻来覆去,死去活来,骂得守门的学生们很是烦人,却也拿她没折。
她这样的女孩子毕竟不怎么会骂人,自认为恶毒到极点的话其实也就一般般。
“萧院长徇私枉法,包庇下属,老混蛋,老畜生……”
“独孤败大淫贼,死师父,呸,不是师父,是畜生,乌龟,王八……”
她不仅骂人,还绝食。
骂了一整天她终于领悟到骂人是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等真正想要吃东西时,门口小缝内的饭菜却已经被看守收走了。
禁闭室里没有床,可骂人骂得十分疲累的燕夕还是靠在墙角睡着了。
砰!砰!
沉闷的响动声,似乎两只西瓜撞在了一起。
不是西瓜,是两名看守的脑袋,被高大的狼人提手相撞,一齐昏晕。
鼻子中恶臭臊腥之味难闻,燕夕被浓重的野兽体味熏醒,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张丑陋凶恶的脸,獠牙森森,狼人!
“你……救命!”她下意识地往墙角缩。
狼人的喉咙里竟发出人的声音:“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慕容尘的死活!”
燕夕将信将疑,面色依旧刷白,低声问道:“你是辰逸?”
狼人仰头,似乎不想自己的表情被看见,“我的名字叫辰狼!”
燕夕狠狠地咬紧嘴唇,极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将脸上的厌恶也极力压下,“只要你告诉我慕容的下落,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
……
潜龙山顶,焦黑的木炭旁,燕夕问:“你要我救独孤败,他在哪儿?”
狼人的声音低沉:“他在你脚下!”
燕夕吓得往后一跳,声音颤抖,“他死了……你是要让我为他陪葬?”
狼人伸掌,朝那一团焦黑的身躯指去,“师父还活着。”
“你说这一团黑乎乎的煤灰就是那个无耻败类?啊!——”
那一团煤灰中忽然闪现两点光芒,将燕夕吓得不轻,跌倒在地。
独孤败眼珠一转,“煤灰上竟有眼珠,很吓人么?”
“呸!”喷他一身口水,燕夕道,“你竟也落到这种地步,真是报应!”
独孤败不理睬她的话,转而向狼人道:“不错嘛,辰狼,使了什么手段,将小姑娘骗来了?”
狼人沉默,他的话本就不多。
第四十章 脱胎换骨
燕夕一脚踹向焦炭般的身躯,却“哎哟”一声,弄疼了脚,眼眶内眼珠打着转儿,“都成灰了,你怎么还能不死?”
独孤败道:“因为心还在。”
“心还在?你不是说自己是没心没肺的吗?”燕夕抽出柳叶般的薄刀,指着独孤败的胸口,“我倒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独孤败闭眼道:“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儿,喂,辰狼,你是带她来杀我的么?”
狼人还是不说话,眼仍然血红,却不再邪异,想着,为什么师父跟她在一起就能表现得那么的轻松?而我,我却……
霍然瞥见刀光一闪,狼人本能性地一声低吼,敏捷地揉身夺过了燕夕手中的惊鸿刀,然后才用那低沉的声音说道:“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即便是亲眼所见,未必就是事实的真相!”
“未必是真相么?”
燕夕转念,想起了那一晚在丰都山的场景。似乎,将被色狼师父非礼之时,感觉好像自己不是自己一样,似乎是被操控的木偶一般,那时的场景着实诡异,或许真相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堪,而且最终不该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总之这家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燕夕心中虽然软了,却仍是一副凶恶状,狠狠地瞪着独孤败,看那样子就算他已化成灰也不能解恨。
“我的时间已不是很多了,辰狼大哥,燕夕小姐,是生是死,你们还是快给我一个了断吧!”
燕夕抿紧小嘴,瞧了瞧默不作声的狼人,又瞧了瞧地上焦黑的身躯,“我尽力试试看!”末了还小声嘟囔,“最好不要成功!”
狼人递过疾风剑,燕夕接住,默默催动雷音剑术,密密麻麻的雷音闪电,汇聚在剑端,“噼噼啪啪”不断地跳跃。
其威力,却是不够强大,只能击毙数头猛兽、劈裂数棵巨木而已。
毕竟燕夕并不是专门的雷属性修炼者,只是略有涉猎而已,没有这一口疾风剑,或许根本就发不出雷电呢!而她本身修为还未至羽化境,从某种层面来说,在修行的这条道路上,她远还未登堂入室。
“炎炎真雷,滔滔浩音!疾风乘雷,兴亡之音!”
剑气冲出,是一条条雷音,轰击在独孤败那焦黑的躯体之上。
片刻间,独孤败便被霹雳雷音给包裹住,圈圈荡漾,电芒四溢,似闪电银蛇,旋身缠绕,紧密相依。
燕夕面色微红,似在做不小的努力,念咒之余唇齿边还有丝丝细声:“劈死你,劈死你……”
独孤败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本来焦黑的躯体,经脉脏腑穴窍等等都给熔杂在一起,被焦热给死死黏住,现在,这些黏住的黑炭状的躯壳,从内而外,开始一片片分裂。
数息时间,独孤败就只剩了一尊骨架,雷层包裹之下,有青、红、金三色光芒在焦黑骨架上流转,洗涤……
青色的光芒,是独孤败本身的灵魂之力。
红色的光芒,是一直纠缠在他体内的怨灵独孤鸣的怨力。
金色的光芒,则是布袋和尚留下的舍利子,在骨骼中高速穿梭,追捕震慑,制衡着那危险的红色光芒。
三光流转,焦黑的骨架一分分地褪去了黑色,骨架变为了正常的白骨之色。胸前的肋骨之上清晰可见数条伤痕,那是无数次危机性命的重伤后留下的痕迹。然而此刻,这些痕迹,也给慢慢的洗涤,消逝。
三光洗骨,灵魂蜕变。
白骨看上去虽无异状,然而其骨质之致密简直不输于世上任何的宝铁神兵,这是独孤败自身潜力挖掘至极致的一种表现。经雷电一淬,周身的骨骼又发生了精密的变化,强,更强……
是一种洗炼,是一种重塑。
浩然一气功,第四重,天鸿境,正是脱胎换骨的过程。
广宁子创此功法,不炼气不吐纳不修元只炼体,出发点就是强壮肉身,以承受任何强横的攻击。
第一重,黄冥境,只是奠定基础的过程,无非在身体本身基础之上多一些强化,收效不十分明显。
第二重,玄清境,肉身就会有质的飞跃,身体隐约能沟通万物的灵气,每一次呼吸都洗涤一次身体,排除一切的杂质,爆发强大的潜力,力大如牛,生裂虎豹不在话下,敏捷如猴,攀援绝壁亦是寻常……总之,这一境界沟通自然,身体将集中自然界各种生物的长处。这种躯体,才真正不愧于万物灵长之称。
第三重,地尘境,就是淬炼身体的抗力与恢复机制了,此境界的,便能免疫绝大部分的真气袭击,沛然如羽化境的掌力真气袭击在身上也能毫无损伤,即便被刀枪伤到内腑或被真气震伤筋脉,其恢复之速也会异常迅速,比常人快了不止十倍。
可惜的是,独孤败早在修炼此功法之前筋脉已断、气海爆废,所以修行至此境,强化肺腑不成问题,可筋脉却难恢复,他经脉能由原本的寸寸断裂恢复为了现在的藕断丝连,已是很不错了。这一点弊病,也可以在第四重时得到解决。
第四重,天鸿境,肉身得到净化,从内而外得到重塑,变得空前强大,独孤败断裂的经脉也可在此时恢复,只不过气海已破,修法的根基已动,想要恢复却是无能为力了。
天鸿境最重要的其实不在于肉身重塑,而在于灵魂意志的锻造升华。
早在之前独孤败就可以不受真神的天势地机之淫威影响,其心神强大超乎想象,经过浩然一气功的天鸿境后,灵魂变得空前强大,只怕远古神祇剑圣一级的至尊强者降临,也无法使独孤败精神臣服了。
至于第五重浩然境,连创造此功法的广宁子都没有修成,据说在这一重可以达到绝对防御的效果,完全免疫一切的攻击。
……
半个时辰后,独孤败的骨骼上开始生出血肉,是一个极端痛苦的过程,血肉重生的痛苦不亚于将血肉从身体剥离的那种痛苦。
浴火重生,涅槃,破茧,超越痛苦,才能超越自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世间至理,莫不如此。
新生的肌肤宛如婴儿般白皙细腻,与独孤败本来那古铜色的肌肤大不相同,白如雪,纯如雪,不掺杂任何的杂质。轻轻一揉,似乎就能挤出水来。
为了这一点,独孤败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大伤脑筋,费了好大功夫才重新把自己晒成了男儿当有的古铜本色。
东方渐明的天光、初升的朝阳,见证了这一次浴火重生的过程。
天鸿境的肉体,只怕真神以下的力量都不能对之造成损伤。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修为的独孤败无元气加持,还是不能做到刀枪不入,冷兵器一刺,还是照样能在他身上添出一个透明窟窿。
不过独孤败已算是因祸得福,浑身的筋脉已完全的复合了,虽然气海已破,但仍有希望再次踏入修炼之途。真气不归于气海之中,可藏与腑脏之间,或存于穴窍之内。
只不过,独孤败不会选择这一条修行的道路了。
因为,他追求的是完美的、奇迹的速度。
那一种奇迹般的境界,肉身是速度的束缚、灵魂也是速度的束缚、若还有满身的修为,那就是更大的一种束缚了。
想想,浩然一气功进入第三重地尘境时,契机是铁师傅将他在地心之火中熔炼,才得以晋升。
此次,受真神大鹏燃烧灵魂与生命的天界净火的损伤,是他步入第四重天鸿境的契机。至于燕夕的雷音剑术气的作用,只相当于催化或是中医的药引一般。
现在,独孤败已重生。
赤裸地重生。
雷音霹雳停止跳动,燕夕心神收拢。
“世界真是可爱,徒儿果然厉害!”
独孤败兴奋地跳起。
“啊,流氓!——”
燕夕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记鸳鸯连环,亲切的问候,将独孤败踢飞,划过优美的弧线,倒挂在百米远的枝条之上。
独孤败安分地倒挂着,在枝条间一荡一荡的,甚是好玩儿,自得其乐,以至于过了小半会儿,才发现自己是赤裸的,于是随手摘过树藤树叶,草草围成一圈草裙,权作应付。
约有半柱香时间,狼人走了过来,开口道:“她走了。”
“你告诉她慕容尘小子没死的事了?”
“嗯,”狼人目送着燕夕离去的方向,“她说她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然后就去找慕容尘!”
“很重要的事?莫非是退学?还是检举我?”
“不是。是参加你的婚礼!”
“我的婚礼?”独孤败如梦初醒,一拍脑袋,“差点就忘了,今日是师父我大婚的日子!怎样,辰狼,要不要参加?”
“我这副模样怎么去参加?再说我杀了那么多的人,别人不可能像师父一样原谅我……”狼人惨笑,声音说不出的孤寂苍凉,“我想先在山中待一些日子,再做打算。”
“这样也好,野兽们比人总要可爱得多。至少它们在吃你之前会先让你知道!”独孤败继续在树枝上晃荡,打秋千一般。
一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远方的山道上,由于相隔甚远看起来就像爬动的蚂蚁一般细小。
狼人已认出了来客,道:“师父,看来有人来找你呢。我先走了!”
“师父过两天再来看你!”
独孤败目送狼人消逝在山林深处。
山道上的来客近了,整冠束发,是段飞。
独孤败倒挂的地方实在是很显眼,所以段飞很快地找到树下,似自语道:“挂树上的是大白薯么?很好吃的样子。”
独孤败继续荡秋千,“你有见过长在树上的白薯么?”
“人家新娘子都快到了,你却脱个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