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祥和蔼的小老头坐在阶边，叼着的旱烟管里并没有任何烟草，他却“吧嗒”了数口，才道：“你真决意不去找上官飞燕取剑解毒？”
不容独孤败回答，萧凡又连续道：“反正要集齐神剑，总规要走这一步的……”
独孤败没有等他把话说完，道：“承影是我亲自送给人家的，你叫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要食言反悔？”
萧凡微笑：“怕只怕成为即将死掉的七尺男儿。”
“那条狗呢？”独孤败忽然道，“狗将军。”
萧凡“咳咳”两声，似乎被根本没装旱烟的旱烟管的“旱烟”给呛住了，说道：“怎么？”
独孤败淡淡道：“我有些想它了。”
萧凡笑得捧住了肚子：“想不到你还很喜欢狗。”
“我不喜欢狗。但狗将军确实有一个萧老头没有的好处，”独孤败的表情竟然很认真，“它至少不会管我是不是即将死掉的七尺男儿。”
萧凡不笑了，白眉一竖：“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独孤败却笑了：“我只希望剩下的日子影不要给我别的任务。”
“你不想做的事情有谁能强迫你？”没装旱烟的烟管里却冒出了烟草味的熏黄色的烟，萧凡似在变着魔术，“不过你把这么厉害的敌人引到老头子家中就不应该了。”
独孤败望着天：“原来发现鸟人的不止我一个。”忽然高声道：“鸟人，躲在云里憋坏了可不关我的事！”
“哼！”声音如霹雳，却只落入独孤败和萧凡的耳中，绝不对其余生物造成影响。
随心所欲，功参造化，云中的潜客着实不一般。
黑风从天而下，几乎是倒泻的黑水河一般，四野的草木没被风拔起，却全部都蔫了，盛夏中枯萎了。
黑风中有黄沙，沙作刀戟长枪之形，然后黑色就变成了金色。
刀戟尖兵却化作了耀眼的光。
扑棱有声，恍如巧燕盈飞，却是带着一对金翼之人降下。
眼大眉浓，颧骨凸出，野性却又高贵的尊容，如此浩大的出场，正是大鹏王。
似乎天地间的气场全为之扭曲。
可独孤败竟似没将大鹏看在眼里，他笑吟吟地问萧凼？“你吃过鹏鸟的肉没有？”
大鹏暴喝：“贼子辱我多次，本王誓不与尔并立！”
萧凡很有礼貌地站起，欠身相迎：“敝人乘龙学院院长，不知壮士乃何方英雄？”
大陆第一院长之尊，长者高龄之身竟如此谦恭，算得上极给大鹏面子了。
可是大鹏王却似乎觉得不够面子，区区真神只被称作英雄当真是贼老头有眼无珠，他重哼一声。
独孤败摇了摇头：“老头子不必客气，我给你引见这是我在神界的八拜之交真神大鹏。他既是我兄弟以后也得管你叫爷爷了！”
独孤败自然从没把萧凡叫做爷爷，更未曾与大鹏结拜，如此说来只是为了气大鹏一气。
为了能气到别人就算当孙子他也能十分欣然的容忍。
大鹏怎么着也有仙家涵养，绷紧了脸，却不立时发作，说道：“老儿快闪开了，本王捉拿叛逆不忍伤及无辜。”
“敝人并非无辜，”萧凡笑得别有深意，“只怕上仙是为了捉拿拔剑斩天诀而来的吧！”
大鹏脸色一沉，嗤笑声从鼻孔里发出：“剑圣遗物自当有德者居之！”
独孤败也嗤笑，从鼻孔里发出：“只怕鸟人心想的是天下宝贝唯本王居之！”
萧凡忽然拉扯独孤败的衣角，低声道：“小子大言不惭想必他是你的手下败将？”
独孤败耳语道：“我是他的手下败将，只不过我以为他应当是你的手下败将……”
萧凡的脸绿了。
即便羽化峰境的实力安可与仙神抗衡？
何况是真神？
他瞧着独孤败的眼似乎已直了，委实想不到大祸临头了，此子为何还能表现得如此轻松。
他们的低语自然逃不过大鹏的耳朵，大鹏闻言狂笑。、狂笑声中高天云气翻腾，地面也升起了相应的黑气，浊臭漫浩，云气和黑气很快就包罗了这一方天地。
视野不清，暗藏无穷的危机，独孤败却直笑道：“玩儿捉迷藏的话我倒是高手。”
危机并没有出现，白云黑气尽皆散开了，露出了原本的天地，如果非要找出一些不同的地方，就是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似乎都被清洗了一般，空中没有一丝轻尘，空气甜香而扑鼻。
大鹏王还在，侧目冷笑。
独孤败却大声地对萧凡说：“老头子我一直看不透你。”
萧凡道：“连你都看不透的人似乎并不多。”
独孤败点头：“这次你我遇险你还要隐藏实力的话，那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凡猛地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似乎生怕再过片刻就吸不到了一样，缓缓道：“你此举十分凶险，老头我就算发挥出实力也万万难以抗衡真神的。”
独孤败毕竟是独孤败，犹自镇静地道：“能在死前瞧清萧院长的实力我也是心甘情愿倍感荣幸的。”
他忽又朝着大鹏王摆了摆手，道：“鸟兄觉不觉得我们的话很多？”
大鹏王阴阴地笑：“一点也不多，因为再不说你们恐怕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看来鸟兄很有把揼？”独孤败又在对着萧凡说话了，“刚刚你能瞧出云中的真相已说明老头眼力不错，我再考较考较你，你说刚刚风起云涌的时候鸟兄在弄什么玄虚。”
萧凡将旱烟管从嘴中取下，道：“我听说真神的本事千变万化非止一端，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处身体都蕴含巨大的玄机，若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大鹏仙人已将我们摄入他的眼球之中了。”
大鹏王的身子突然耸动了一下。
独孤败似乎很替大鹏王着急的样子：“糟糕！等会儿交手时打爆了他的眼睛怎么办？”
萧凡霍然大笑，苍然的脸上流露的全是笃定神色：“你不必为他担心，老头子担保他不敢出手！”
说完唆了几口旱烟箼？烟袋里什么都没装的旱烟。
可是旱烟管之上忽然就冒出了熏黄的烟雾，愈来愈浓愈来愈多，袅娜而上最终竟然成为了一朵云。
大鹏王的脸色阴沉了三分，他当然知道气接云霞是仙级以上的修为才能办到，而眼前这糟老头吐气成云这一招却是非真神而不能的！
更令他惊骇的事情在更后面。
那一朵黄云袅袅娜娜，逐渐随风而展，拉成为长条，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巨剪修整一般，成为了苍然龙形。
黄龙之云，一片片鳞甲都彷如真品，巨球般的眼珠从东向西在眼眶了转了两周，简直就是活龙！
而黄龙的气息竟不比同是真神的逍遥九龙王的任何一头弱！
萧凡又接连吐出了红橙绿青蓝紫金银八色的苍龙云气，朵朵如生，天空似乎都要被这气势压得塌陷。
大鹏的面色已如土，汗已如雨下。
神界九龙联合在一起，是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敢招惹的巨擘，而这糟老头竟能轻松地吐出几口气就化了九条真龙，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存在？
除非，除非他是……
大鹏声音颤抖：“难道前辈竟是萧……”
萧凡截口道：“敝人萧凼？”
“是，是……”一连说了七八个是，双腿甚至已弹起了琵琶，大鹏以十分谦卑的语气问：“前辈肯否放我走？”
萧凡哈哈一笑，一笑声中高空的九龙云气尽数崩散，他说道：“没有人拦着你，老朽只望你能跟独孤败化干戈为玉帛”
“好，好……”大鹏王诚惶诚恐，施用法诀将萧凡与独孤败请出了眼球，自己没命价地飞逃了。
独孤败竟似比大鹏王更加震惊，一时间竟似傻了。
他早料知萧凡定非寻常，却做梦也料不到萧凡竟能兵不血刃地震慑住狂妄的真神。
好似很艰难的、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独孤败才道：“老头子到底什么身份？”
萧凡笑得很和蔼慈祥：“老头子一点能耐也没有，只不过会些骗人的把式而已！”
岂有能骗过真神的把式？
独孤败愈发觉得萧凡深不可测。
萧凡解释：“影组织的人皆非常人，你得罪了神界也算不得什么，其中有人得罪了魔界、冥界甚至一连得罪几界的人我都能保得下来，这一切都要靠老祖宗龙圣萧史的威名以及老头学的徒有其形的把式。”
“你打破我的头我也不会相信你只是凭唬弄就唬得了所有的神魔冥灵，”独孤败摇头，又点头，“老头子不想说出来的话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追问下去的。”
萧凡赞许地点头：“小子虽有万般不是但有时候还是有半点乖巧。”
第二十一章 大婚之前
所有人都知道因公务在外的独孤败已回到了乘龙学院。
柳思思当然也知道。
那个美丽的、独孤败对之深有愧疚的柳思思。
她并没有来找独孤败。
独孤败临走前说过，如果活着回来会对她有一个交待。
独孤败为了这所谓的交待已经快想破了脑袋。
所幸还是想出了法子，心中默念：“虽是个好法子但却教你新婚守寡，可至少比令你一世不欢要好得多。”
湖边有柳，绿得发亮。
燥热的夏，虫鸣如乐。
独孤败走在一尺宽的小径上。
红房子，林间的一缕艳，柳思思的房子。
门前三径，通往三个方向。
左边的路通往教学区，中间的路通向湖畔，右边的路通往学院之外。
独孤败从中间的路走来，停在门前，敲门。
门一敲就开，根本没有上锁。
里面竟然没人。
书画、剑器、麝香，白桦雕椅、楠木书桌、古松精床，很雅致的一间闺阁。
此刻却有些凌乱。
木梳没有收起，妆台的镜面还余几缕发丝，书架上的书摆放地混乱，书桌上有砚台，毛笔还搁在上面，数十张白纸反反复复都是两个半字。
两个字是“独孤”，半个字是“贝”。
柳丝丝要写的自然不是“独孤贝”，捡起一些被揉成团丢在地上的纸团，独孤败将之平铺，上面写的是完整的三个字——独孤败。
三个字上面还有一个大叉，将独孤败的名字给毙了一般。
独孤败心中又是感动，又有酸楚。
一个女子对他是如此朝思暮想，他还能不珍惜么？
可以想象得出她必定已憔悴不少，从很多方面都能推测。
柳思思并不是一个马虎的人，却忘了关门，自然是心神游离之故。
她也并不是不爱整洁之人，房内凌乱自然是因为无心打扫。
而且同事教员们早告诉了独孤败，柳思思请了病假，很长的假。
问：什么时候请的假？
答：你走后的第二天。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独孤败。
情能伤人竟是如此之深。
独孤败顿时恨不得立刻就娶了她。
他有没有忘记剑灵？
没有。
可是记住一个人难道非得忘记另一个人？
自诩为有史以来最伟大最杰出的混蛋的独孤败是不会管这么多的。
独孤败出门去找柳思思。
他开始庆幸昨夜的大雨。
泥泞小径的脚印并不多，除了独孤败也没有别的人来。
所以他很快找到了柳思思的脚印。
鞋码比独孤败小了三号以上。
独孤败的脚丫子并不是很大，所以说称柳思思的脚娇小玲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脚印大多很浅，但有时却很深。
想象得出她有时走出一步要出神半天，似乎想起了无限往事。
池塘边的一处柳荫的脚印最深，独孤败四顾看了看，他发现认识这个地方。
那块土、土上枯掉又重生的杂草都见证了独孤败的禽兽之举。
他和她一起滚过的地方，一起洒落了记忆，从脚印深度可以看出她停在这里停了许久。
一开始本来是她不愿意独孤败用强，不想露水姻缘触动了少女的真心。
独孤败反手掌嘴两下，自语：“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一直都是禽兽，哪教那天喝多了一点而又被小公主撩拨最后就遇到了你而你又实在太诱人……”
“你还好意思掌嘴……”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似乎微弱地要散在风里，声音的主人是柳思思。
独孤败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没能发现她何时到的。
她是不是也曾无数次在此处想得出神？
独孤败回过头，就看见了她。
紫色长裙，彩凤边花，原是乘龙学院的统一制服。
此刻穿在她身上，就像一朵紫云托着一只优灵。
苍白、憔悴、单薄、可怜、凄楚、美丽如优灵。
独孤败的感觉不异于被人在胸前割了一刀，热血乱翻，心似乎要跳出，窒息了片刻。
然后他就恢复了懒懒的不带正经的笑：“思思，我说过我回来会给你一个答案。现在你有三个选择，第一就是自己过来抱着我，第二就是我过去抱着你，嘿嘿……选这一条我就很难担保我会不会自由发挥了，第三就是我们现在立刻去见萧院长请他给我们主婚！”
柳思思眼中似有泪，泪光一下子就贴到了独孤败的脖子上，她似乎是选择了第一条。
她低声呜咽了许久，独孤败被她环在颈项的手勒得快要窒息，或许因为很多的原因他的脸已如火烧。
良久，钻进独孤败后衣领的泪水都已蒸干，呜咽声才停止，她在他耳畔吹气：“我选第四！”
独孤败不解：“第四？”
“傻瓜！”柳思思轻嗔道，“第四就是第一加上第三呀！”
第一已经做了，第三是去请萧院长主婚。
当独孤败牵着柳思思的手向萧凡正式的提出这一请求的时候，正在吃午饭的萧凡被一口饭呛住，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