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丁山嘿嘿笑,等人转身上车时,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繁星满地,月光皎洁,马车飞驰在夜色深沉的官道上。
马车内,同外面的夜色一样的寂静,无话,除了马车的哒哒跑动声,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正像这神秘性莫测的夜色,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满地荆棘?抑或是凶猛怪兽?都已经在路上,只能迎上,再无退路。
或者从她在这个时空重生那刻起,命运的罗盘就已经开启,不管你愿不愿意,命运无形的那只手都会推着你前进,除非罗盘的针停止不动。
这一切的背后是什么,不到最后,真相就永远不会出现,唯有走过这一切,才能真正拿到开启真相的钥匙,就像她那场自认为感天动地,无懈可击的感情,也是在走过之后,才证明在她看来无懈可击,毫不保留的感情,其实只是她的虚妄,结束的同时,却也开启了她另一种人生的罗盘。
一种过往的结束,其实就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宝春看着旁边俊美之人,不由感概,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成为自己的过往,答应这交易,她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交易是死的,可人的心是活的,就像胸腔里的心跳一般,它是不受控制的。
宝春拿衣服包裹住睡去的儿子,扭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
刚一接触,就被他反握回去,紧紧的。
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人什么表情。
就着马车昏黄的灯光,宝春拉近那人的手,仔细打量着,五指修长白皙,骨节格外分明,却又不显得突兀。
她见过这双手拿笔的姿势,相当地赏心悦目,仿佛天生适合拿笔,也实在无法想象拿刀耍剑的情形。
她倒是没真正见过这双手拿过剑,唯一见过的武器,也只是那根捆绑过自己不止一次的白练,可也从未看清是怎么出手的。
使白练之人,大多是女性,可在他使来,毫无柔和之感,霸气凶狠十足。
“好看么?”那人突然问,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看。”宝春下意识回道,“比我的手好看多了。”
相比之下,她的手由于使针,练功,有不少的老茧,摸起来有些粗粝。
荣铮摊开她的手看了看,摸了摸,嘴上嫌弃道,“你这是女人的手么?”
比着那些大家闺秀水葱般的手,是差了些,不过,自己说归自己说,他人说就不那么高兴了,宝春瞪了他一眼,就要抽出来,“不是女人的,难不成还是男人的?”
荣铮嘿笑,凑近她耳旁,“是不是我自然知道。”说着举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下,沉默了会儿问,“紧张了?”
宝春没吭声。
“看你那视死如归,勇往直前的劲头,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荣铮说,“放心吧,我还没有活够,更不想成为孤家寡人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宝春拉开车窗一角,发现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下车时,睡了一路的小酒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四周,“这不是大国寺附近的桃林么?”
大国寺的桃林?
双脚踏地的宝春忙四顾查看,惊呼,“还真是?”回头,眼神询问荣铮。
荣铮冲她点点头。
竟然是这里?
宝春着实没想到幽灵山会在桃林?这地方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每次来大国寺时,都会顺便拐到此处看上一看,心存再次遇上慧真大师的侥幸。
大师的侥幸。
遗憾的是,自那次之后,再无美人大师的影踪。
大门处有人,而且还是名女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漂亮女子,装扮精致,拿着一个圆状之物,不时地抬头看看东方,再低头看看手中的那物件。
白丁山踏着树叶碎裂声,走过去。
察觉到异动的那女人也不看人,始终专注于自己的事,“怎么才来?你这娘们似的磨叽样看来是改不了,可你也不看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幽灵山瞬息万变的,错过了这个点,下次还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呢?”
白丁山冤枉,“咋能怪我?主子要去接人,难道我能说不?”
听了这话,那女人这才抬头,恰好荣铮宝春他们走了过来,眼神越过荣小王爷,直接落在宝春和手里牵着的小酒身上。
荣铮直接问,“如何?”
那女人的视线还是没移开,“快了,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荣铮想起什么,朝宝春说,“她是……”
“这位应该就是沈小姐吧,幸会幸会,我叫周天心,九虎卫之一的巽虎,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自称周天心的女人踏前一步,抢先自我介绍。
宝春暗自愣神,荣小王爷的九虎卫,过去曾听说过,只是无缘一见,不想眼前就有一只,而且还是个母的?
周天心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疑惑,不由说,“沈小姐觉得我是女人,不相信?”大力猛拍白丁山的肩膀,“多年的手下败将。”以示证明自己的能力。
白丁山皱眉,拨开她的爪子,“那是我好男不跟女斗。”
周天心夸张地嗤笑,“瞅瞅你那娘们样,还男人,像老大这样的才能称之为男人?是吧?老大。”
对于这女人的故意讨好,荣铮也只是哼了声。
“这次得已进去幽灵山,老大想好回头要奖励我什么?”周天心眨巴着眼。
“幽灵山的影子都没瞧见呢,你就开始索要奖励了,你觉得合适么?”荣铮眯着眼反问。
“合适啊,这不早晚的事么。”周天心笑嘻嘻地说。
“近来跟离虎联系过么?”宝春突然开口问。
一旁的荣铮和白丁山闻言,表情顿时变得极其怪异,荣铮干咳一声,转身悄悄瞪周天心,白丁山更是拼命地给她打手势使眼色,可她愣是没注意到,毫无察觉地回道,“有啊,怎么没有,前天我们还在一起喝酒呢,说起来那酒的劲可真够大的,都怪离虎说,那酒是您酿的,外面想喝都喝不到,以至于没把持住,回去给我睡了两天……”
宝春似笑非笑地看着荣铮。
小酒冷冷地开口,“原来离叔叔是你的九虎卫?给我娘亲当武师真是大材小用,委屈他了。”
周天心感到气氛有些不妙,茫然四顾,“我说错什么了?”
白丁山没好气道,“你没说错,你只是话太多了。”
半响,她才悟出来,宝春这是套她的话,“沈小姐你怎能这样?老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沈小姐已经知道离虎的身份,你们不都那样,怎么还瞒着人家呢……”
荣铮一个头两个头,无奈喝止,“赶紧闭嘴吧你。”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白丁山奚落道。
周天心晃了晃拳头,“等会儿进去,哭爹喊娘时,别指望姑奶奶我能帮你,你们男人,耍了手段还怪别人,早跟你们说待人要实诚,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只会让事情更糟。”
“不劳烦。”白丁山拱手,“你嘴上积点德吧,被老大听到,小心削你。”
“沈小姐这表情不显山不露水的,你说她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若是在意,她会怎么惩罚老大?”摸着下巴的周天心,满眼兴味。
“去问呢?”白丁山抬下巴说。
周大姑娘冲他哼了声,竟然真扭着腰找沈宝春去了。
“嘿,真去了!”白丁山傻眼了,“这女人脑子有病吧?”
脑子有病的周天心,弯腰逗了会儿小家伙,然后,直起身朝宝春说,“你家归宝阁的首饰,货真是好,可就是太贵了,像我这种给人当打手的,没多少工钱,买上一件都要紧巴好一段时日,您看咱这也不是外人了,下次去您那儿,能不能给我优惠点?”
荣铮气得直翻白眼,这都什么属下,把他这个主子的脸都丢尽了,合跟他是一个多么刻薄的主子似的。
刚才她跟白丁山两人嘀咕的话,宝春是听得一清二楚,对这周天心的性情也算有所了解,便笑着说,“若是能从幽灵山出来,周姑娘可以到归宝阁,任挑一套喜欢的,我送你。”
“真的?”周大姑娘惊喜不已。
宝春微笑点头。
“沈小姐太够意思了,比老大大方多了。”周天心讨好宝春的同时,还不忘踩一下自家主子。
被嫌弃小气的主子,便面无表情地说,“她大方,以后你就跟着她吧。”
“老大你该不会吃醋了吧?我是有那个意思,可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跟谁不是一样。”周天心说。
旁边的小酒冷不丁插话,“我们姓沈,他姓荣,怎么可能是一家人。”
周大姑娘被堵,不气反乐,正要说什么时,被自家主子打断了,“你和白丁山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周大姑娘仿佛被踩住了尾巴,“这还用考虑么?两个老家伙完全
老家伙完全是闲着没事干,乱点鸳鸯谱。”
“就是,我跟她怎么可能?除非世上只剩下她一个女的,我还可以考虑考虑。”白丁山撇着嘴说。
周天心嗤了声,“就算世上只剩你一个男的,我都不会考虑。”
“意见达成一致,简直太好了。”白丁山拍手。
“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成功转移炮火的荣铮对宝春解释说,“他们二人的师傅,一直希望他们两能成一家子,可这两人互看不顺眼,怎么也不同意。”
说话期间,一炷香的时间也快到了,东边的天空泛红,爬过山头,穿出云层,朝阳缓慢露出头来。
周大姑娘一眼不眨地盯着桃花林,满眼的凝重,直到一抹朝阳照射到桃花林上空时,奇景出现了。
一排排的桃树就像长了腿般,竟动了起来,只觉得眼前好一阵移形换影,突然恍惚一下,再眨眼时,耸立巍峨的高山代替了之前的桃林。
这太不可思议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宝春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魔术?魔法?怎会这样?桃林那去了?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仿若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如此神奇骇然,难不成真是幽灵?
“真是幽灵?”宝春不由惊呼,抓着儿子的手下意识收紧。
“见鬼的幽灵,这都是阵法所造出的幻象,路开了,快走,再耽搁,消失了就都进不去了。”周大姑娘收起圆盘朝出现的那条上山小路飞奔而去。
事不宜迟,一行人顾不得多想,紧跟其后。
周大姑娘说的没错,那条小路,等他们间隙回头时,竟然发现在慢慢地消失。
见此,大家的脚步不约而同加快了许多,不过,刚前行没一秒钟,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异动,回头,就见,在那小路消失之前,竟然又冲上来三个人。
“贾老板!”白丁山喊了声,“主子说的没错,她果然不是普通的商人。”
“什么假老板真老板?乱七八糟的,除了我们,竟然还有人知道幽灵山的方位?”周大姑娘倏然睁大眼睛,看向自家主子,“要不是老大上次误入,别说研究六年,就是六十年都不一定发现它出现的规律。”
“你进来过?”宝春扭头问某人。
“只是误入过边缘地带,并没有深入。”荣铮不愿多提此事,毕竟当时病发神智不清,连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说起来着实有些丢脸,又怎么好意思提。
小酒冲他看了眼,若有所思。
而宝春听到他的确进来过,不由联想起很多事情来,比如,天圣教绑架她的人,说她也有可能闯进来过,若如此,那她被发生关系,也很有可能是在这里。
又比如不止一个人说过,以小酒天资过人的资质,他的生父绝不可能是一个绑匪。
想到这儿,宝春猛然看向那人,这么一看,竟然发现这人的面目轮廓真跟儿子有几分的相似,还有那暴躁,乖戾,易变的性格……
她被这可怕的念头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再看他,却见他的表情一如既然,没有任何的异常,坦然的不能再坦然。
随即暗自摇了摇头,若是,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不可能不露一点蛛丝马迹。
况且她能明显地感觉出来,他虽然疼爱小酒,但对小酒的生父却很是介意。
不可能,这简直太荒谬了,宝春不由失笑。
以防万一,正要仔细询问,他是具体什么时间进来时,他却看着底下那三人说,“人家不需知道,只需盯紧知晓内情的人就够了。”
周大姑娘看着老大和白丁山,“一路有人跟着,你们竟然不知道?”
白丁山推开她指着的手,“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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