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鹤的目光从颜晋楚身上移开,又道:“我失去自由,失去爱情,我恨颜锦恒却无法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的孩子当上九五至尊真龙天子,那样我便可以重见天日,重新回到守正的身边……于是,就有了你。”
颜晋楚突然笑了起来,这笑狂佞也冰冷,“好好好,原来我的诞生只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恢复自由,所以在你眼中,其实从来没把我看作你的儿子,只是看作你的工具,还是一件你极其厌恶的工具。在你眼中只有那个是你的孩子,而在我面前扮作慈母是不是对你最大的折磨?”
“恨我吗?”守鹤平静的迎上颜晋楚愤怒的目光,“我已经失去一切,我已经承载了太多的恨意,再多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颜皓予从盛京之郊就埋伏刺杀芒棘,我怕你失去帝位会使得我一次失去自由。
现在好了,她没死,我和守正的孩子却死了……是啊,她是天生王者,真的凭一个小小的我便能除掉她吗?是我妄想强求了。
如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守鹤处心积虑的让谨亲王帮她除去芒棘,为的是彻底的自由,为的是能回到守正的身边,过上她自以为的简单生活。
不想她不但没有除掉芒棘,却彻底断了自己后半生唯一的的期许。
她想把的能力转移到长剑上,一击即中杀了芒棘,就算她变得多么虚弱,守正的能力几乎能起死回生,也一定能帮助她。
这样的白日美梦,让她在最后一刻又迷失了自己,她向芒棘刺出去的那一剑,最终‘刺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梦,终会醒的,她这一梦确实久了一点,是该醒了。
这时,一道银光闪来,蚀麗颏在御书房内盘旋一周,停下的同时,有一个身影袅袅而入。
再次走进来的芒棘已经没有了先前杀神的戾气,她走来,神色平静,只是那双曾经灵动万分的眸子变得如止水般沉静,像深渊一般无底。
“画汝、守空,随我回幽净谷。”
画汝和守空一言不发,平静的走近芒棘,站在了她的身后,守空的手上持着那把北棂一直撑着的伞。
阳光属阳,北棂的魂魄属阴,若在阳光下行走会加速北棂魂魄的弥散,所以每到有阳光之时,北棂都不许撑着伞。
守空现在看着手上的伞无限唏嘘,北棂已经不在,这把伞是不是也不再需要。
这时,芒棘从守空手上拿过那把油纸伞,她的手指在伞上轻轻摩挲之后又把伞捧在怀里,闭上眼睛脸颊静静的靠在纸伞之上。
“我以为北棂已经永远离开,原来不是,我能在这伞上感觉到北棂,我想再幽净谷中有更多北棂的痕迹。”
画汝眼眶泛着泪光,最后只是用手捂着自己的嘴。
守空对着芒棘深深鞠了一躬。
眼看三人就要离开御书房,颜晋楚突然说道:“芒棘,我还在这里,你我的恩怨,你不想了结了吗?”
芒棘没有回头,淡漠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时代变迁,日新月异,改朝换代本就在所难免,这不过都是尘世间必经的过程。有恩怨的是齐麟与齐盛,却不在你我之间。
既然幽净谷中一直觉得世间的次序被你的娘亲打乱,而你如今也当上了齐盛新帝,那让这世间回归它该有的轨迹,便由着你去,从此与我无关。”
“不……”颜晋楚能感觉到,如果此刻让芒棘离开,也许他就再也见不到芒棘,就算知道芒棘就在莫尔库山脉的里面,他却永远无法进入。
“芒棘,发生着一切都并非你我能控制,上位之人有多少无可奈何你应当明白。对你下杀手命令的从不是我,想伤害你的也从来不是我,我只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只是想能够毫无顾忌的和你在一起,给予你更多。”
芒棘回过头,颜晋楚看到她回头,眼中闪出一丝光芒,看到的却是芒棘止水般毫无焦点的眼眸。
“颜晋楚,晚了,一切都晚了。”
若没有盛京之郊延至皇宫一路的黑衣尸首,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若没有此刻宫中并不是血色皇宫修罗地狱,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若没有闻人浩苊和北棂的两条鲜活性命横在他们中间也许还有可能。
可是这些都无法挽回,那么多生命,那么多鲜血……
芒棘凄婉一笑,“原来鲜血染就的新房,我终究无法沉湎。”
颜晋楚看着芒棘离开的背影,从此,他们就将山水永隔,曾经去莫尔库山脉由她带路,去的轻巧,可他知道,他自己要去,便永无可能。
就算他坐拥天下,却对那块神秘之地,无可奈何。
……
时移事异,芒棘在幽净谷已经静静生活了很长一段日子,她就住在初见北棂的小屋中,这间屋中一直淡淡弥漫着北棂的味道。
在这里,芒棘似乎能感觉到北棂一直就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
画汝已经成为幽净谷新的主人,可她依旧苦恼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会预知没有能力,但这并不影响幽净谷中人对她的尊敬。
而画汝在芒棘面前依旧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侍。
幽净谷不再出预言者,也不用再辅佐世间帝王,这里便成了一个普通的室外小山庄,这里的所有人过着他们所习惯的生活。
前几日,芒棘去见了有恒的皇后韩月兰,她在这里已经满了两年,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被清,是时候离开幽净谷。
“颜……卲释曲已经登基当上了有恒的国君,你回去后便成皇后升级为太后。现在你渡过一劫,就如同获得新生一般,以前的恩恩怨怨你也该放下,以后便好自为之吧。”
这事韩月兰离开前,芒棘对她说的话。
韩月兰的离开前神色复杂的看了芒棘一眼,她在幽净谷这么久,虽不能全盘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心中还是有个大概。
犹豫良久她还是开了口,“闻人姑娘,你可愿意与我一起离开?你可以在有恒生活,甚至见见更广阔的天地,为何要把自己禁锢在幽净谷一生?”
“禁锢?”芒棘淡淡的笑了笑,“恕我冒昧,你也将在有恒皇宫中度过余下半生,你可觉得那个禁锢?有恒前国君是你的爱人,有恒现国君是你的亲儿,有至亲至爱在你的身边,怎会觉得是禁锢。”
韩月兰点了点头,又问道:“若释曲问起你……”
芒棘又是淡淡一笑,“你在幽净谷中那么久,这里的一切是否该对外人言,你心知肚明,从此世间已经没有闻人芒棘此人,便让他当我死了吧。”
韩月兰最后抱了芒棘一下,“闻人姑娘,你保重。”
送走韩月兰,芒棘去到守正的屋子。
守正在芒棘回到幽净谷的三日后回到这里,只是从此开始了封闭的生活,整日整日除了为有恒皇后拔毒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
他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幽净谷中人本该苍老的很慢,可芒棘见到他的几次,能明显感觉到他越来越老。
守空说,也许守正很快就会离开。
这个离开,芒棘懂,是指离开这个世界,重新轮回转世。
也好,曾经在现代从不相信人生有来世,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以前的迷不信和迷信一样荒唐。
也许北棂也已经转世,只希望他的人生能够幸福,别像她一样,去现代兜兜转转一圈,结果落得个被喂安眠牛奶打毒针的下场。
守正看到芒棘到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幽净谷的茶水都来自外面那条粉红色的河流,所以这里的茶水也一直漾着淡淡的粉红,却因为经过处理,已经对身体无害。
“已经过去那么久,守正的心绪可算平静了否?”芒棘嘬了一口水,淡淡问道。
守正看了芒棘一眼,自嘲一笑后低下头,“在你面前我哪有资格说自己又何心绪,心最苦最痛的,从来只有你。”
芒棘摇了摇头,“不,我现在生活在这里,心中很平静,我能感受到北棂在这里存在过,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曾经的每一日都是如何过来的,我只是在品味他过去的人生。”
守正沉默不语,芒棘也沉默了片刻,才从兜里拿出一支发簪,放在她与守正的桌前。“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请教。”
守正看着发簪,脸上露出一丝惘然。
芒棘继续道:“上一次我来幽净谷事,北棂曾让我回到我的世界,见了一面我当时的执念,出于种种原因,我把自己头上的发簪给了那个他。我的东西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可是闻人浩苊临死前把这个交到我手中,说是他在集市上买的想送给我的——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我确认这支发簪就是被我留在那个世界的那支。我细细回想……有些细微末节,闻人浩苊与他都很像,所以,我想知道……”
芒棘想知道,闻人浩苊和林峰到底是什么关系,在那个世界,林峰为遗产取她性命,而这个世界,闻人浩苊死于救她一命。
守正把发簪退回到芒棘面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恕我无法告诉你,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其中原因,幽净谷于旁人来说很神秘,但身在其中的我们知道,我们也只是冥冥中最渺小的生命,这苍穹之下,从来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如今我无法参透也无意再去参透。这东西即是犬子送与你的,便由你留着吧。”
芒棘从守正的屋子中走出,幽净谷中的清新微风拂面,她的脸上挂上清而淡的笑意,随后便看到画汝向她走来。
走到芒棘面前的画汝,把手中之物交到她的手上,芒棘看到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古灵镯,默默的将它套回自己的手腕。
“冰荒族,如今怎样?”
画汝在芒棘面前一直用最淡定飘然的语气答话,“世子知道宫主绝不会再见他,随后把这镯子交到属下手中,让属下三个月后转交给宫主,随后便离开了。属下遵从了他的说法,听说世子回到冰荒族后大病一场,足足昏迷了俩个月后醒了过来。
……属下看来,微生文已经离开了那句身躯,现在冰荒族里只有一个世子,微生武。为微生武对过去的事也似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叫微生文的哥哥,也不记得……宫主了。
冰荒族已经离开了齐盛疆土,究竟去了哪里,属下也没有再具体打探。”
芒棘叹了一口气,也许这样才是对微生武最好的结局,冰荒族里微生氏是幽净谷的后裔,他们之中出了双生差点使得冰荒一族灭族,可如今微生文的离开,让这个部族恢复平静。
记得刚认识微生武时,他一直自豪自己拥有的是最高贵的姓氏,却不知他为这个姓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过着一段多么卑微的人生。而微生文更是这个姓氏的牺牲品。
微生文,当初我强留你在这个世上也许是我的错,你早就不属于这里,离开才是你的解脱,希望你的来世能如你所愿,去到一个普通的家庭,找到一个你心爱的女子,永远的待在她的身边。
这么说起来,当秋呈杰再也寻不到芒棘的踪迹后,他也离开了齐盛,去了哪里画汝也许能够查探,但芒棘已不想知道,所有人都恢复平静的生活,她与他们相忘于江湖,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宫主……副宫主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莫尔库山脉之下,他只求能见宫主一面。”画汝的声音有几分纠结。
芒棘看向急着低下头的画汝,“你离开幽净谷吧,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的幽净谷,现在的幽净谷不需要主人,你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再见闻人逐,从此你便替我照顾他,可好?”
“……宫主?”画汝惊叫一声。
芒棘淡然一笑,“你不愿意?”
画汝沉默不语,芒棘又是一笑,“画汝,你与我不同,其实你最清楚,我会留在这里不仅仅为了北棂,也是我对世事的逃避,我害怕出去面对,我害怕抉择。
如果离开这里,闻人浩苊和北棂的死就会在我眼前,而当初盛京的杀戮也会逼着我去面对,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
“宫主,其实……”画汝一咬牙,说道:“当初只是守鹤欺骗了谨亲王,在盛京宫外误杀大公子的是谨亲王的人,也是谨亲王下的灵。而在皇宫内,想要刺杀宫主只是守鹤的个人行为,哥哥会意外身亡也是守鹤的过错。这一切都与离王殿下无关。”
芒棘摇了摇头,“画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当时我就说过,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不愿离开宫主身边。”画汝终于也学会话只说半句,也许能去到闻人逐的身边时她被闻人逐收留后最大的心愿,可她不愿看着芒棘一人留在幽净谷。
来幽净谷这么久,芒棘的确有变化,看似开朗了,脸上也会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可画汝知道,芒棘的心中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伤痛。
若自己离开这里,芒棘就真的孤苦伶仃了。
芒棘苦笑着看到画汝,“傻瓜,难道你打算在幽净谷这么待一辈子?”
画汝点点头,“宫主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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