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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父皇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那老夫人袖子里揣了一把匕首,想必不是用来防身就是用来自杀的,可这幅画面在皇上眼中,那就叫行刺!所以他已经号召兵力去对抗司徒飏了,当务之急,你说林仙乐有用没用?”
太子目光阴鸷,若有所思,对皇后躬身一拜,像是认错般恭敬,又忙向外走去,边走边对奇三说,“把林仙乐带回宫里。”
只是太子不知道,这几个时辰的工夫仙乐已经被带到了他所安排的地方。
此时夜幕已经垂下,夏风频频撩拨着人们躁动的心。
老夫人和仙乐被请进宫中后,已经有官兵封闭了司徒府,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疏影本是找司徒飏说些要事,见府中这样,她又悄悄去了营地,原来营地中的将士大部分都跟随了司徒飏,所以这地方也变得空空荡荡了,他不知道司徒飏领着那些兵驻扎在了哪里,所以只能在府中日以继夜的等,等他来找她。终于,她见到了他。
司徒飏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没有与疏影寒暄,而是直接问:“事情可查清楚了?”
疏影忙点了下头,说:“四爷可知晓‘夜来风’客栈?”
他当然知道那里,提起这个客栈,他还会想起疏落。
“我打听了下,太子府里并无异常,至于宫里,我的确是无从下手,于是我偷偷去了客栈,无意中听见了小二和赖叔的谈话。”
司徒飏紧盯着疏影,只听她又说:“小二问赖叔哪里来那么多的酒水?赖叔只是应付了几句。我有些怀疑,太子会不会将那些官银装在了酒坛里?”
“我们今晚去看看。”
疏影轻轻点头,心里却十分高兴,仿佛能帮上他的忙就显得自己很有存在感。
那边司徒飏和疏影小心翼翼去客栈一探究竟,这边仙乐已经被闷在房里一下午了,捂着嘴也就算了,还蒙着眼睛,好在她不聋,听着外面悠悠扬扬飘进来的曲声怎么就那么耳熟呢!她拼命想啊想啊!一直想到了晚上,在不知道是谁喂她吃完饭的时候,她恍然大悟,还记得她有一次跟踪疏影到了一个胡同就跟丢了,然后就听见一首类似《东风破》的曲声传了过来,她好奇的同时因为看见太子从一家客栈走出来,事后便忘的死死的了。这样一想,难道此地就是当时那个地方?
听着屋里没什么动静,她左蹭右蹭的终于解开了手上的绳子,然后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四下观望,见前面有个窗子,她忙奔了过去,轻轻打开,哎哟喂,这可是二楼啊!以古代那种房子的举架,怎么也相当于三四楼了吧!
这时,街上还有几个没事闲逛的,她心想,若是真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去,砸到别人就不太好了!于是她开始将床单和曼帘紧紧系在一起,又将棉被包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怎么着也能有些缓冲吧!
上大学时,等宿舍老师查寝完毕,他们都会顺着二楼的窗户爬下去,然后再翻墙出校,这样一系列驾轻就熟的技能在今天终于要升级了,而这个结果就是不是被摔死就是被逮回来。
仙乐忙着大逃亡时,司徒飏和疏影也潜入了客栈的酒窖,太子绝对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来这里,所以守卫并不森严,更何况,若真要在这样一个客栈的酒窖旁派几个人守卫,那不等于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证据确凿,酒窖中的部分酒坛里都是被劫的官银,他为了不打草惊蛇,与疏影急忙悄悄逃了出去。
可是仙乐就没那么好命了,她刚把系好的床单从窗子抛下去,人还吊在半空中,就听见街上有人喊:“有人要自缢。”她就纳闷了,真想大骂一句,你看着过这么新潮的自缢吗?
这声惊呼过后,她听见了房间里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屋里有人拽着她系好的床单把她往里拉。这都被发现了,要等下一次逃跑就更难了,于是她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往下面一望,也就还有一层半楼那么高吧,更何况身上还有棉被,跳吧!她动作远远要快过思维,思维刚有那么点想法,双手已经松开了,然后,她想起了一个笑话,对,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她的确不应该想那个笑话,据说从二十楼跳下去的人叫声是“啊……咚……”从二楼跳下去的人叫声是“咚……啊……”
只是还未来得及验证这个笑话,她在触摸到身旁的实体东西后才猛然惊醒,这软绵绵的不是棉被,而是……司徒飏……
司徒飏没有想到自己踩着房顶逃走的时候看到一个东西吊在半空,仔细一看,简直是欣喜若狂,太子竟然把最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在了客栈,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第73章 起兵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疏影闷声不语,只是骑马跟在司徒飏他们的身后,隐约还能听见几声笑语传过来,本以为她进宫后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没想到……
两人分别把各自为何在此的疑问解释清了,司徒飏才又问:“奶奶怎么样了?”
“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殿里,后天不就是梁大人行刑的时候了吗?”
司徒飏扬着马鞭加快了速度,只重重“嗯”了一声,然后回头对疏影说:“你告诉那些百姓不用去了,若成功固然是好,不成功他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四爷,我一个区区弱女子怎能说服的了众人?他们若怕死,也不会自发结成组织了。”
仙乐也这么想,其实他希望那些人都去,毕竟人多力量大,更何况他们可是人民的代表啊!这足以表明群众的心声,所以她忙低声劝了司徒飏几句。
司徒飏心情复杂,他最不想看到萧国百姓乃至君臣自相残杀的样子,可是,事已至此,若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吧,千古罪人也好,万古英雄也罢,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疏影,你先回去吧!”
疏影慢慢停下了速度,神情落寞的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身体,勉强笑着点了下头。
“谢谢你。”
她转身后,听见了司徒飏的这句话,再回眸时,只看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马蹄踏过的土道上。
太子知道仙乐逃走的消息后勃然大怒,他却怎么也想不通司徒飏为何知情,当然,他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他们是顺藤摸瓜无意捡到了这个大便宜,他愤怒的同时却更加心慌,手中再无要挟司徒飏的东西了,这对于自己来说总有些没把握。
萧国的百姓有些已经偷偷躲去了城外,而此时,天慕国却大开城门,这也更显出了慕狂的野心。
时至八月,雨水渐少,却多了一分燥热。
天下局势动荡,就算萧国出了内乱,天慕国也不敢轻易夺城,毕竟还不敢确定是否清除了原来鲜国的剩余势力。可就在这兵荒马乱,动荡不安之际,没想到允儿肚子里的孩子倒是迫不及待了。
昨夜的雨水还未干涸,中午又飘起了濛濛细雨。慕狂还在大殿中批阅奏折,偶尔让冷浩将允儿殿中的嬷嬷带过来询问几句,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的内心竟然比允儿还兴奋,对于慕狂来说,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很多,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却只有允儿。
慕狂正在殿中思考一些问题,照看允儿的嬷嬷忽然急匆匆的求见,冷浩忙将她带了进去。
“大王,允主子嚷嚷着腹痛,奴婢已经传了太医,怕是要早产了。”
“什么?早产?”慕狂噌的站了起来,急急向外走去。
民间似乎有种说法——七活八不活,意思是说七个月的孩子还容易活下来,但八个月的就难了,这么一算,允儿恰巧是八个多月,慕狂满心担忧。
他刚走到门前,便听见里面传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他双手不听使唤的想去推门,却被站在门口的侍卫拦了一下,“大王,产房属污秽之地,您万金之躯不可进去啊!”
慕狂犹豫了一下,缩回了手,是啊!他慕狂何曾为了一个女人冲动的想闯产房,仿佛这一切落在别人眼中显得有多么败坏自己的“名声”一样。
“啊……”
慕狂刚落地的心伴随着那一声声哭喊又痉挛了一阵,忙让人将宫内所有的太医都请了过来,只是这个时候他却忘了思考,这般大肆宣扬,不是更让人觉得允儿在他心中地位非比寻常吗?
一位太医进去看了看情况,忙上外面禀明情况,“大王,微臣已经让人给允主子用了催产药,但是她身体太虚弱了,就怕无处使力,龙子若卡在产道,不但龙子有危险,恐怕……”
慕狂冷声打断,“所以呢?”
那大臣好久没有听到慕狂这么冰冷彻骨的质问了,他已经开始全身颤抖,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大王,微臣……微臣定会竭尽所能……”
“还不进去。”慕狂的语气更冷了几分,在这样阴雨连绵的日子更让人压抑万分。
房间里不时传来让人心颤的哀叫声,慕狂一次次压制着自己慌乱的心,在听到一声极其痛苦的嚎叫后他终于按耐不住了,猛然推开拦在面前的两个奴才,直冲了进去,却险些与要走出来的太医撞到一起。
太医猛然抬头,见是慕狂,忙躬身退了几步,颤抖着喊道:“大……大王……”
慕狂直奔床榻,厉色紧张问:“怎么回事?”
床前的人纷纷让开,都俯首跪地,只剩下稳婆跪在床榻上,满手血腥的慌张回道:“大王,主子……难产……”
太医见情况紧急,毫无犹豫的时间,若按常理,太医必定是以护住龙子为重,而现在……他再三思虑,还是害怕的问出了口:“大王,是保大还是保小?”
慕狂圆目怒睁,目光像是带着火星般射了过去,吓的太医面色胀红,踉跄着走到床旁,低声对产婆说道:“保小,快!”
“你再说一遍。”
“大……大王……”太医身上冷汗涔涔,这回吓的够呛,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慕狂,他以为慕狂刚刚发怒的原因是因为他问了废话,于是他按照祖宗的规矩告诉稳婆,但是……但是他听到这句话却更加恼羞成怒,那是保大吗?他一时间不敢开口,心想这都千钧一发的时刻了,大王你能不能给个准信啊!如果再深沉,别说保大还是保小了,有可能两个都保不住了。
“保大。”慕狂字字清晰的说道。
允儿浑身胀痛,头脑迷迷糊糊,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这种下体被撕裂般的疼痛是她经历过最残忍的一种“酷刑”,她拼命拼命的使足了力气,贝齿咬着下唇,闻着弥漫满室的血腥,好像一切回到了那天,大火中的鲜国像是一条腾空的火龙,她意识渐渐模糊,仿佛看到了母亲置身火海笑着冲她招手,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死了,慕狂当时救下她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可惜,他却看不见这个孩子了。
“保大,大王说了要保大。”太医不断向稳婆们重复着这句话。
慕狂已经屏退了房间里的闲杂人等,站在床榻旁,抬手抹去了她额头脸庞的汗液,看着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身体被折磨的痛苦不堪,他竟然开始忏悔了起来。
保大?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针般挑着允儿的脑神经,他是要留住她吗?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为何要留住自己?突然,允儿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紧紧抓住头上的团枕,仰头憋足了劲,满身胀红,狠狠地叫了一声,那震破大殿的嘶哑声中竟突然混合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就如雨后的一声闷雷,响彻在殿中。
慕狂有些愣住,只看着稳婆从允儿的双腿间拽出来一个浑身血腥的娃娃儿,他有些焦急的张望着,又细细看着昏睡过去的允儿,竟然未发觉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握紧了允儿的手。
“恭喜大王,是龙子。”稳婆急急擦了两下,便包裹好送到了慕狂面前。
这是他的孩子,第一个孩子。慕狂异常激动的笑着,虽然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僵硬,但却那样俊美无暇,因为那是他作为父亲的第一个微笑。
八月似乎也是个多雨的季节,这场雨从天慕国一直下到了萧国,但是却没有将慕狂那样的好运气带给司徒飏。
允儿生产的那一天,也恰巧是梁大人行刑的那一天,司徒飏早早起身准备一切,纵然与仙乐再难分难离,也要暂时抛下儿女私情,疏影已经将那些自发组成的百姓带到了营地,她本是习武之人,这种场合也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要出发的那一刻,司徒飏才想起一直忘了去做一件事情。
“去给我拿两杯酒。”
疏影刚好在营帐外,听见吩咐,便心领神会的送去了两杯酒,分别交到了他们手中。
司徒飏极其郑重的端起酒杯,成亲那日,他让她独守空房,似乎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交杯酒,就连之后在一起那么久了,也从未想起来欠她的交杯酒。
“我们喝交杯酒。”
仙乐本就不是那么哭哭啼啼磨磨唧唧的人,其实有多少次她都羡慕那些豪情壮志可以踏上战场的好男儿,所以她让司徒飏放下一切顾虑,笑着送他去平乱世。只是未想到,他竟也这般细腻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