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峰不喜欢这称呼,“鲁老哥,你直接喊我姓名。”
鲁不易再看了眼辇车,眼神渐渐鄙视,跳下马车,踢了车轮数脚,呸呸几声,“靠女人吃饭,和姬流那软蛋一个德行!真他妈瞎了老子的狗眼!”
连峰仔细叠好,重新贴身收起,“鲁老哥,我正考虑做些买卖,你想找我,我最近待在云华山东面河谷的部族。”
鲁不易瞅了眼瘸腿,犹豫了会儿,粗着气问:“你小子是不是吃软饭?”
连峰低声道,“可以算是。”所有的,都是阿娇的。
朱酉踢了鲁不易一脚,“你个瘸子,挑三拣四,一辈子也别指望娶上媳妇!”
梁悔扶额,“我说鲁子,你纠结甚,就算连峰吃软饭,他你还不信?当初在第三营,你不是最服他?”
鲁不易转动着瘸腿,许久自嘲道,“老大不死,只会些下三滥,呵呵……”
连峰瞥了眼仍跪地拦着的少年,“我先走了,你让他别拦着,想好再来找我。”他媳妇肯定等着急了。
鲁不易瘸着腿走过去将少年拎起来,口中怒骂,“你这养不熟的狼崽子,刚刚想和谁跑?”
褐发少年扬高头,嗤道,“你们大乾不是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跟着你吃不饱,我又不想死。”
鲁不易抬手往少年瘦弱的面上抡去,少年舔着嘴角流出的血丝,褐瞳隐忍着怒意,垂下头不说话。
连峰粗眉又皱,视线移开随意一扫,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半边侧脸,眼下寒光冷烁,全身紧绷戒备起来:隐在前面那个逗弄笼中雀的男子旁边的矮个子男人,和这个少年同样的越夷人装束,是慕容府的三总管。
应该是跟着他来的。之前三总管打算挟持阿娇,被他半路将人救回,上次他被流鞑探子截住,他差点送了命,三总管也在其中。
连峰暗咒了声,他只顾着大公子的人,忽略了流鞑人。
连峰跳下辇车,抓过朱酉交待一番,朱酉面上大惊,按照连峰暗示的方向小心看了眼,郑重地点头,连峰半提着朱酉的胸盔,几乎是冷喝,“记住,到时我牵两匹额上有撮红毛的棕色高马给你,他会跟着你,可能不光他一个人,到我说的地方,多几个人埋伏突击,至少要活捉一个,别失手!”
连峰说完,朱酉再往三总管方向望去时,已经见不到他的人影。
朱酉很快离开,摩挲着粗拳,竭力掩饰住眼珠子里的兴奋,若抓到流鞑探子,这军功,不说嘉奖,说不定,还能升为百总,到时候……
连峰没再注意鲁不易,又请梁悔驾车,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此行不会平静,他最担心的,是他媳妇。
93、熟人
“到了。”
听到梁悔敲击车壁的声响,慕容娇一喜;伸出双臂就要连峰将她抱起。慕容娇如此听话;连峰唇弯起愉悦的弧度,酒窝若隐若现。
慕容娇抬起未受伤的脚轻踢了连峰一记;脸儿微红;佯怒,“还不快些!”
连峰俯下1身躯;伸手正揽上慕容娇的腰肢儿,梁悔的声音又传来;“连峰;姬流在这。”
连峰手上一僵;黑眼微沉;却是改为拥着慕容娇吻她的眼;“媳妇,我遇到熟人,你在这呆着。”
慕容娇愣了愣,他命令她?
慕容娇抬起头,蹙起眉,“你确定是熟人?”他看起来可一点不像开心的样子。
连峰沉默了片刻,“嗯。”
“可我想出去。”慕容娇撅起嘴儿,媚眼儿盛着不满。
“苏公子的师傅我替你请。”
慕容娇怔怔地看着连峰说完话就掀开车帘将她撇下,张了张嘴,鼻里有些酸意,闷闷地垂下头:她才不在意他是不是不耐烦她,她一向任性,一向任性的,就算是冼子晖,她也未妥协,他也不会是……例外,明明,明明是她才可以嫌弃他的。
……
姬流嘴里“啧啧啧”,“这不是第三营大名鼎鼎的梁伙头吗?我听朱酉说,好像是逃兵来着?”
梁悔嗤了声,讽刺道,“姬大公子。”
这是军里姬流的外号。姬流曾经和连峰同一个骑兵队,是连峰的副手,长得清俊,像个贵公子,身手智谋也出众,人品却不怎么好,这位置是他勾1引步兵营千总的闺女得来的,嘴贱得很,喜欢说风凉话、爱落井下石。
“姬流,看来你活得不错。”
姬流穿着白色暗纹织锦长袍,黑亮青丝用青缎一丝不苟的束起,看上去很是风流。
右手摩挲着右耳上的红宝石耳钉,姬流走近了一步,叹息地摇头,“还以为你死了,真可惜。”
姬流身后跟着的一个手下一见连峰,两眼一亮,小声道,“老大,是这黑小子通过三愣子和我做的那笔交易。”
姬流扬起优美的唇,“沈复呢?”
“死了。”
姬流觑了眼连峰身后的辇车,嘲讽地勾起唇,“刚正不屈?嗯?”那些抢来的流鞑人的东西,八成是分赃不合,起了谋害之心。
连峰笑了,“你活着就好。”
姬流俊面微变,将灰瞳眯得细长,嗤了声,“走狗奴才。”
“不准你骂峰哥哥!”却是姬流身后的皮张摊子蹿出一个俏丽女子,原是栖立在一旁架上的黑色猎鹰骘猛蹿起,姬流脸色遽变,急忙以手挡鹰护面,脚下生风,连连后退,只遇到路人阻挡,正要蹲身抱头从低处蹿跑,连峰长啸一声,黑鹰利爪遽收,扑扇宽翅从旁飞掠,连峰伸出右臂看着黑鹰温驯地伸爪勾臂,轻抚黑鹰收起的羽翅,开心笑道,“明家的妹妹,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俏丽少女正是连峰曾经向慕容娇坦白的衣族朋友的妹妹,明古丽,与连峰一样,深邃的脸部轮廓,却是雪一样的白,她的头发并没有盘起,自然垂立,头带豆黄色方巾,坠着雀羽,穿着色彩浓丽的百褶短裙围腰,脚踏黑色毡靴,与大乾一般女子装束并不一致。
明古丽对着已起身的姬流做了个嘲笑的鬼脸,见了连峰,既开心又委屈,“峰哥哥,阿哥说你会回我们那,我等了好久也不见你,把你的大鹰带过来,想让它来找你。”
梁悔兴味地注视着连峰手臂上的黑鹰,见黑鹰似乎又有飞扑之势,赶紧后退了两步,笑着对明古丽说:“小姑娘,我们正要赶去。”
明古丽很高兴,“峰哥哥,那你等等我,我收好就走。”
连峰见摊子旁栓着几头雄麝,摊子上狐皮、鹿皮等生皮张还剩下不少,说:“我不着急,等你卖完一起。”
“这些我已经全部买下了。”姬流掸了掸刚刚弄皱的衣袍处,再仔细捏齐绣有精致枝纹的衣袖,似乎刚才被黑鹰袭击的根本不是他。
明古丽笑着说:“是他找上阿哥的,他刚刚看了货很满意,日后阿哥直接找他换盐和布匹。”
“我以后会派人直接去你们那里收货。”姬流指着那几只雄麝,“麝香囊我要活取的,你们能抓到,不代表不欺骗,我要派人盯着。”
明古丽很为难,“我做不了主。”
姬流皱着流剑般的长眉,一脸嫌弃,“真麻烦。”
明古丽有些讨好地问,“那你看怎么办?”哥哥说他是他们遇见的最慷慨的买主了。
姬流一脸不情愿,“算了算了,我倒霉点跟你走一趟去和你哥说。”
连峰这才注意到这摊子只有明古丽一个少女看着,微皱着眉,“你哥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来?”
明古丽皱着小脸,一脸忧愁,“阿哥向首领家下战书,被首领家大儿子打伤了,阿妈阿爸让他躺在家里。”停了一下,明古丽指着摊子旁边,“我和这个爱敲打岩石的怪老头和他徒弟一起来,也一起回去。”
姬流很是不耐烦,“臭丫头,我说的你听见没有?”
明古丽连连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姬流唇满意的勾起,指使他的手下,“去叫人把这些皮货收走。”又指了指雄麝,“等到人来再活麝取麝香囊。”
“老大,你真要亲自去?”
姬流斜着流星目,“你有高见?”
“我去过,那里偏僻穷酸得很,老大,你的衣服很贵很难洗耶!”
姬流俊面一僵,半晌斥道,“什么能难倒我?”停了一下,补了句,“提子,你跟去给我洗衣服。”
明古丽又是点头如捣蒜,“我们那里不仅穷,路还很难走。”
“他去得,我去不得?”姬流正要指向连峰的,连峰已经让黑鹰重新栖在横架上,他正躬身抱起一个人。
“混帐!不用你抱我也能走!”她刚和苏栖桐说了句,连峰就打横将她抱起,她才不稀罕知道他什么妹妹,什么熟人呢!他把她晾在一边,她才不在意,她向来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理他答不答应。
连峰强力将慕容娇紧箍在胸前,“听话。”
慕容娇不顾周围好奇探究的目光,使劲捶连峰的胸,低吼道,“你去陪你家妹妹呀,管我做什么!”
连峰皱起眉,“我没有妹妹。”
刚走过来的明古丽笑容有些僵硬,“峰哥哥,你抱着的是谁?”
姬流在远一些的地方撇了撇嘴,转脚就要离开,听到连峰不轻不重的“媳妇”二字,灰目一闪,勾起嘴风度翩翩地踱步过来,“连峰,竟然有女子没眼光到会嫁给你,不会刚好凑成两块黑炭吧?”
慕容娇发怒着转过媚人的脸蛋儿,连峰想要阻止已是不及,“你才是黑炭,你全家都是黑炭!”
姬流和明古丽显然没料想到连峰抱着的会是如此娇媚的女子,不约而同地愣住,姬流倒是很快回过神,见连峰一脸戒备,姬流笑得很愉悦和很满意,灰目耀满欣赏和赞美,“连峰,你从哪里捡来的美娇娘?”
慕容娇也吃了一惊,才没多久,就遇见两个美男子和一个美丽的少女,这可真不寻常。见姬流眼里只有纯粹的欣赏,慕容娇不禁对姬流反感少了些,“本小姐看上他,当然是因为他极好。”
连峰将慕容娇的脸埋进他的胸前,对明古丽说:“明家妹妹,这俩师徒也在你们部落?”
明古丽俏脸微黯,“嗯,这怪老头几个月前带着他徒弟来的,他一直在观察我们族里神祠外祖先留下来的石岩壁画。”
慕容娇闻言心喜,也不再纠结立即与苏栖桐的师傅套近乎,那个怪老头,哼,一句话也不说,嘴巴紧得跟蚌似的,知道他的兴趣所在,慕容娇闷在连峰胸前,难掩语气的雀跃,“阿峰,快些带我去。”暂时抛下她因为听到连峰喊姑娘家妹妹时酸酸的情绪。
慕容娇的脸被连峰藏了起来,姬流灰瞳微沉,却是笑了,“连峰,日后见真章!”
连峰垂下眼睫,“你赢不了我。”
姬流卸下腰带上挂着紫色流苏的翡翠,施恩般地扔了道连峰脚底下,“看到了?论财论貌,我才有资本佩戴,而你,”姬流星目将连峰上上下下逡巡了遍,笑了,“贱卖了还认为捡了便宜。要是戴着呢,又不伦不类。”
连峰将慕容娇抱得死紧,紧抿着嘴,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掉收藏掉得好销魂,要是我说以后都不能更新了,估计通通都会掉光的,唉,恶性循环,只能保证不烂尾不万年坑了。
家里出事了,我心情很不稳定,本来不想说,但我至少要对追文的亲有个交代。毕竟写了三篇,这篇的收藏数是最多的,我可以安全的推测,看我这篇文章的读者也是最多的,所以更加愧疚了。
至于姬流这个人物,我设定的时候,并没有具体的限制,现在出现了,感觉性格好诡异。
沉默地飘走。
94、使性
慕容娇被连峰抱回辇车,连峰只说了句;“我去帮明家妹妹收拾一下。”便留下慕容娇一人。
慕容娇倔倔地看着微动的车帘;须臾,媚眼中凝了些水意;退下鞋袜;重重地揉搓着肿起的脚踝:她刚刚一人下辇车时,又扭了一下。
疼了;也只咬着牙,垂着头;细弱地呻1吟着;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她自己造的业;她自己担。
连峰再进来时;慕容娇微扬起头,半阖着媚眸,饱满光洁的额上已经因为忍耐疼痛而出了冷汗,连峰寒着脸,一把抓着慕容娇揉搓的手,“够了,我说过会给你敷伤药,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
慕容娇哼了声,睁开双眼,手放过被蹂躏的可怜脚踝,半倚着软垫,将脚伸到连峰的腿上放着,扬起脸,无所谓似的,“那你来呀!”
连峰前前后后仔细审视慕容娇的脚踝,浓眉拧在一处:伤得更重了,“现在还不能抹活血散瘀的药,不然肿得更厉害,我再给你用凉水敷。”
慕容娇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连峰手掌包握着慕容娇的脚踝,紧捏了下,“疼不疼?”
慕容娇冷哼了一句,“不疼。”
连峰握得更紧,“疼不疼?”
慕容娇咬着唇,“不疼。”
连峰蓄意再次加大力度,声音愈加暗沉有力,“疼不疼?”
慕容娇几乎是疼着吼出,“不疼。”
连峰一直细密地注视着慕容娇,慕容娇像看仇人般瞪着他,却是死不服软,连峰胸口一疼,放开手上的包握,低垂着头,“阿娇,你就不能听我一回么?”她说不想他做她的奴仆,他态度一强,她比他更强,心软的,总是他。
慕容娇轻微的喘着气,眸中一直忍着的泪水越来越满,也垂下头,“我一向如此。”
连峰沉默地给慕容娇的脚踝做冷敷,慕容娇闭着眼,对自己这性子厌恶起来,不就是他一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