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玉走上前,看着他卷起裤腿光着脚丫子的样子,乡下野毛孩儿一个。
“吴大,你这是干嘛呢,大冬天的,你还能够挖到黄鳝?”若玉知道爹爹也是一把好手,可是没想到吴大本市还不耐。
吴大得意的道,“你叫我一声姐夫,我就给你。对了,你姊姐儿回来了吧,我方才在村东头没看见她啊。”
若玉摆了摆手,“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姐姐没回来,你急什么。”说着就要绕过他往池塘走。
面前被人挡住了路,若玉不高兴的看着吴大道,“你要干嘛?”
“嘿嘿嘿……我都好久没看到姊姐儿了,怪想得慌的,什么时候给我见见她。”吴大塞给她一串黄鳝,让若玉带回家吃。
若玉退后一步,冷冷的看着他道,“吴大,我姐姐跟你就是订了亲,你可不能这么心急火燎的要见人,坏了我姐姐的名声可不好!”
吴大偏头不耐的看了一眼地面,这丫头就是爱挡着他和若姊见面。在他看来,若姊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妻的,未过门的老婆,想看看还不行啊。
“好歹我和你姐姐也是亲梅足马,她早晚是我的人,你能不能说话客气点。”吴大不是吴三更,有时候嘴巴还是很厉害的。
“呵!是不是还说不定呢,有你这种姐夫,还真是委屈了我姐姐呢。吴大,你身体健壮,脾气这么大,我还没对你说什么呢,你就要我客气点,我怎么着你了?”若玉皱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吴大,脸色也垮下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姊姐儿早晚是我家的人,你别得意的太早,要是让我知道你挑拨我和姊姐儿的关系,我——”
“你怎么着?你要干什么?”若玉仰着脸不怕的狠狠地瞪着吴大,这乡村野夫的男孩子,怎么就配得上自家花一样的姐姐了,若玉越想越看不过了。
吴大气哼哼的扛起锄头,绕过若玉,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句话道,“等她进了我吴家的们,自然有吴家的姐妹,最好跟你们蒙家断个干净!”
若玉望着吴大离开的背影,冷风吹打在额头的发丝上,发丝飘打在脸颊,痒痒的有些刺疼。这个吴大,一看就不是个好男人,野得很,对人对事什么都不顾虑,把女人当成什么了。以前动不动就拦着姐姐若姊调戏,毛手毛脚的,想起来就觉得吴大太差劲儿了,让她的心里更加的冷了许多。
……
下耳沟的池塘是个不错的地方,若玉早就看上它了。现如今池塘已经灌满了水,像一个小小的湖泊,湖面上结成厚厚的一层冰,咕咚咕咚的音乐听得见湖水里面在冒泡。
若玉笑看着满满一湖水,全都是祖父亲力亲为的。小湖边围了整整一圈的篱笆,上面还有带刺的荆棘缠绕,做得很到位,考虑很周详。
冬天的风很冷,尤其是小湖面上刮过来的风,更加的让人冷到了骨子里,脸上的皮肤刺疼刺疼的,很是不舒服,像冰刀子一样难受。
若玉正要往回走,正好碰见了出来寻人的若竹哥哥。冬天的时候,若竹的脸蛋上红红的两团,看起来十足的就是一个乡下男孩子。
“若竹哥哥,你不是在学堂吗?怎么回家了。”若玉笑看着他。
若竹和若松都是周氏的两个儿子,因为蒙志福的缘故,都去了镇上的学堂念书。若竹学习能力强,上进,夫子很是喜欢,若松一天到晚掏麻雀窝,旷课,惹得夫子很是不高兴。
若竹笑看着面前的若玉,说道,“兜兜,你才回来,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大冷天的,小心着凉。”说着还走过来拉着若玉的手呵热气。
若玉笑看着面前的若竹哥哥,反握着他的手往回走道,“开春了就好了,祖父会置办一些鱼苗的。若竹哥哥,到了冬天的时候,你就可以来打渔了呢。”
“嗯,兜兜总是家里最聪明的一个。”若竹一前一后跟她走,看着若玉的脚步,若有所思。
感觉到身后的人说话有些口气怪怪的,若玉转过身来看着他,含笑道,“若竹哥哥有什么话想要找我问对吧?”
若竹神色有异,似乎在犹豫着怎么开口。
“是不是大伯母说了什么,让你知道了?”若玉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他出来找自己,就是想要问个清楚吧。
这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若玉觉得,周氏果真是个碎嘴的人。
“兜兜,爷爷是不是给你招亲的?”果真还是问出来了,若竹小小声的凑过来问道。
若玉看了看若竹的脸色,没有立刻回答,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大伯母告诉你的?她还告诉了什么人?”
“没有,我下学回家,无意中听到爹娘在吵架,才晓得……是这样。”或许若菊也已经知道了,只是不在家,爹娘忙着到了祖父家里,听说兜兜回来了,若枫向来知道她很会拿主意,多少知道一些,听她的口气,果真是知道的。
若玉看他小心谨慎的说话,点了点头,“是这样。”
若竹抬头看着她,严肃的道,“为何?”
若玉转身回家,却被若竹拉住,“兜兜,你可知三叔只是一个举人,王家和吴家都是亲家,到时候人家知道了,菊姐儿肯定会被欺负的。兜兜,你不担心你爹会得罪人吗?”
他的话倒是一个很会分析的,可是若玉听出来了,若竹到底还是顾念着自家妹子,最关心的还是事情穿帮之后的若菊的处境堪忧。
若玉笑了,一把甩开若竹,退开几步道,“若竹哥哥多虑了,若菊姐姐一直都没有回家,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若竹茫然。
若玉冷笑道,“若菊姐姐起先就是住在了花婶绣坊,算是一个长工。今年已经承担了大户人家的绣衣裳,还和花婶认了干妈,住在了花婶的房子里。难倒,若菊姐姐的变化,你们都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样的家庭,居然走出一个聪明胆识的女儿,若玉真的怀疑周氏那种人怎么生出了若菊来。若竹不太明白,望着她道,“这不是好事吗?听娘亲说,已经得到了不少工钱呢,将来嫁人都不用愁了。”
若玉转身不再搭理他,任凭若竹在身后追问,她只是警告他小心隔墙有耳,无论如何要保守秘密!
直到晚上用晚饭的时候,若竹都一副浑然不明白的表情,若玉只是假装看不见,根本就不跟他说话。
蒙志福察觉到女儿的乖顺,反而觉得有点奇怪了。周氏唧唧歪歪的说着好听的话,倒也被警告要守口如瓶。看来,若玉出门那会儿,蒙志福他们已经把利害关系都说给了周氏听。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今晚上蒙家的女儿回来了,蒙志福带着女儿回来,说的恐怕就是王家的婚事。到了晚间的时候,大家吃了饭散了去,若玉和爹爹留下来住了一晚上。
“爹,你和大伯母怎么说的,她那么高兴。”若玉洗了热水脚,穿着自己让祖母给自己做的棉拖鞋,走到了爹爹的房间里。
蒙老太爷家里已经有三间房了,都是扩建的,还有几只小猪仔,晚上都安静的睡着了。
夜色宁静的出奇,窗外还有月亮。蒙志福坐在床边,把带回来的书籍都拿出来看看,这一次备考,他一点不马虎。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儿,蒙志福掀开被子,让她进来。
“傻丫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不好好睡觉,你就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蒙志福给她盖上被子,把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暖和着。
没有娘亲在,爹爹对他们可是一点好都没有落下呢。
“该不会是咱们家有许诺了大伯父家什么事情吧?”若玉闷闷的把头埋进爹爹的怀里,有些不服气。
今天回来吃晚饭,她就已经感觉到了大伯母的好心情,而且那脸上的笑,简直就是看到了银子一般。像她这种人,要封住嘴巴不难,难的是肯定狮子大开口了,不然吃了亏或者没有占到便宜,那就碎碎念把什么都给你抖出来了。
蒙志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安慰道,“爹爹答应若菊的嫁妆一手包办了,从我们县城的宅子里出门,到时候省得被人家发现异常。所以,若菊姐姐过完年就一直住在我们家,就是这个道理。表面上是照顾侄女,实际上也就是等着到时候她替你出嫁。”
躺在爹爹怀里的若玉哼了哼,对周氏已经厌恶到极点了。
揪着爹爹的领口,若玉试探的问道,“爹爹什么都买账了,可是人家未必记得你的好啊。将来我们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需要帮忙的地方,爹爹觉得,大伯父大伯母和二伯父他们,会帮助我们家吗?”这是很现实的人情冷暖,若玉心有不甘不是没有原因的。
蒙志福叹了一口气,尊尊教诲道,“兜兜,同是一家人,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太计较了。爹爹小时候,跟着哥哥嫂嫂受了不少苦,一只小母鸡生了蛋,你大伯母她也舍得给我吃。那些年,大嫂她对公婆家的弟妹都当做责任,承担了不少家务,洗衣做饭也很勤快。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大嫂两个女儿嫁的都不太好,我这个当叔叔的,理当帮村着点。”
若玉抬起头来,看着爹爹道,“这么说来,倒是显得我小气了。”
“小气鬼,得失心太重!”蒙志福就知道女儿精于算计,小小年龄吃了不少苦头,看了不少脸色,他也心疼她。
若玉勉强笑了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正儿八经的告诉爹爹,“其实,爹爹不用担心若菊姐姐会受委屈。”
虽然爹爹不说,可是从丰厚的嫁妆来看,爹爹答应下来,不只因为周氏曾经的照顾情分,还有就是若菊影子一般的存在,和即将被发现的窘境。爹爹恐怕是因为心有愧疚,想要一点弥补罢了。
蒙志福坐起身来,认真的看着她道,“你这话何意?”
若玉盘腿坐在床边,笑看着爹爹道,“今天若竹哥哥也知道了,我没有说。爹爹,若菊姐姐其实并不是一个吃亏的人,她现在住在花婶的院子里,忍了花婶做干妈!”
“什么?!”蒙志福毕竟是个久经世故的人,一听就知道其中别有猫腻。
若玉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食指挡在唇间,示意他不要太大声了。
“爹爹,你干嘛啊!爷爷要是听到了,会惹来麻烦的!”若玉看着面前的爹爹,笑着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郎有情妾有意,若菊姐姐喜欢的,她自己争取到了呀。爹爹,你干嘛?”
蒙志福翻身下床来,看着面前的女儿,冷着脸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仔细想想,菊姐儿在县城的家里住,他这些日子并没有太在意,也不知道菊姐儿是不是一直留宿在绣坊里。
若玉裹紧了棉被,看着爹爹道,“哼!真要是有什么事儿,早就有事儿了,爹啊,你怕什么,说不定掀开盖头的时候,他们还很开心呢。”
“荒唐!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蒙志福来回踱步,颇有一些老爷的风骨。
若玉斜靠在床头,看着面前的爹爹,美美的笑了。
“你还好意思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为你是问!这时候才告诉我,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蒙志福现在最注重名声了,要是绣坊的事情传出去,还不把人家笑死啊。
蒙家的女儿,在王家认了干亲,这么急不可耐。要是今后掀开盖头被人知道了,前后联想起来,岂不就是往蒙家脸上抹黑嘛!
若玉打了个哈欠,翻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爹爹想了多久,反正后来醒过来的时候,若玉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有时候,有个爸爸为你撑起一片天就是好的,若玉发觉自己越来越依恋爹爹的势力了。她现在所拥有的地位和尊严,都是仗着蒙举人的女儿的名头,村子里人人都捡好听的话说给她听。她不是没有享受过高高在上的感觉,被人簇拥的感觉。可是,当这一切都是家里来之不易一路辛酸奋斗而来的时候,她就倍感珍惜和幸福。
次日清晨,若玉就跟着爹爹进了城里,回家的时候,门口就只有祖母和哥哥来迎接。昨天走的时候好好地,可是现在回家却感觉家里人脸色不太好。
一问才知,娘亲病倒了,若姊和吴三更守在床边喂药呢。
“这天寒地冻的,孩子他娘到底怎么回事儿?”蒙志福念念叨叨的小步子往屋子里跑,越走越快,最后丢下全家人,直接冲进了房间。
若姊正在给娘亲喂药,吹凉了送到嘴里。赵氏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的样子病来如山倒,门口一股冷风灌进来,让她难受的捂着嘴一通咳嗽。
“孩子他娘!你这是怎么了?”蒙志福赶紧关上房门,紧步走过来,呵暖了自己的手,坐到床边抱起她,“好端端的,你这是干什么呢?”
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个小心眼儿的娘子多半是心病,以前就有过一次,这一次,只怕是过分了些才气成这样的。赵氏醒过来之后就浑身犯软,被香儿发现了,才惊动了家里人。
这两天她关在房间里绣东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来是赌气,而来也是眼不见为净。说到底,还是跟夫君有了隔阂。
蒙志福得不到回答,抱着她在怀里,拿过若姊手中的药碗,端着就喂给她喝了。赵氏还算是配合,却还是不理不睬的。
若姊失去的退了出去,就留着爹娘在房间里。
若玉在门口守着听动静,看到姐姐出来,若枫关心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