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麟抱着她站起身来,谁知尚未走动,他的人连带着安琪儿再次跌倒在地。
“龙麟呀龙麟,你难道现在这般不堪么?”
他的腿由于久卧三天,体内血液凝滞不前,既酸且麻,他站起又跌倒也在情理之中。
龙麟暗一咬牙,他费力的站起身来,身子一阵摇晃,似乎又要摔倒,他趔趄数步,身子随着步伐蹒跚摇摇晃晃,一步步地走了出去,走出了三天未出的洞房。
他走了出来,来到半山腰,四周南疆族的人见到副族长出来,均都一个个低下头去,并下意识的向后退却。
龙麟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们,独自抱着安琪儿向着山上行去。
山上本无路,他淌着荆棘,脚踩着尖锐山石,一步步的走着。
荆棘将他的衣衫划破,刺伤他的肌肤,他体内的鲜血顺着伤口淌下,他似乎毫无察觉,仍是木然的走着。
坎坷的山路将他扳倒,他爬起,继续前进。
他的道行高深,若飞行起来,比世间任何一种飞鸟速度都要迅捷,但他却甘愿舍弃飞行,一脚一步的慢慢走着,却是为何?
一路走来,衣衫碎裂,鲜血淌了一路,当走到山顶时,他已如世间一乞丐般,衣衫褴褛,一条条一缕缕的挂在身上,上面沾满血污。
他的裤子从大腿到脚踝处全被划破,腿上竟然划出道一尺长的大口子,血肉外翻,那鲜明的液体就这么如涌泉一般汩汩淌出,不会儿工夫,在他脚下已经淌了一片,鲜血殷红!
他牵动脖颈,环视一圈,继续走去。
他停下,就在一株树下停身,他将安琪儿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下,他的动作轻而温柔,就像是位慈祥的母亲往床上放自己的孩子一般,生怕将她惊醒。
他缓缓地爬出些许,就在大树底下,用他的双手向着地下挖去。
难道,难道他要凭借他的一双血肉之手,去挖这坚硬的山石么?
虽然石中也有土壤,但毕竟也是半土半石的那种,虽然他的道行高深,但若想凭借一双肉掌去挖这山石,也是不大可能。
他挖了。
他将双手抓起一块石头用力掀起,随手放在一旁,后又将手伸进这个小小抗中,继续挖着。
山石尖锐,且棱角甚多,他的一双肉掌再坚硬也抵不过山石。
那抗也只挖了两尺大小,他的双手已被尖锐的山石划破,鲜血混着泥土形成血污,他不停,仿似已经不知停顿,他继续挖着。
其身后站有一人,一通体漆黑的人,他此时便眺目凝望着他,他的脸一脸平静,看着他手下的动作。
龙麟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他继续挖着,抗越来越大,他的双掌也愈发浓烂,空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终于,大坑挖好,而龙麟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他望着大坑久久不动,似已呆滞,许久之后,他才转过身来,从地下将安琪儿抱起。
她还是穿着那件他们成亲那晚所穿的喜装,现在看来,仍如一新娘子般。
他将她抱起,脚步摇晃的来到抗边,将安琪儿平身放了进去,后又去山间摘了许多山花,一朵朵的放在其身旁。
一切完成,他跪在大坑边上又已不动,但声音却传了出来:“琪儿,你先一人在这里,等我将害你的仇人杀了便来陪你,然后,然后我们一块去找姐姐,你说好不好?”
说完,他又轻声道:“你放心,她人很好的,你这么可爱,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而后,他凝望着那张脸颊,那头如金丝一般的秀发,还有那身永久的新娘子装,他的眼神痴痴,似乎要将她永远都装在心里。
他不动,似又已呆滞,只是这么痴望着。
良久过后,龙麟忽然抬起头来,仰首长嚎:“啊”而后他抬起双手,伸掌平推,但见两道红芒向着堆起的那堆山石土壤射去。
泥土涌动山石飞滚,向着坑中涌去,顷刻间,便已安琪儿掩盖,并堆起一个小土堆。
一个人,无论他生前多么富有,成就如何之大,但他死了,也仅仅占有这么一小块地方,一裹黄土陪伴他,最后在岁月的长河中,化作宇宙尘埃。
龙麟再次大叫一声,他飞身上树,伸掌向着一段小腿粗细的树杈砍去,只听见“喀嚓”一声,树杈已断,他伸手接过,落了下来。将上面枝叶去除,立在地上,他高举手来向下劈去,一道红芒闪现,他的手竟从这段木头的顶端一直劈下,最后变成两片半个的木头。
龙麟持起一根,伸指向着平面划去,那根肉指犹如一把利剑一般,顷刻间便写下了一行字,字迹均被鲜血染红。
“龙麟之妻安琪儿之墓”他写完后,又反手抓住另一个,伸手写道:“安琪儿之夫龙麟之墓”他将安琪儿之墓那段木碑用力的向下插去,低头看着。
一会工夫,一个人的坟墓就这般形成。
“琪儿,你等着,龙麟哥哥很快就回来陪你…”
龙麟说完他站了起来,独自一人向着远方走去,却是并未走向南疆。
幽九在其身后看着,久久未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龙麟走了,他自那天从房中出来以后,便抱着安琪儿一人走上了山顶,但却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他去往何地,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就这么悄然无息的走了,只留下山顶一安琪儿之坟冢。
他甚至都没有与大鹏王告别,说起来,他现在已经算是龙麟的岳父,虽然没当一天,但毕竟有安琪儿这层关系。
他没有与他告别,也许是安琪儿不在了,他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以前安琪儿在世时,将他两人陌生男人捆在一起,现在她已不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也已消失?
当然,更多的人不是这么以为的。
大鹏王将自己的独女许给龙麟,但却在他们新婚的第一晚女儿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去,龙麟既身为她丈夫,却没有尽到作为丈夫保护她的责任,许是感觉无面目面对大鹏王吧?
大鹏王知道后,默然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独自一人走向山去,于是便看见了一堆坟墓,当然,也看见了那片龙麟为他自己写下的墓碑。他的眼只是扫过龙麟的墓碑便投向女儿,看着依旧鲜艳的血迹:“龙麟之妻安琪儿之墓”他的脸上一副难掩的悲怆,也许,他只有在此地才能真正的将他内心思想表现在脸上,只有在女儿面前,他才是真正的他。
“琪儿…爹爹来看你了…”大鹏王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喃喃道。
“你安心的去吧…等爹爹日后大事成就,我会让天下人都为你殉葬的…”
大鹏王似是自言自语:“无论你如何看我,我也知道,我…我不是个好父亲…琪儿…”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略带哽噎,他仰起头来,眼睛大睁,努力使自己眼泪不流出,这般仰望了会儿,他收回仰视,侧目看向女儿坟墓,叹息一声,什么话都未再说,身子忽然一阵飘渺,也越来越淡,最后化作缕缕轻烟消失在山顶。
风,渐起,吹动地下落叶哗哗舞起,他的衣衫也随之而起,他站在山顶一阴暗处,似乎已与阴暗融为一体,他看着大鹏王的离去,眼睛中有团东西,跳动不已。
连绵山峦间,伏魔黑山。
山,还如以前那般,任世事如何变迁,它仍旧矗立于世间。
那黑色的烟雾似乎比以前愈发浓厚,笼罩在山的半腰,烟雾很低又静止不动,外面风无论怎么吹,在这里永远都是风平浪静。
静,寂静的山间犹如一死去。
这时,却见空中涌来一团黑气,摇晃着向着山下涌来大鹏王刚进入洞里,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声响:“你来了?”
大鹏王道:“怎么样了?”
那声音道:“不行。”
“什么?不行?怎么会不行呢?”
大鹏王的脸在这一瞬间,已变得狰狞可怖。
那人道:“本来我以为可以的,但谁知却…”
大鹏王忽然咆哮道:“不行?难道我一个女儿竟然只换回一句不行么?”
他的身外黑雾涌动,跳跃着,似乎是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那声音道:“我被囚禁此地数千年之久,身子早已被毁去,若要出来必先修复身体,只是,与我本质相同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也只有你的女…”
“够了!我只问你,你究竟能否出来?”大鹏王忽然打断那声音,厉声喝道。
“能,只是却…”那声音停下。
大鹏王挑眉,道:“只是怎样?”
“只是却要找齐开启封魔印的五样东西。”那声音道。
大鹏王怔住,似已痴傻,神色间忽然老了许多,他喃喃道:“难道我错了么?我大鹏王一世英明,难道这件事我做错了么?”
那声音又道:“若不是你将你…你将九幽之体的人本命精血输给我,我的身体也不会回复,若要出来,更不知何年何月,但此时看来,不出十年,我便能从这里出来,因为我发现那封魔印愈发松动。”
大鹏王喃喃道:“十年?我筹备了数十年之久,难道我还要再等上十年么?”
那声音忽又道:“也许不用。”
大鹏王眼睛忽然一亮,道:“怎么?”
那声音慢慢地道:“我虽然没见过那五样东西,但是它们若离我近时我却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那又怎样?”大鹏王面如含霜。
“那次你走后,我忽然感觉到了那件东西的气息。”那声音幽幽的说着。
“哪次?”大鹏王挑眉问道。
那声音道:“就在你辗转不定后又下定决心那次。”
大鹏王皱眉回忆,许久过后他眼睛猛的一亮,喃喃道:“是他?”
“你知道他?我不光感觉到了那东西的存在,我还感觉到了…”
那声音还没说完,大鹏王已然将它打断:“找到那件东西后,你是否便能出来?”
“嗯,我现在身体已复原,只要凑齐五件东西,我便不用等上十年就可出来。”
大鹏王闻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的身子已经化作缕缕轻烟向着洞外飘去。
空旷的伏魔洞中,只有那声音还在响起:“我先前还没有说完,我不光感觉到了那件东西的存在,我还感觉到了危险,我是五星归位,他,却是七星连珠啊!定数啊…一切都是定数…不过,明知不行我也要试它一试,即使是灰飞烟灭也好过自己在这里寂寞的过上数千年好啊!”
……
夜,很黑,也很静,天上无星无月,有的只是这片连绵无尽的漆黑。
在一片大黑林间,有一人走着,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相貌,也不知是男是女,但看那影子个头不高,身子迁细,脚步甚轻,倒像是名女子。
黑影走了一会儿,他停下,他似乎是向着前方望了望,见前方黑暗无尽,只听见一声叹息传出,那黑影坐了下来,他倚在一株大树下坐下。
他从身上掏出块干粮,就在嘴前吃了起来,他双手抱着吃的很慢,似乎格外珍惜,但吃的再慢也总有时候吃完,他吃完后又喝了点自己带来的水,后他抹抹嘴角不动了,他的身子似乎已天地间的黑暗融为一体。
“唉…不知道龙师叔现在在干嘛呢?”
这人轻叹道,声音虽轻,但音质清脆婉转,是个女音,似乎年岁不大。
而后,她站起身来,淌着黑暗继续走了,眨眼间便消失在林间的黑暗中许久过后,在那女子离去的方向又走来一人,他的前方有道荧荧微光,似乎是点燃一盏灯笼,在探着脚下黑暗的路。
“这种鬼地方,真是讨厌。”
此人一边走着一边咒骂,而音质细腻,竟也是个女子,但却并非先前那个,此人声音柔柔腻腻,似乎温柔如水,又像是媚声媚气的那种。
她手中持有柄会发光的玉尺,借着玉尺的光芒,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并时不时的回头观望,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
“哎哟!”
忽然,她惊呼一声,黑暗中,只见那道微光猛的向前冲去,看情景似乎她人将要摔倒,但她却快行两步将这缓冲下去。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绊本姑娘!”
声音虽似乎生气,但却仍然有股那种柔腻感,她走了回来,低头细看,借着玉尺光芒,她看清了,先前绊她差点摔倒的似乎是根黑乎乎的棍子。
“可恶的烂木头,连你也来欺负我!”
她不满的说着,抬手举起玉尺便向着那段黑木砍去。
玉尺砍在木头上竟然发出闷响,似乎是砍在一块柔韧的皮革之上。
“怎么回事?”
女轻轻疑道,刚要凑近观看,她身后却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彩云妹子原来跑到这儿了,真是让哥哥好找啊!”
那女人猛得抬起头来看向身后,只见一道黑影出现在前方。
“林哥哥速度好快啊!小妹刚到这儿才不一会儿你便已跟来,真是令小妹佩服啊!”那女人声音仍然腻腻的道黑暗中行来一人,他走近持玉尺女子身前,笑道:“彩云妹子,你为何不辞而别啊?难道哥哥就真的让你这么讨厌么?”
那彩云道:“哪里啊?是林哥哥离去时日久了,妹子一人在林间害怕,我去找你,谁知这黑古隆冬的什么都瞧不清,竟然迷路了。”
男人嘻嘻笑道:“原来妹子想去找我啊?”
彩云道:“嗯,可不是么!”
男人抬头看去,见头顶上被密林遮掩,再加上今夜本无星月,此时林间愈发黑暗,他靠近彩云,笑道:“妹子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啊?来,走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