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行!”
“我要保护族人!”,似要说法自己,又似在对天地祈求,那浓郁的金属光芒愈发的兴盛,渐如火炬,在毁灭风暴形成的黑夜中成了唯一的光明。
“我有……”,“嘎吱嘎吱”山体扭动,滚落巨石,堵住了一处裂缝破口。
“不能放弃的……”
“轰隆”大片的山体为毁灭风暴催折”破碎,却随着那山体上空扭曲面容的怒吼,重新从大地中升起、拔高,阻拦依旧。
“缨鼻!”
山体上面容向身后凝望,在山体的背后,毁灭狂风所不能吹拂到地方”有数百巫人聚集在一起。
巫人聚集处的正中,有淡淡的青烟在冒出,青烟下是大片燃烧过后的灰烬”想来本是取暖数百人的巨大篝火。
火种尚在”篝火曾燃,但可以添加的薪柴却已经没有了。
数百巫人,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彼此取暖,脸上、手上单薄的衣服之外尽是片片冻伤的青紫,老人、孩儿、妇女”唯独没有一个壮年。
每一个成年的巫人,都已经战死在了沙场,在这恶劣的天地下,只有生命才能让妇孺生存;只有鲜血才能让种族延续。
巫人们包围在最中间的孩子已经哭不出声来,老人已经连颤颤巍巍地站起都不能够,灭亡”就在眼前。
“不!!!”,“绝不!”,山体上的面容扭曲着,怒吼着”缓缓沉下,与山体合为一体。
“隆隆隆”,巨石滚落之声不绝于耳,模糊的五官轮廓在山体迎风面吧浮现了出来,一声怒吼”倒卷狂风。
“孩子们,以后家里就靠你们了部落也靠你们了。”
一个雄厚的背影消失,父亲粗糙到脸庞再不能见,温暖的声音亦成绝响。
“岭,姆妈就交给你照顾了。”
“部落的老小也都交给你了。”
最后的一个兄长,踏上了与当年父亲一般的征途,只是再没有人分担,他已经成了一部之主。
现在,部落已经到了毁灭的边缘,只余下他一个男儿,一个大巫身后是家小身前是毁灭,他只能一步不退。
“啊啊啊啊”
一声怒吼,从山体面容中传出,久久不息似可直到这天地的尽头,毁灭风暴的恐怖一升再升火焰烤焦了山体,洪水浸软了基石,狂风化去了刚硬,厚土掩埋过半……岭还是没退,一步不退,但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他已经支撑不住。
“咔嚓咔嚓”
一道道或细密或幽深的裂缝,在山体上遍布,仿佛随时可以是将金属大山一堆而倒,让其与他身后的部落妇孺老幼同逊。
守护,是他的道,致死亦不悔!
“求仁得仁吧!”
岭,不,应该叫做金岭巫王,他的五官轮廓渐渐在山体的表面上模糊,似乎是风化,又如是疲倦到褪去了锋芒。
守护,是金岭巫王的道,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就当金岭巫王疲倦得如要睡去,强睁着眼睛,只是想着能不能再看生他养他,且他就要为之去死的部落最后一眼。
随即”“刷”的一下,金岭巫王的眼中就亮了起来”似是亘古黑夜,一灯而明。
“族老?!”
不知何时,金岭巫王虚幻的面容浮现在山体之上,望向在他身躯庇护下的部落老幼,只见得众人排开,一个老者拄着拐杖步履艰难,颤颤巍巍地从中走出。
“不,盘老!”
金岭巫王的眼中有惊异,有狂喜,有羞愧……就仿佛是一个在老师悉心教导出来的孩子,做错了事情后愧对师长的模样。
老者一步步走来,很慢,又很稳,稳的不是脚步不是他连拐杖都有些拿捏不住的枯瘦手掌,而是心。
慢慢地,他绕过山体,穿过狂风”毁灭不能靠近,隐藏在其中给山体下留下了无数深刻的疤痕的凶兽也当他不存在一般。
那密密麻麻的皱玟仿佛也会变化似的,当老者在山体脚下站定,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副面容。
一盘王!
三大巫王之一,那个好像连路都走不得”说话都费力的盘王!
太古魔神有神主,不与寻常魔神同,那巫道就有盘王,不入巫王列,却更在巫王上。
“傻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盘王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怒其不争,没有失望,没有恨铁不成钢”有的只是淡淡的责备,就好像老师为学生做错的题目做出指点一般。
“我……我在守非!”
“守护没有错,可你看看”你面前的是什么?”
“是自然!”
“你问问心中道,那是什么道?”
“是巫道!”
“礼祭天地的巫道。天地之力不可抗”不可违”只能用心去感悟,去祭拜,去借用…”
“痴儿,还不醒来,不要忘了,你是巫王!”
洪钟大吕,敲响在金岭巫王的心中,百世轮回世世为巫人,为了生存,为了繁衍”为了在巫神界这个荒凉遗弃之地扎下根来,太多的前人做出了牺牲,这些都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对天地力量产生了愤恨。
愤恨蒙蔽了他的心,守护的大道成了逼他入死胡同的执念。
“我明白了。”
金岭巫王的声音中,那愤怒、那不甘,甚至那求仁得仁的解脱不见,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雄壮的人影从山体中走出。
“轰”
在毁灭风暴中死死坚持,在池水风火的侵蚀下屹立不倒的山体,轰然倒塌化作充沛的灵光,融入了金岭巫王的〖体〗内。每一步踏出,大地尽成金刚,有高台浮出大地,上有祭祀,金岭巫王在前,一众族人在后,祭拜。
这祭的是天,拜的是地,礼的是自然,敬的是天心天地自然天心力量,在这一刻以金岭巫王为核心,为无形的意念调动,笼罩在了金岭巫王及一众族人的身上。
霎时间,仿佛有一座无形的,不可摧毁的高峰,拦阻在了金岭巫王与一众巫人的面前”所有的毁灭不能前行,五行风暴偃旗息鼓,自然凶兽转为温和,“……,什么是巫,贴近自然,礼敬天地,不是单纯的毁灭抗衡,而是与其融为一体,这才是巫。
百世轮回在被一切负面的影响蒙蔽的金岭巫王,在盘王的点醒下终究还是醒悟了过来,他是大巫,巫神不出便是巅峰,巫王所在处,就是天地自然的核心,那一切毁灭的自然伟力本就是手足。
人”岂会为自家手足伤害?
如是而已!
不知何时,盘王已经在巫人中消失不见,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狂杀千万里,烟尘弥漫天。
昏沉沉的天,黄蒙蒙的地,偶然一阵风”无边无际的沙漠中便直如末世一般。
在这寸草不生,滴水也无的干涸死寂之地,却有一座小山谷,四季如春”乃是沙漠中的绿色明珠。
山谷中,有一小木屋,屋前一个盘坐在草地上的老者,膝盖上横着一支拐杖。
“呼”
良久良久,老人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有一种垂幕的无力感。
一盘王!
这个老人”正是刚刚点醒了金岭巫王的盘王。
他睁开了眼睛,眼中映入了数百颗沾满了沙尘的脑袋,有垂碧孩童,有苍头老妪,有壮汉健妇……
“求族老救上一救,我们没有活路了。”
老人,孩童,壮年男女,齐声痛苦,悲哀痛苦,尽在一泣中。
“金岭啊,你的麻烦结束了,我的却还没有。”
“我已经太老太老了,时间不能浪费在这里,是世邦结束了。”
盘王叹息着,颤颤巍巍地起身,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这一幕持续太久太久了
正文 第一三八二章 至高执念,早有准备的三妖
第一三八二章 至高执念,早有准备的三妖
“我已经太老太老了,时间不能浪费在这里,是时候结束了。”
盘王的声音如同他颤抖着的躯体,有一种日暮穷途的衰弱,似乎稍稍大一点的风儿吹来,就能将声音破碎一般。
“求族老救命啊!”
数百个巫人跪倒在地,有叩首恳求的,有将婴儿高举过顶的,有涕泪交流的……所求的不过是一事。
“族老你出手吧,求求你了,只要一次,一次就够了。”
巫人们恳求着,还不忘回望身后,那里有狂沙如叠浪,至于近前几与天高。
正是这层层叠叠而来的狂沙吞噬了一切,繁衍生息的绿洲,骆驼马牛,水源树木,乃至于一个个敢于抗争,逃跑不及的巫人……
“是啊!”
盘王拄着拐杖,没有半点停留,在数百巫人中穿行,那瘦弱得仿佛随时可能被风儿吹起的背影处声音传来,一众巫人脸上就是狂喜,问道:“族老你肯出手了吗?”
盘王好像压根没有听到数百巫人的呼声一般,脚步颤抖凌乱,却一直穿行向前,别有一种坚定在其中。
“一次就够了?是啊,一次就够了。”
盘王的脸上有悲悯,一个看上去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见惯了多少悲欢离合的老人脸上浮现出这种神色,分外的感动天地。
“我不能够。”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一众巫人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为什么?为什么?族老你为什么不救族人,你还是巫吗?”
“你老糊涂了吗?”
巫人中有暴躁易怒的年轻人跳起来,怒声指择,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刷地一下苍白,重新跪了下来,头比原来还低。
在话出口后,那暴躁的巫人才想起来他指责的是什么人,是部落仅存的强大力量,是对部落乃至于整个巫族有过辉煌功绩的族老巫王——盘王。
出口的话,终不能改,再是认错,也磨灭不去在风中盘旋的声音。
“我是老了,很老很老了。”
盘王全无被后辈指责的愤怒,只是很平淡地说着,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半点变化,既凌乱,又坚定。
“但正因为我还没有糊涂,所以我不能出手。”
“一次,都不行。”
“为什么啊,族老你不眷顾族人了吗? ”
不敢置信地悲愤之声,在数百巫人中响起,一个个婴儿被高高举起,嘹亮的哭声如刀,刺入了盘王的耳中。
“族老都不要部落,不救族人了,你们长大也是受苦,不如现在就摔死你。”
巫人中,有一健壮妇女披头散发,尖叫着将手上孩儿一贯而地,嘹亮的哭声戛然而止,沙地中渐渐向着外面浸染出嫣红之色。
静,绝对的安静,在这人间惨剧下,整个山谷中寂静无声,连那席卷天地的狂风黄沙好像也有了兴趣,暂时停止了脚步。
时间,空间,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只有那一抹鲜红,渐渐扩散了开来,好像一朵艳丽的花朵,终至绽放。
“啊啊啊~”
那妇女好像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尖叫着,满是绝望地从山谷中冲出,一直冲入到了那弥漫天地的黄沙风暴当中。
从头到尾,盘王都没有出手,他的眼中有悲悯,有哀伤,有痛苦,手上却没有丝毫颤抖,脚步没有半点犹豫,依然步步向往,迎向弥天黄沙。
“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出手,你知道吗?”
盘王的声音很低,好像力气都消耗在了行路上一般,然而他倒并不担心对方会听不见。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凝望向弥漫天地的黄沙,昏花老眼透过这一层沙尘帷幕,直视高悬天宇东西的日月。
“你一定知道的。”
“百世轮回,让你看透了我心中的执,秉持的道,你想让我出手,哪怕一次,我也知道的。”
“呵呵~呵呵呵~”
盘王轻声笑着,没有半点感情色彩,接着道:“我不是蚩天那个疯子,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心,就是说出来,也不能信,就连他的圣父都看不透他,你一定也不行吧。”
他没有等那居高临下看来的存在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不过,就是被你看透了又怎么样?”
盘王的声音中,一点锋芒如针,刺穿了黄沙天幕,也刺入了日月双眸中,天地间有一声叹息响起:“我没想到你会不出手。”
那声音,在伏魔神君化身马牛时出现过,在诱惑蚩天神主时出现在,此时再现于天地,无力一如面对蚩天神主。
“我对你看得通透,你也没有遮拦的意思,可是我无法逼你入绝处……”
“你当然不行!”盘王打断道:“如果有一日,我踏入绝境,那只能是我自己想要踏进去。”
明明是一个垂暮老人,此言一出却有无限锋锐,无止尽的坚定信念。
“是啊,我第一次知道,当一个人的执念至高无上的时候,竟也是其坚不可摧的时候。”
“原来,你才是疯子,比蚩天更疯的疯子。”
日月渐渐在虚空中隐没,那人的声音也无力地消散,只有盘王拄着拐杖,原地默然。
在他的身后,黄沙席卷,数百巫人,尽为吞没……
“我是疯子,我本来就是疯子。”盘王似乎在笑,老眼中确有晶莹,“就是毁尽天地间一切我珍视的东西,包括我自己,只要不是为了那个理念,那个梦想,我也不会出手。”
“一次也不会!”
“我太老了,再也不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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