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之大怒,运足真气,长啸一声,将那欢呼之声压倒下去。却听一人尖叫道:“那,那人还没死?”陈佩之几人回望过去,见云剑晃晃跌跌的站了起来,云剑向慧圆深深一拜,道:“多谢大师为我除去心魔。”
慧圆笑道:“万法皆空,世道无常,云公子,可想通了?”云剑笑道:“想通了。”说罢忍不住哈哈一笑,笑声之中坦坦荡荡,让人不觉精神一振。
云剑转身过来,凝视雁北天,道:“恩恩怨怨,彼杀我报,相残何时了?雁北天,你就此收手罢!”此言一出,石下众人都闻言大怒,纷纷抗议,他们见慧圆出手之际,便将云剑收拾,只道对付雁北天也是如此手到擒来,轻松已极,见云剑言语之中大有为雁北天开脱,让他就此离去之意,这些人与雁北天都有深仇,岂能容他离开?
雁北天冷冷道:“你不必多说,今日我定要杀出个明白来,世间之事,人各有志,分不清什么好坏善恶,慧圆,你们为了江湖和平,却因此害死了一家人,你说,你做的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慧圆合什道:“阿弥陀佛,雁施主,你所言极是,世间的事本来因人而异,说不清好与坏,各自所向不同,自是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世上诸多纠缠恩怨,便是佛祖也无法断出个所以然。”
雁北天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言,来吧!”慧圆道:“雁施主,适才那一掌断了你我之间的恩怨,现在这一战,全系为了武林和平,恕老衲不得不出手,阿弥陀佛。”谒语声歇,袈裟无风自起。
云剑站在身旁,只感一股压力投入心肺,让他喘气不得。
雁北天低声嗬嗬作响,全身上下发出噼啪声音,骨头咯咯响动,听起来分外骇人,慧圆呵的一声,双掌拍出,劲力之强,身后带起一阵尘烟。慧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精通大力金刚掌,便是练有万众功的剑魔张天凤,当时受他一掌最终也是久伤不治,病发而死。这掌凝聚了易筋经的几十年功力,威力非同小可。
雁北天双掌缓缓抬起,他周身气势不与慧圆一般,惊骇四周,天钟神功内敛,周身全无动静,但越是如此,爆发之劲便越强。这当世之上两大高手并决,定是惊天骇地,无与伦比,石下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眼不眨的盯着石上二人。
蓦地!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二人一交错在一起,双掌相对,轰隆一响,只感那巨石一颤,四周林鸟纷飞,丫丫做声,枝断叶落,散落一地,一些胆小之辈竟自坐倒,呼呼喘息。两人一交上手,便即分开,慧圆袈裟飘开,有如天神下凡,不怒自威。
雁北天心道:“这老秃驴竟也如此聪明,竟然以守为攻。”要知他天钟神功真气护体,任何外力相加,都会被反震开去,但若不加外力,便不受这神功影响,是以慧圆以守为攻,和雁北天斗了个平手。也是慧圆练成易筋经,真气控制自如,尚比自身手脚还要灵活,才能在霎那之间,徒受真气。雁北天心道:“哼!你一味防守,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旋身一转,拍了过去,陡然间面前疾风扑面,云剑血刀直刺而来,原来他也瞧出慧圆的劣势,心中一顿,便想以自己为攻,慧圆为守,合力对付雁北天。
雁北天伸手一拿,怀琴剑飞入他手,当的一响,两大神兵相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云剑眼中红光渐盛,白发如风在吹,滚滚飘起,手握的血刀不住颤鸣,似也兴奋,司徒玉见云剑又脸露张狂之态,不由得心中害怕,道:“若雪姐,你,你看云郎会不会又走火入魔?”
诗若雪摇了摇头,陈佩之却道:“大哥虽然神态张狂,但却没了那股嗜杀之气,想必已经克服了血刀的魔性,他会如此,想必是运转了万众功,要知道这门武功是白阳所创,听谷主说来,她为人应该十分狂妄,才使和黑阴一直纠缠不清,由此推断,大哥施展这门武功后,会性情大变,也是这个原因。”
他这话说完,王道夫几人回头看过来,脸色十分复杂。陈佩之想了想,走了过去。云剑血刀刺字决奋尽全力刺向雁北天。雁北天喝道:“来得好!”怀琴剑也全力劈下,两大神兵再次相撞,在石上激起一阵尘烟,滚滚蔓延开去,只见一个黑色的物什飞上天去,落入一旁的悬崖。浓烟过后,众人只见云剑挺着血刀,直刺在雁北天胸口,胸前挡着的怀琴剑只剩下一半,适才断飞出去的想必便是断掉的一半。雁北天眼中震惊,看着云剑。云剑也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两把兵器都是玄铁打造,坚硬无比,不分大小,原本如此击打,就算撞个一百年,也断然不能将对方兵器打断,然而这玄铁在融造之中被白阳加入一十八种金属与罕有药物,其质特殊,原本无锋,但催入真气,却优胜利刃。
血刀构造比怀琴剑精妙不止十倍,不但万众功心法雕刻特殊,还能感应人血,使握持者能够爆发潜能,这也是云剑没用血刀之时,挡不下雁北天一掌,但使用血刀,却可将雁北天击退。因此,就算这把兵器都是玄铁打造,但持有者不同,效果却大是不一样,若是云剑没有练成万众功,就算这把血刀让他来使,也断然无法将雁北天的怀琴剑砍断。
云剑这招血刀刀法,将全身所以力量凝聚在一点,威力岂可小觑?虽然刺断了怀琴剑,但却还是被雁北天用天钟神功硬是接下。雁北天冷声道:“你的血刀虽然厉害,但终究被能破了我的天钟神功!”言毕,蓦觉后背一震,却是慧圆以大力金刚掌打来。原来他道行高深,瞧出雁北天用全身真气抵挡云剑血刀,因此趁雁北天后背空虚之际,全力用大力金刚掌猛拍过去。但如此一来,虽然或许能破雁北天的天钟神功,但他自身必然会被部分真气反击。便算不死,也要大伤。
雁北天只觉后背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势不可挡的压来,这是他自练了天钟神功后从未有过的事,霎时之间,便觉自己犹如大海之中的一艘巨船,虽然江河之中,他甚为巨大,但在大海之上,却格外的渺小。心惊骇然之下,不觉想到:“难道人在佛家道义面前便真的那么微不足道?”他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气愤,陡然之间,一股争胜之念随他啸声突然而起。惊骇四野!
慧圆只感一股巨力往胸口撞来,噗的一声飞出数丈,摔落在地。众人大吃一惊,那些慧字辈的高僧更是个个跃上巨石,猛然间寒光一闪,一把物什选择飞来,那些高僧大惊,被这物什打落下去,那东西直飞上天,叮的巨响直插入巨石之中。云剑怒喝一声,万众功真气并发而出,滚滚涌向雁北天。
雁北天双掌抵住血刀,身子衣裳无风自抖,勉力支撑。云剑只觉周身筋脉欲断,骨头咯咯作响,身上肌肉无处不疼,难过到了极点。忍不住仰头痛喊,司徒玉大惊失色,道:“若雪姐,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救云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诗若雪,解开穴道,往云剑哪儿冲去,以她的功力,在这两大高手面前,无疑是去送死。
忽然人影一闪,绝缘落在司徒玉面前,一话不说点了司徒玉的穴道。司徒玉惊道:“师傅!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绝缘冷淡道:“玉儿,此人练了万众功,势必要为中原武林所不能容忍,我不许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司徒玉叫道:“我不管!”绝缘气道:“我这是为你着想,跟着一个为世人不容之人,能有什么幸福?”
司徒玉大声道:“就算他被全世界所唾弃不耻,我也会站在他的身旁!”她这话说完,也不知云剑究竟听到了没,陡然间只觉全身充满力量,一股巨力势不可挡的涌向雁北天。雁北天眉头一皱,噗的声,一口血射出,滴落在血刀之上,更显得红艳。
绝缘瞧着司徒玉坚决的神情,想起自己过往的点点滴滴,不觉长叹一声。回头看了看蒋不通,陈佩之正为绝缘疗伤,见此情形,不觉心中大是着急。问道:“大师,你说我大哥会赢么?”慧圆缓缓道:“只怕会两败俱伤。”陈佩之惊道:“那我要去救我大哥!”慧圆道:“两大神功相对,谁也拆解不了。”万众功和天钟神功本是源自同门的师兄妹所创,即便各自出发不同,但真气却隐有相连,是以云剑和雁北天两人在比拼内力之时,旁人断然阻止不了。
倾力过后,云剑只感一股空虚,全身力气似乎被抽干殆尽,没有一处不酸痛唯有剩下能够支撑的,只有握着血刀的右手。云剑心想:“我,我要死了么?玉儿,玉儿。”连唤几声,竟是发觉口不能语,想看清司徒玉,眼睛却逐渐模糊。猛然间,只觉在纠缠不休的真气突然消失,耳中听到雁北天道:“我答应饶你三次性命,这次便算饶你罢!”
云剑陡然清醒,目视一看,却见雁北天身子依然站着,但透过血刀传递而来的却是一股沉沉的死气。众人见气势突然消失,云剑拄着血刀一步一步走向司徒玉,而雁北天站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云剑道:“大师,你没事吧?”慧圆点头道:“有陈公子,好多了。云公子呢?”
云剑苦笑道:“还好,最后若不是雁北天突然收手,自己受了真气,我怕是要死了。”他体内真气消耗无所剩,头发已经渐渐变为黑色,眼睛也变为黑色。司徒玉叫道:“师傅!快放我下来!我,我要见他。”但绝缘却是冷冷瞧着云剑,不理司徒玉。
石下众人不知雁北天是否已死,也不敢上来,诗万里和白钰两人跃上大石,诗万里哈哈笑道:“师太,你是瞧不起还是怕了我这侄儿?”绝缘眉头一皱,道:“剑王,他是万众功的传人,与鬼谷有莫大的关系,虽然他打败了雁北天,但却不代表他便不是我们的敌人。”
诗万里笑道:“师太,以一门武功断定为人,未免也太过草率。”绝缘冷声道:“剑王在下观看,难道没瞧见他发疯出手攻击慧圆大师?”诗万里微笑道:“你只见他出手攻击人的一面,却不见他拼了命的救人一面,人生在世,诸多问题,云侄儿会出手攻击大师,料来是难以驾驭神功,但后来又与大师一同携手对付雁北天,自然是能够完全驾驭神功了,知错有该,善莫大焉,若没有他,今日不知要死多少人,师太又何必如此执着?”
绝缘给他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她心中自然知道云剑深爱司徒玉,亦是明白他断然不会成为歹人,只是她能相信,旁人又会相信?云剑虽然在今日打败雁北天,但势必在旁人眼中,成为了另一个“雁北天”,如此一来,司徒玉跟着云剑,势必也遭人唾骂和仇视,她爱徒如命,是以便算是违心之事,也不愿让司徒玉和云剑在一起。
慧圆走上前去,伸手一探雁北天,叹了口气,将他缓缓放下,合上眼睛。这时石下之人才终于相信雁北天已死,欢呼一声,纷纷跃上巨石,喜叫道:“不愧是武林第一人!大师果然厉害,将恶贼除去!”众人纷纷鼓掌,见了云剑,都纷纷绕开,陈佩之瞧得气愤无比,云剑却拉了拉他,苦笑一声,道:“贤弟,你把剑拔来,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力气了。”
陈佩之愤愤道:“大哥!这些有眼无珠之徒,我去教训他们!”云剑摇了摇头,道:“清白自在人间,何妨他人说去?我报得家仇,已然心中无愧,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与玉儿过日子。”陈佩之长叹一声,走到石边,伸手一把,将断剑取了出来。这些人不知天钟神功记载在这把剑上,虽然知道是把神兵,但已经断了,自然不会再去窥探。
陈佩之将剑收好,回到云剑身边,云剑四下回头,林子竹已经不见,王道夫和蒋不通三人正走来,云剑心中一沉,心想蒋不通知道自己是鬼谷传人,就算不拔刀相向,今后却也再难有过往情谊,想到过去那快乐无忧的日子,不由得深深一叹。他只道王道夫就算不出手,也一定会痛骂,却不料三人只是默认走开,临别之际,忽听得蒋不通一声低话:“贤弟,对不起!是大哥误会你了!”
云剑呆呆愣住,陈佩之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道:“我将师祖娘的师给他们说了,大哥,你不怪我吧?”云剑摇了摇头,道:“多谢你贤弟!”陈佩之道:“咱们现在要去哪?”云剑苦笑道:“讨回玉儿,咱们回鬼谷。”他顿了顿,道:“贤弟,你现在万劫神剑已然练成,你也好发扬万劫山庄天下第一神剑的威名,就不必陪我去鬼谷了,只消日后有空,去看看我便是。”
陈佩之听完眉头深皱,却不知如何说好,云剑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走向绝缘。那些江湖人士高声欢呼一阵,便围在雁北天身边,他生时无人敢在左右,死后却如死狗一般,任人可践踏,一人跳了出来,狠狠道:“这家伙不知杀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英雄好汉,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心道:“老子这一砍,日后必然成名!”说着一刀砍去,却被慧圆轻轻一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