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宗这才点着头道：“等等再说吧。”
郭老队长挺爽快的笑道：“那行，天也不早了，我明天还得和老汪一起上山继续看地形，这就先回去休息了，反正我说的这些呢，你听在心里多琢磨一下，明天也和你们书记商量商量。”
杨少宗继续点头，这就起身宋郭老队长离开。
他知道郭老队长就是长江市冰箱总厂的说客，那边目前应该也基本得到了消息，只要一个电话或者一封电报，什么都能说清楚了。
如果长江市冰箱总厂真想向发电系统撒点钱，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来找公社谈新的贷款和合作。
公社需要钱，长江市冰箱总厂如今多的就是钱。
第二十章 杀个回马枪
真如杨少宗的预料，没过几天，长江市冰箱总厂的李保田和技术科骨干杨致远就带着冷库设备抵达了旗山，一同前来的居然还有冰箱总厂主抓后勤的郑副厂长。
这些人是下午到的，带队的级别很高，徐保山带着管委会办公室主任唐孚一起负责迎接，还让杨少宗和宋方舟协同。
冷机设备其实早就生产出来了，冰箱总厂在这一次的交易上赔本赚吆喝，人家也不傻，这是从郭老队长那里得到了确切的好消息才立刻冲过来。
将这一行人接到招待室后，杨少宗有预谋的先找一个借口去红旗坡的工地。
徐保山书记不懂煤矿和电厂的事情，杨少宗不在的话，主要的谈判工作自然就得由唐孚和宋方舟来承担，而这恰恰是杨少宗想要的结果。
在红旗坡的工地上呆了两个小时，杨少宗挺沉着的看着渐渐将要落下的太阳，在心里谨慎的估摸着时间和火候。
唐孚虽然在预招职工的问题上掐了他一下，可他还不至于要给唐孚还一个巴掌，因为他并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
或者说，唐孚就算不掐他，他也会找一个机会踩着唐孚表现一下，只是不能像踩汤恩国那么过分。
汤恩国笨，好踩。
唐孚可不好踩，踩的太明显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火候不好把握呢，唐孚眼下也急着抢成绩，抢表现，急着为旗山公社办点大事好争取选票。他提名副社长的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他是省里的选调生，派到旗山就是要来锻炼领导能力的，万一换届投票把他给跳了，他固然还能保留副科级的待遇，却没有了实际位置，如果得换一个乡镇重新干起，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对不起，杨少宗的盘算很简单，他也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比唐孚强很多，至于唐孚能不能留在旗山做副社长，他管不着，那是以后的事。
拥有权力的方式有两种，一种身为一把手，另一种是做一个众所公认最有能力，领导也非常信任的人。
后者很难，但对于这一两年里都很难快速升迁的杨少宗而言，他也没得选。
估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杨少宗这才重新骑着自行车返回管委会，徐保山至少得和宋长明晚上再私底下商量一下，所以，公社不可能在今天就签合同，但在招待晚宴上，具体的合作条件就差不多得定下来了。
到了招待所，杨少宗刚将自行车停好，一群人就谈笑风生的从机关里走出来，看到他，私交不错的李保田科长立刻打招呼道：“哎呀，小杨你回来的正好啊！走，陪老哥和我们郑厂长喝一杯吧，你们肉联厂这套冷机设备要不是有我们郑厂长拍板，现在可拿不到哦！”
杨少宗笑了笑。
徐保山也很高兴的招着手，道：“少宗啊，一起去食堂吧，老宋还在那边等着呢！”
杨少宗这才点头，跟着大家的步伐一起去食堂撮一顿山珍野味，心里则继续盘算着。
难得有冰箱总厂这么特殊的贵客，公社也是破血大招待，上了好几瓶五粮液，杨少宗和唐孚是年轻人嘛，自然由他们俩人负责给领导们斟酒。
人都在这里呢，一坐下来就开席。
将每个人的酒杯斟满，杨少宗坐下来就小声和宋方舟问道：“宋大哥，谈的怎么样啊？”
宋方舟笑道：“挺好，只要我们煤矿厂同意挂靠在307所保证他们自备电厂的煤矿供应，他们就立刻将贷款增加到150万帮助咱们建设两个中型矿道，以货抵贷用煤还债，而且不收贷款利息！”
杨少宗微微点头，问道：“煤价怎么结算？”
宋方舟道：“每个月按计划价格结算一千吨，其余在市价基础上便宜15％结算，每个季度一结帐！”
“哦？”
杨少宗不置可否。
宋方舟又续道：“他们还会帮忙返聘一些老专家和老同志在咱们煤矿厂当顾问，协助咱们管理煤矿，当然也就是老魏他们了！”
“嗯！”
杨少宗微微点头，按兵不动。
酒过了三巡，相互都敬了一遍，大家纷纷开始展望未来。
杨少宗特别给郭老队长多敬了两杯酒，笑道：“郭老，咱们公社没有开发大矿道的经验，以后都靠您老多指点啊，争取能在一个月内将咱们的产能提高到两万吨，到时候啊，郭老，我每天都去湖里给您捕鱼打野鸭！”
一听这话，大家都是呵呵笑着，以为杨少宗只是在说笑话。
郭老队长则道：“小杨，一个月真是为难我们咯，至少也要两个月！”
“这样啊……！”
杨少宗显得有那么一抹微微的惆怅和烦恼，很快又笑道：“两个月也很好！”
郭老队长忍不住的追问道：“怎么，有什么事？”
杨少宗挺大方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轻工业厅的潘玉林是咱们旗山人，他前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一家军方背景的贸易公司也想从咱们旗山买煤。我琢磨，要是咱们能在满足冰箱总厂需求的基础上继续增产一些卖给这家公司，肯定也不是坏事。”
郭老队长笑道：“现在到处都缺煤，产量当然是越高越好。军队那边出来倒卖煤炭的公司也挺多的，省里就有两三家，最大的是鸿远公司。小杨，我倒觉得你们可以和他们谈一谈，如果谈得好，有他们关照，那你们就算是一个月开采十万吨煤，省煤炭工业厅也不敢说半个字！”
杨少宗沉稳的点着头道：“我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郭老队长续道：“我正好……！”
他未说完，李保田忽然悄悄拉了他一下，又打断他的话和杨少宗笑道：“小杨啊，你们公社以后的煤炭产量增大了，合作伙伴多了，那也不能忘了咱们冰箱总厂啊！”
杨少宗很正色的说道：“李科长，您这话真的就见外了，我们旗山人可都是一顶一的汉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挖井不忘喝水人，李科长，郑厂长，你们完全可以放心的信任咱们旗山人，我们是有一说一的。”
“对！”
徐保山很有分量的点着头，和李保田道：“李科长，你们就放心吧，咱们可是旗山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撂在地上的铁疙瘩，动不了！”
李保田一听这话就呵呵的笑道：“只要有徐书记您的这句话，我就真的放心了！”
郑副厂长也恰到好处的起身道：“那好，徐书记、宋社长、宋厂长、唐主任……还有我们这位未来的杨厂长，来，我们一起为咱们冰箱总厂和贵社的精诚合作而干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要的，要的！”
唐孚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这个合作基本就是他和宋方舟谈出来的，只要合作成功，他的功劳可不小啊！
杨少宗不动声色的和其他一同起身举杯，庆祝双方的合作。
等喝完这一杯，大家继续坐下来谈笑风生，杯觥交错，杨少宗则又开始和郑副厂长再敬酒，笑道：“郑副厂长，你们冰箱总厂是省里的龙头企业，国营企业中的老大哥啊，以后真要麻烦你们多多扶持咱们这个小公社，我先干为敬！”
“好好，一定，一定！”
郑副厂长笑呵呵的一同举杯，可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心里倒是有点担忧，杨少宗忽然杀回来后，原先谈好的那些条件似乎就有点不牢靠了。
杨少宗也不着急，他笑吟吟的和郑副厂长问道：“郑厂长，我看贵厂在自备电厂的设计规划上明显是有二期工程的准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马啊？”
郑副厂长呵呵笑道：“小杨，你还是很厉害的嘛，这都看出来啦，确实啊，现在的电厂项目是很赚钱的，咱们厂里的自留资金数目也多，上二期的计划已经提了上来。”
第二十一章 1968年的事
杨少宗不急不慢的和郑副厂长闲谈，时不时又和汪友涵、杨致远谈着，谈来谈去都是技术上的问题，一会儿问问电厂的设备，谈一谈耗煤率，谈一谈他们旗山煤的热焦，谈一谈储煤率。
说真的，郑副厂长越谈越觉得问题大了，杨致远、汪友涵倒没有觉察到，对杨少宗的这些专业性和技术性的问题都很有兴趣，讨论的很热烈。
吗的，谈什么啊？
郑副厂长的脸色涨红的像猪肝一样，恨不得给杨致远踹一脚，可又不方便明说。
这一谈下去基本是把底牌都暴露光了，杨少宗不动声色的也不急着和郑副厂长讨价还价，却把一个问题给谈的很清楚——冰箱总厂自备电厂如果使用旗山煤，总的来说是比其他煤节省20％－30％的耗煤率。
另外，电厂用煤最好还是要稳定，对机组运行的各种参数也有保障。
最重要的一点，冰箱总厂明显占了很大的便宜，就连对这些问题不是很清楚的徐保山、宋长明都听出来了，更别说是宋方舟了。
好嘛！
任务完成！
杨少宗点到为止，他不用继续说下去了，因为郑副厂长知道……现在想按照原来的价码签合同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拿贷款做要挟，搞不好还有其他有军队背景的公司出面。
唐孚和宋方舟还是很尴尬的，他们负责谈判，结果让对手占了很大的一个便宜。
酒宴不是那么很痛快的散去了，徐保山脸色有点阴森，明显高兴不起来，让唐孚负责陪同郑副厂长一行人去招待所休息后，他就喊上杨少宗、宋方舟回办公室，宋长明也一路过去。
等回了办公室，徐保山就和杨少宗责问道：“少宗，潘玉林给你打电话说有其他厂子来买煤，你怎么事先不和我说一说啊，你看这个事情办的，我这下午基本就算是答应人家了。”
杨少宗这才说道：“书记，潘玉林根本就没有打电话，我随口编的，唬人的！”
“哦……？”
徐保山一时不解，随即就指了指杨少宗道：“你小子……耍诈啊！”
宋长明则笑道：“老徐，我倒觉得这个诈耍的好啊，我当时就看着呢，一听说其他单位也有兴趣，那个郑副厂长的脸色都变了！我看咱们下午谈的这个条件不行，明天还是得让少宗去和他们谈，肉联厂的事情暂时先等一等。”
徐保山默默点头。
情况就很明显的摆在面前，唐孚和宋方舟加起来也不如杨少宗一个人啊！
说的更难听点，他徐保山、宋长明、唐孚、宋方舟四个人加起来，本来以为是谈了一个好合同，结果杨少宗一来就戳破了，根本就被别人蒙了。
杨少宗这还没有给力呢，真的要卯足劲全面负责谈判，那还得了！
徐保山一咬牙的和杨少宗道：“我们对待他们是很诚心的，他们一个国营大厂却还要占我们这点小便宜，气人啊！少宗，你明天别去工地了，专门负责和他们谈合同，让大舟搭个手，两个人唱好这出双簧戏！”
杨少宗依旧是那么沉稳的微微点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感到棘手。
这一切本来不过是他导演的一场戏。
哪怕徐保山退休了，宋长明不还在呢吗，领导们依然会明白这个道理——他杨少宗比唐孚强多了，根本就是两个档次。
机会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命运也是最残酷的，官场上没有人会去同情弱者，只有靠竞争才能赢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敲定让杨少宗明天负责重新谈判的这件事后，徐保山就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夜深人静，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他一直都在思索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直到将手里的烟抽完，掐灭掉，他才郑重其事的拿起电话拨了一圈号码。
他这个电话是直接打到了地位彭耀南书记的家里，电话是彭书记的爱人接的，等了片刻，彭耀南才接过电话问道：“保山呐，你又有什么事啊？”
徐保山压低了嗓音道：“彭书记，少宗找了一个大客户到咱们公社买煤！”
彭耀南很高兴的笑道：“那是好事，对方是什么单位啊？”
徐保山道：“省里冰箱总厂，他们有一个自备电厂。他们愿意给咱们150万的贷款建设矿井，煤价从优，条件是咱们保证每个月五千吨原煤的供应！”
彭耀南悄然的倒吸一口凉气，很警觉的问道：“保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地委啊，就你们那个小煤矿能保证一个月五千多吨的产能？”
徐保山犹豫了片刻才道：“老政委，我有私心啊，可咱们旗山都穷的揭不开锅了。”
彭耀南感叹道：“徐保山，年底一换届，你就得从公社退休，我也就是明后年的事。所以，我可以当作你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你也可以大胆的去干，但我要和你强调一件事，少宗不应该掺和在里面。如果以后要是追查到他身上，在档案上留下一些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