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越想越觉得不合逻辑,白绮歌心里的半信半疑几乎变成彻底怀疑,无论是易宸璟的提醒还是戚夫人的倾诉都证实了易宸暄的口不对心、虚情假意,还有屡次跟踪袭击,再想相信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名为易宸暄的那场无暇梦境破碎了,面对现实,白绮歌忽然发现自己先前的迷茫是多么可笑
易宸暄无法回答白绮歌提出的问题,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都说不出,见惯的宁和面容染上几许急躁,温热手指攀上白绮歌面颊
“请自重”冷着脸抽回手闪到一旁,白绮歌灵巧地躲开易宸暄触碰,“我是敛尘轩的人,是七皇子的皇子妃,就算五皇子身份高贵也不能如此没规矩”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七七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她劝过闹过,可是我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放弃,所以她才会胡言乱语去骗你绮歌,唯有对你我不会说半句谎话,我能为你得罪太子妃,我可以不惜一切带你离开敛尘轩,这些付出还不够吗?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用心良苦?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别再管谁说些什么,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只看着我……”
声音渐渐低下去,易宸暄再次贴近,一手托着尖削下颌一手揽在白绮歌腰上,迷离目光越来越近
白绮歌还没有忘记这种感觉,近在咫尺的人,不期而至的吻然而这次不会再发生了,面对易宸暄虽然还有不解但不会再疑惑,跳出戏外,她现在是冷眼旁观的看客而非台上由人嘲笑的丑角,所有事情都看得那么透彻,真实
热唇触上耳垂,呼吸声在耳畔清晰可闻,突破戒备防线的极近距离没有让白绮歌慌乱无措,伤疤默默横陈的脸上平静如水
“你一直都这样把女人当做玩物或者利用工具?誓言可以作假,感情可以捏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你,易宸暄”
扑在面上的呼吸一滞,那支有力手臂也猛地僵住,拥抱瞬间失去温度
“你可以说戚夫人因妒生恨从中作梗,不过我更相信一个人的眼神而非蜜语甜言,从你眼中看到的痛苦远远不及她的真实,五皇子,你不是个好戏子”
轻轻推开圈在腰间的手臂,白绮歌笑得云淡风轻,便是残缺容貌、素衣无华,仍旧难掩雍容傲然的确,她失去了深宫中待她最温柔的人,可是她得到了真相,让她看清这炎凉世事冷暖人间的第一份经验
擦肩而过的一刹,易宸暄脸色青白:“再给我一次机会,绮歌,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我发誓——”
“覆水难收”
毫不留恋举步离去,白绮歌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断当断,绝当绝,莫贪恋
何况那些都是假
不死心地转过身,易宸暄语气里带着狂躁,看着那袭决绝离开的身影陡然提高音量:“难道你相信易宸璟吗?相信只要一味奉承讨好他就能安享荣华富贵?别做梦了!他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你只是个替嫁罪民,是这宫中最卑贱的人,在这宫中除了我不会有人正眼看你!能把你当人看的只有我!”
不动如山,白绮歌一声冷笑,嘲讽不加掩饰
这就是所谓的原形毕露吧,狰狞,丑陋,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被揭穿后狼狈不堪难看到死,那个温文尔雅的大遥五皇子形象彻底毁了
一道黑影闪过,眼角余光瞥见利刃寒芒,白绮歌停下脚步,颈间一凉,一尺多长的锋利匕首抵在脖子上:“站住”
声音清如风,润如玉,冰冷无情
即便没听见话音白绮歌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连戚夫人都忍受不住逃离了,坚守在易宸暄身边的还能有谁?
“今晚之前我若没回到敛尘轩,明早就会有人护送戚夫人去面见皇后禀明内情”白绮歌镇定自若,挺胸抬头没有丝毫畏惧,“你们两个的不伦之情曝光是小,谋害皇子妃的罪名是大,不怕把事情公之于众尽管动手”
颈间匕首纹丝不动,十几步外易宸暄却无法置之不理
假如白绮歌真的说服戚氏出面,他与苏瑾琰的事就会被所有人知道,这倒不算什么;怕就怕那时怀疑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毕竟白绮歌入宫不久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唯独在收留戚夫人一事上与他有所冲突,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若是易宸璟借题发挥加上戚氏作证,多年来好不容易竖立的正派形象必定毁于一旦,届时别说保住父皇及众臣信任,只怕保住皇子之位都成问题
脸上神情瞬息万变,权衡利弊,易宸暄握紧双拳狠狠咬牙:“放她走”
苏瑾琰利落收回匕首入鞘,绝美胜画的面上仍然没有半点表情,一双澄净如碧的眼眸麻木淡漠
“多谢校军场相救之恩”白绮歌忽然道
“什么?”莫名其妙的道谢令苏瑾琰略感困惑,眼中终于有了些许色彩,只是来不及多问,白绮歌已脚步平稳走出很远
易宸暄也听见了白绮歌的话,眼底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勾起冰冷笑容:“校军场?瑾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苏瑾琰恢复麻木表情,转过身看向易宸暄,语气平淡无味,“我从没去过校军场,殿下说过不可以与云钟缙接触,我没必要违背命令去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
“是吗?我让你盯着她和易宸璟但不要出手,你是怎么违背命令射出暗箭的?毫无关系的女人你少碰了?那贱人腹中野种是谁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滚过来,跪下”易宸暄冷笑,微微仰头喝道
苏瑾琰浑身一僵,少顷,迈着沉重脚步走到易宸暄面前单膝跪地
“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平淡语气依旧毫无起伏,垂向地面的头颅深埋,看不见是何表情
修长白秀的手指拂过精致五官停在淡色薄唇上,易宸暄稍微施力,勾起苏瑾琰面庞看向自己那张更胜女子的秀丽容颜美得令人心醉,冷清目光藏在碧色眼眸中愈发凸显孤高气质,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越是这样的高傲越令他有毁坏,看着自尊崩毁,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跪地求饶,那种快感美妙至极
“是我给你的不够还是你胆子越来越大?那小贱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背着我去招惹易宸璟的女人,明着跟踪暗着保护,白绮歌就那么吸引你?你懂不懂什么叫自讨苦吃,什么叫玩火?”邪魅阴鸷语气一扫人前明朗形象,狰狞笑容刻印在易宸暄脸上,扭曲令人不敢直视,“让你看好那贱人你是怎么做的?如今她落入易宸璟手里,我再说什么白绮歌也不会信了,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功亏一篑,赔上你这条贱命也不足以弥补!”
指甲狠狠掐入柔软唇瓣,涌出的鲜血顺着唇线流下,滴落在素白雪地只是这些还不足以驱散易宸暄的怒火,发狂似的重重一脚踢在苏瑾琰胸腹间,立刻响起连串痛苦咳声
双手撑着地面咳得心肺撕痛,苏瑾琰没有任何反抗举动,麻木地看着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一滴滴猩红血花绽放,而这尚不是完结,下颌一紧,头颅再次被易宸暄强硬抬起,一颗鱼目大小的黑色药丸就着血腥味道被塞入口中
掌下忽然传来的战栗与绝美容颜上泛起的惊恐表情让易宸暄十分受用,心里压抑怒火总算稍减一些,唇角阴森笑意更加一层,不轻不重拍着苏瑾琰面颊,语气满含期待
“今晚好好享受赏你的‘盛宴’,之后,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第055章 焚心毁诺
离开遥阖殿很远,白绮歌闭上眼长出口气,紧张心情终于能放松下来
刚才太危险了,如果不是急中生智骗过易宸暄,只怕今晚她将成为这遥国皇宫里神秘消失的冤魂之一,连尸骨都无处寻觅
来的时候白绮歌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习惯了独行独往,之前也没有想到易宸暄会在此处拦截,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暴露本性朝她亮出锋利獠牙,那个在黑暗孤寂中给她一线光明的男人再也找不回来,从此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或者,还有易宸璟?
三日之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白绮歌打算先安顿好戚夫人后再行思量,现在她脑海里有太多太多无关琐事,根本静不下心考虑与易宸璟的关系
锦昭仪曾大受遥皇宠幸,所住叠翠居比敛尘轩还要大上许多,然而平日没什么人走动,一个人住在里面不免孤单,难得白绮歌登门,锦昭仪本来就对她十分熟稔,加上锦囊一事更显亲近,说什么也要留她住上一晚再走白绮歌对易宸暄还有些顾忌,担心独自返回敛尘轩路上再出意外,索性答应锦昭仪第二天再回去
整夜促膝长谈,锦昭仪不停说着与太子易宸煜那些风花雪月倾心不已,一来二去便拖到了次日午间,白绮歌不想夜长梦多,让锦昭仪去往皇后处禀明戚夫人之事,自己则叫了叠翠居一个宫女陪着,急匆匆赶回敛尘轩
玉澈见白绮歌整晚未归一直等到天亮,两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白绮歌把睡眼朦胧的贴身侍女推回房间休息,亲自伺候戚夫人吃了午饭才回到徽禧居,进门便发现有人先自己一步稳坐堂中
“一整晚去了哪里?”易宸璟端着茶杯面无表情
“自然是去找锦昭仪了,其他地方我也无处可去”白绮歌对他忽然又冷淡起来的态度颇为疑惑,只是要忙的事太多,实在没有闲暇时间关注他每天为什么事高兴生气疲惫推开卧房门,白绮歌把与锦昭仪商量的结果如实说出:“明天我就送戚夫人到叠翠居,锦昭仪那边会以遥阖殿湿气重不利养胎为由把她留下,有锦昭仪守着,想来五皇子没什么可能再伤到戚夫人了”
见易宸璟不言不语作为回应,白绮歌也就不再说话,目光无意中掠过卧房妆奁猛地顿住,心脏一瞬停滞
一叠宣纸凌乱散放,有的是已完成的设计,有的是废弃的兵械草图,下面还压着几个空荡信封目光顺着散落在地的纸张望去,只剩几点零星火光的火盆放在妆奁下,里面几块灰烬方方正正,显然是折叠后的纸张燃烧形成
那叠纸一直放在抽屉里,与白灏城写来的家书一起细心保存,每一张每一页都是苦思冥想的心血凝结,每一封每一字都是远隔千里的深沉思念,是这寒冷房间里白绮歌最宝贵的东西
一篷火焰过后,图纸还在,家书不见,只剩灰烬
眼睛干涩疼痛,双手止不住颤抖,白绮歌缓缓走到火盆边,衣袂卷起微风将灰烬吹散,一片片轻飘飘飞舞破碎
什么都没了,反复读过千百遍、无数次给她勇气在黑暗中拼命挣扎的最后寄托只不过出去一趟而已,她忍着疲惫劳累为他四处奔波,换来的就是这样结果吗?!
踉踉跄跄走出卧房,堂中易宸璟仍面无表情安坐,目光盯着茶杯上繁复花纹出神,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清脆碎裂之声在安静环境里突兀刺耳,片刻前还握在手中的茶杯转眼变成一地碎片半举的手悬空,易宸璟抬起眉眼,面前那张素颜满是愤怒伤痛,漆黑双眸直直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为什么?”白绮歌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吐出
易宸璟并不回答,而是拿过另一只茶杯倒满,语气平淡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北征时你就留在敛尘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素鄢自会教你,给白家的回信也不用再写了,从今以后,你与白家任何人再无联系的可能”
白绮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昨天他还轻声细语说要给她自由,问她是否会留在身边,她以为一切苦难都熬过去了,却不想一夜间再度突变,他又变回冷酷无情的灭国将军,变回恨着她、千方百计让她痛苦不堪的复仇者
是在耍她玩,看满怀希望的她瞬间跌落谷底以此取乐吗?
难道那个握着她的手一脸自责回忆往昔罪孽的男人也是假的,跟易宸暄一样都是戴着面具来骗她的吗?
不可能,明明那时他的眼神纯净真实,怎么可能又是一场骗局?!
“是你亲口说的,你会放过白家,大丈夫一诺千金,你要反悔?”
“毁诺又如何?”听出白绮歌强忍怒意,易宸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感觉,只能避开那道伤至深处的眼眸看向别处才能继续保持平静,“是你毁诺在先,怪不得我还得庆幸昨天你装模作样没有一口回答我,不然我才真是犯了大错”
“我毁诺?我答应你的事情哪样没有做到?你要的兵械你要的地形图我都给你了,你要我远离易宸暄我也做到了,为了你我在雪地里躺了整整一夜,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背着我偷偷去见云钟缙?!”面对空前激动的白绮歌,易宸璟终于也忍不住满腔怒火,憋在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一瞬两个人都没了话,空气仿佛凝滞,死寂无声
天未大亮时,忙碌一夜的战廷带着答案回到书房,犹犹豫豫半天才勉强开口,查到的信息正中易宸璟心里最不愿证实的猜测——白绮歌偷偷出宫那天正是云钟缙遇袭的日子,而根据宫门守卫所述,白绮歌和玉澈徒步离开乘马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