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母懊恼不已,李梅也傻眼了。
李梅不算严家人,今日没有去赵家请罪。等到听严家姐妹回来学了一遍,李梅觉得自己两头不靠岸,嫁妆也已经给了严延年使,人也睡了,现在身份不明,手中只剩下了这所房子的房契。
“大娘子,姐姐临去前将你们交付给我照顾,如今……”,李梅斟酌着字眼。
“如今有祖母照顾我们了。”,严若水的一双眉毛高高挑起。
“大娘子,你不能这样啊,小姨为了你们……”,李梅慌了,虽然知道严若水不待见她,可没有想到,大娘子真的想抛开她。
“为了我们……,我母亲还没死呢,你就和我父亲……哼,你们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还是我小姨吗?”,严若水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
这不屑深深刺伤了李梅。
李梅跳起来道:“我若不是因为姐姐要求,我会守着你们吗?想方设法守着你们母亲的嫁妆,惹得大人不喜?还将自己的嫁妆也贴了进去……做人不能这般白眼狼。”
严若雪伸出手来,拉住姐姐道:“姐姐,小姨的确……”
“你认贼作母,你认去,我是不认的。”,严若水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回屋去了。
严若雪又安抚李梅道:“姐姐只是转不过弯来,若是另找一个后母,我们以后日子都难过……母亲是为我们打算的。”
李梅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谁都没有留意,严汤一脸苍白,拳头紧握地站在门边。
这一日,这个少年郎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摧毁到了极致。
父亲本是幼儿时期的神明,无所不能的英雄,为人处事的典范,严汤一向以父亲为骄傲。
当家中遭遇巨变,严汤先恨上的是赵家,可是,严汤总有长大的一日。
这神明、这英雄就这般垮塌了。
严汤觉得恶心,不想再回这个家,他觉得母亲可怜,小姨也可怜,最可怜的是自己,有着这样的父亲,身上流着这样的血。
严延年醒来,知道母亲答应赵家,自己这一脉将不再在长安城做官,心中大痛,道:“母亲,他们赵家真是过分,怎么能够提出这般不讲理的要求,我想方设法才能随着西域使团去大宛国。如今怎么办?难道要我推却朝廷的职责吗?”
严母面若冰霜道:“你不过是个小吏罢了,不去就不去,冯大人那边我再舍了这张老脸去想办法。”
“母亲,这是儿子翻身的机会啊,他们赵家早知道了,这是故意拿捏着不让儿子翻身啊。”
“早知道如此,何必要和他们赵家讲和呢?”
“你这是怪我这个老婆子多此一举,坏了你的好事了?”,严母大怒。
“哥哥,这次不去也罢,大宛国的那个古力和赵兴好的穿一条裤子,赵兴又被任命做副使,你去了只怕也要吃不少苦头。”,严彭祖劝道。
“他敢,他……”,严延年气苦。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都做了那般不要脸的事,赵家什么不敢做,什么做不出来?”,严母大怒,腾地站起身来道:“你当我是瞎子?赵家手中握着你的把柄呢,你留在赵家的那个小子,长得越来越像你了。官员通奸,当施以宫刑,你要丢严家列祖列宗的脸吗?”
严延年垂下了头,头发散乱,几根白发显眼地凸显了出来,严母的眼睛一热,道:“大郎,收心吧,回了东海郡,在郡里谋个职位,好好过日子。两个小娘子嫁出去,再给汤哥娶个媳妇,你也重新成个家。”
严汤站在门外,咬着唇,等到室内安静下来,鼓足勇气进了屋内,对着长辈们施了一礼,道:“汤哥不才,愿意顶替父亲去西域。”
“这怎么行,你还这么小,连骨头都还没有张开呢。”,严母舍不得这个孙子。
“明日我再去求求于夫人……”,严母决定再次舍下脸去。
“母亲……”,严彭祖喊道:“还是我去吧,我去求冯大人好了。”
“祖母,父亲,叔叔,我可以去的,林家的大郎和我差不多大,他都做了三百石的官吏了,我这次去西域,说不定也能立功一件呢,让那小子瞧瞧。”
“你们谁都不能去。”,严母张开双臂,像只老母鸡一般,将严汤紧紧护在怀里,道:“汤哥,你好好读书,总有一天能够扬眉吐气。家里有你三个叔叔,你别怕。”
严延年的风寒好了之后,严母便带着大郎一家往东海郡赶了,准备回东海郡过正旦。
出了长安城东门,严延年回望着高高的城墙,留下了两行浑浊的泪,难道仕途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与严家相反,赵家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娇娥觉得将严延年赶出长安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严延年便会伸出魔爪来,摧毁她重生以来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一切。
严家出长安城,赵家专门摆了家宴,还请了乐妓和舞姬表演,林晖笑的见牙不见眼,王氏和玉瑶也难得来了一次。
林天瞧着娇娥轻松自在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表妹这个时候是最美的,今后定要想着法子让娇娥都这般轻松自在。
赵兴也带来了古力,看着娇娥和林天甜蜜的互相凝视,古力觉得自己和赵兴之间少了些什么,少了些她原本不看重、忽略掉了的东西。
广哥缠着林氏,要吃烤猪排,却又挑食,只吃廋的,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扭着林氏道:“阿母,您最知道广哥的心了。”
实在拗不过小儿子撒娇,林氏夹过那排骨,轻轻将那一点点的肥肉咬去,还没有咽下去,突然便觉得恶心。
“广哥,乖乖吃了啊。”,林氏忍着恶心,将排骨夹到广哥碗里。
赵义和林晖推杯换盏,说的热闹,突然扭头看到小儿子折腾林氏,一瞪眼睛,道:“老实些。”
又陪着笑,给林氏夹了一筷子鱼肉,道:“吃这个吧,不错。”
林氏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赵义紧张的将林氏抱住,急急问:“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音乐停了下来,舞姬们也不再扭动。席上一片寂静,林氏皱着眉头,道:“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胸口闷,今儿闻不得肉味。”
王氏愣了片刻,道:“小姑莫不是有孕了?”
“有孕?”,众人诧异的不得了。
林氏红着脸,道:“广哥都这么大了,应是不会再有了罢。”
洛嬷嬷过来把了把脉,道:“这喜脉最是好确认,你这是有了,还是请个郎中再来瞧瞧。”
林晖又惊又喜,张着嘴愣在那里。
赵义将林氏抱起,就往寝居里送,嘴里还道:“好好休息着,再给我添个小郎君。”
林氏躺在床上,脸烧的像炭,并不理他。
赵义静了一静,又大叫了一声:“我又有了,哈哈。”
席上,玉瑶摇着王氏,道:“广哥都要有小弟弟了,我也要一个。”
王氏不做声,只是夹了一筷子菜,塞在玉瑶的嘴里。
郎中确认之后,赵义才红光满面地重新入了席,得意洋洋地道:“大舅哥,我又有了。这下我可不怕了。”
第90章 于廷尉
娇娥发现弟弟广哥近日常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些什么。
“广哥,你在那里干嘛呢?来到姐姐这里来。”,娇娥在父亲的书房里翻着史书,她看不太明白的地方就记下来,等着父亲回来问。
广哥嘟着嘴巴道:“姐姐,你一点都不知道广哥的心。”
“你又怎么啦?”,娇娥又好气又好笑,她磕了磕嘴,笑着点头道:“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不成?”
“若是大表哥在这里,一定会安慰广哥的。”,广哥如玉般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控诉地看着姐姐。
大表哥这几日陪着赵大人在未央宫的宣室,与三公九卿和郡守们一起议案,再将议得的结果交付皇上最终裁决。
大表哥连着几日都没有到赵家来了,娇娥忍不住有些挂念。
“好,我来安慰你,你到底为了什么这么闷闷不乐?”,娇娥拉过小家伙,拧了拧广哥的脸蛋。
滑滑的手感很好,怪不得大表哥爱捏自己的脸呢。
“姐姐,你到底还听不听了?”,广哥尖叫道。
“好吧,洗耳恭听。”
“……你说……你说……。”,广哥十个手指交缠,竟然扭扭捏捏地说不出口。
这小家伙竟然还有说不出口的,娇娥强忍住笑道:“你怎么这么扭捏啊。”
憋了许久,广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姐姐,阿母会给我生个小弟弟吗?”
“那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广哥愣了愣,回道:“我还是喜欢妹妹好了,玉瑶说……若是个弟弟,只怕阿父不会再这么喜欢我了。”
娇娥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啊,我就不是阿母最小的儿子了。阿母最懂我的心,一定会给我生个妹妹的。”
广哥继续念叨着,一心要做母亲最小的儿子。
“阿父会一直喜欢你的。”,娇娥有些心酸。
“可是,阿父有了莽哥以后就对我不喜欢了。”,广哥举证。
“那是你太调皮了,你看现在阿父多喜欢你。”
广哥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娇娥又加把劲忽悠道:“玉瑶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呢,她也想要有个小弟弟,可惜舅母不给她。”
广哥想了想,点点头,最后还是道:“我还是要个妹妹,叫阿母给我生个妹妹好了。”
娇娥哭笑不得,广哥又道:“阿母最知道广哥的心,一定会给广哥一个妹妹的。”
“好吧……”,娇娥放弃和广哥对话,准备让最知道广哥心思的大表哥来对付这个小子。
对着一心想要个弟弟的玉瑶,王氏有些无力,她和林晖之间越来越少同床,见到林氏又有了孩子,赵义兴高采烈地抱着林氏,王氏内心不是不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王氏一直对小姑抱有复杂的心情,原先她很讨厌林晖对林氏不要命的好,对林氏很不待见。
后来重振了林氏绣纺,王氏对林氏的感情就有些微妙了。
林氏若是倒霉,赵家不好,王氏就会觉得林氏可怜,会怜悯着她,对她好些。
可林氏现在过得好,又要添丁,夫妻和美,王氏又觉得有些气不平。
林晖瞧的明白,他知道症结在哪里,却又觉得无力。
见王氏打着玉瑶哭,林晖喝道:“女儿要娇养呢,心疼都来不及,你怎么能打呢?”
林晖将玉瑶抱在怀里,哄道:“以后广哥有了小弟弟,也是你的小弟弟啊。”
玉瑶见王氏不开心,撇着嘴道:“那是广哥的,是赵家的,不是林家的。”
“你一天到晚给孩子说这些……这不是叫两家孩子生分吗?”,林晖也憋着气呢,“生分了有什么好,林氏绣纺现在这样,还不是托着妹妹和妹夫的照顾。”
“你别一天到晚地提赵家,你那个妹子了不起,赵家好了不起。”,王氏气呼呼地丢了句话,进了内室。
林晖阴沉着脸,玉瑶也不再哭了,暗道以后再也不要理广哥,每次都因为赵家的事,让父母生气。
林天回到家里,觉得气氛有些沉闷,玉瑶撅着个嘴,都能挂油壶了。
“小妹,怎么了?”,林天摸着妹妹的小环髻,从怀里抽出两根紫色带着金色花纹的丝带,递给玉瑶。
玉瑶转怒为喜,接过来道:“谢谢哥哥。”
“这是娇娥给你做的。”,林天希望玉瑶能和娇娥好好相处,替媳妇拉拢着妹妹。
玉瑶脸色一变,将丝带扔给林天,丝带本就轻,半途就跌倒了地上。
林天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声音就有些严厉,道:“你这又是为什么?”
“你眼里就只有赵家的表姐,阿母和阿父为了赵家又生气呢。”,玉瑶跺跺脚,道:“是她给的,我就不要。”
林天的怒气被撩拨起来,正想教训妹妹两句。
王氏撩起帘子,从内室探出头来,道:“天哥,你来,你父亲有话说。”
林天应了,俯身将丝带捡起来,戳了戳玉瑶的小脑袋,道:“看哥哥以后还给不给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玉瑶的嘴又撅了起来,泪眼汪汪的,王氏看了,恨铁不成钢地在林天的脑袋上大力戳了戳。
林天哎呦哎呦地随着阿母进了屋,只见林晖阴沉着脸坐在榻上。
“阿父,儿子来了。”,林天嬉皮笑脸地问:“巴巴地叫儿子来,有什么大事不成?”
“大郎,你也知道你姑姑不是亲的,你可知道你姑姑是怎么到我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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