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戈登(Gordon)。他问起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他和他的妻子看见一群犯人在五楼地板上,心生同情,因为他们
看起来很痛苦,所以他们出去给犯人买了一盒甜甜圈。
我尽量简单、快速地描述这个研究,以及入侵者突然闯入的预期。这个学识渊博的意外访客接着提了一个简单
的问题:“说说,你研究里的独变项是什么?”我应该要回答“犯人或狱卒角色的分配是随机分派的”,但是我生
气了。
我还有可能闯入监狱的暴民问题尚未解决。所有人员和监狱的安全稳定性岌岌可危,而我竟然必须对付这个假
作开明、理论性的、无能的、只关心荒谬事情的教授!我自己想着:接下来他会问我的是,我是否有修正过后的计
划!笨蛋!我机灵地打发走他,回到工作岗位准备攻击发生。我等了又等。
最后,我发现,这只是个谣言。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计划击退传说中的攻击。我愚蠢地
乞求警方帮忙,我们清理了脏乱的储藏室,拆除我们的监狱,把犯人送上五楼。更重要的是,我们浪费了宝贵的时
间。此外,我们最大的罪恶是,身为一个研究者,今天我们没有任何系统性收集的资料。所有错误都来自一个人,
这个人对谣言的传递和扭曲有着专业的兴趣,这个人还经常在课堂上论证这个现象。凡人都有可能是笨蛋,特别是
当凡人的情绪支配了冷静的思绪时。我们重新架设监狱道具,然后把犯人从炙热、通风不良的储藏室移回来,他们
莫名其妙地被藏了三个小时。对我而言,这真是奇耻大辱。克雷格、科特、戴维和我那天眼神几乎没有交会。我们
静默地、心照不宣地同意,只有我们自己知道“Z博士的愚蠢”(指津巴多博士)。
难堪的挫败
很显然地,我们都遭遇了极大的挫折感。我们都受苦于认知失调的紧张,因为没有经过充分的证明就坚信一句
谎言,做了很多不必要的举动。我们也经过了“团体思考”。一旦我,一个领导者,相信谣言是有根据的,每个人
便都会接受它是真的。没有人扮演恶魔的拥护者,但是每一个团体都需要那种角色,以避免像这样愚蠢或是悲惨的
决定。就像“去约翰·肯尼迪(John Kennedy)总统‘灾难性’的决定从猪猡湾侵略古巴,结果完全地失败。”
对我而言这十分明显,我们失去了科学的超脱,这是在执行任何研究中都必须保有的客观性。我变成了一个好
的监狱警务长,而不是研究者。从稍早我和1037的父母见面时,应该就十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更不用提和警察
小队长发脾气的事。但无论如何,心理学家也是人,也会在个人层次遭遇相同的困惑,而这正是他们专业层次所研
究的。
我们的挫败感和难堪,静静地在监狱大厅里散布。回顾起来,我们应该承认我们的错误,然后继续进行下去,
但这是任何人最难做到的部分。就只是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却总无意识地寻找代罪羔羊来转移对自己的
责备。而且我们不需要舍近求远,在我们身边都是犯人,他们必须因为我们的失败和窘迫付出代价。
第6章 星期三:逐渐失控
在实验的第四天,我衷心期盼相较于星期二无止尽的问题今天能少一些躁乱的场面。我们的日常行程似乎排满
了有趣的事件,能够修补这座监狱之中的裂痕。像是今天早晨会有一位曾是监狱牧师的神父到来,参照真正的监狱,
告诉我们模拟的真实度。他也是来还过去欠我的一份人情——我曾提供一些参考文献,帮助他撰写暑期学校课程中
有关监狱的报告。尽管他的到访是在实验开始之前就安排好了,但是现在他肩头上可有两件事,大的那一部分,多
多少少是为了回应申诉委员会礼拜服务的要求,其次则是为“第一假释理事会”而出现,聆听犯人的假释需求。理
事会的主席将会是本计划的顾问卡罗·普雷斯科特,以前的他是不断要求假释但被驳回的犯人,现在的身份则是假
释理事会主席。把他的角色完完全全颠倒过来,实在是件有趣的事情。
另外,我也答应了另一次的探访之夜,这应该多少可以安抚这些犯人沮丧的情绪。我也计划把填补麻烦鬼道格
8612空缺的新犯人号码改成416。今天有许多事情等着,但是对斯坦福郡大监狱的警务长和他的工作人员们而言,
今天会是顺利的一天。
牧师的斗智赛
麦克德莫特神父(Father McDermott)是一位高大、身高约6英尺2英寸的男子,看起来好像有定期健身的样
子,发线渐退反而凸显了他阳光般的灿烂笑容,鼻梁高挺、气色红润,立如松、坐如钟,并且幽默风趣。三十几岁
的时候,麦克德莫特在东岸监狱担任过教牧辅导的工作,硬挺的领子和整齐的黑西装,活脱是电影版天性快活却坚
定可靠的牧师。我惊讶于他在他牧师角色中的出入自如,现在他是个严谨的学者,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传牧师,只
要有人需要专业的协助,不论何时他总是会回到他的主要角色“牧师”。
在警务长办公室里,我们浏览过一长串含有注记的名单,这是我为他的“人际攻击”报告所准备的资料。他显
然对于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十分感动,所以他问了:“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我回答:“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利用
你的时间,尽量多与学生受试者交谈,再根据他们告诉你的和你所观察到的,给我一个最诚恳忠实的评估:这个实
验的真实性,对你而言有多高?”
“当然了,吃果子不能忘了拜树头,我会用我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工作的经验来做个比较,我在那里工作了
好几年了。”神父这么告诉我。
“太好了,我非常感谢能够有你协助。”
是他该上场的时候了:“典狱长邀请了许多犯人,这些人已经登记了,希望有幸和牧师谈谈。一部分人很想和
你见面,另一部分希望你能在周末做礼拜,只有一个犯人,819,感到身体不舒服需要多一点时间睡觉,不希望你
去打扰他。”
“好,那我们走吧,这应该很有趣。”麦克德莫特神父这么说。
典狱长在二号和三号囚房背墙放了两张椅子,一张给神父,一张给来会谈的犯人,我自己也带了一张,放在神
父旁边。贾菲站在我旁边,他一个个亲自护送犯人到这里会谈,看起来很紧张,不过显然很喜欢这一幕“虚拟实境”。
我则关心这些犯人们会抱怨些什么,而这位好好神父又会怎么劝导他们。我叫贾菲去确认,科特?班克斯是否能让
录像画面的特写镜头更清楚,但是,我们低分辨率的摄影机似乎达不到我的预期。
大多数的互动都大同小异。
神父介绍他自己:“麦克德莫特神父,孩子,你呢?”
“我是5486,先生”,或者“我是7258,神父”,只有少数人会以自己的名字回答,大多数都用号码取而代
之。奇怪的是,神父却也见怪不怪,让我非常惊讶,社会化进了犯人的角色之中竟起了这么大的影响。
“你被控什么罪名?”
“窃盗”、“强盗取财”、“擅自闯入民宅”或“《刑法》第459条”是最常听到的回答。
偶有一些补充,比如“但我是清白的”或“我被控告。。但是我没有做啊,大人。”
神父会接着说:“见到你真好,年轻人。”或者直接叫犯人的名字,询问他住在哪里,他的家人或来探视过他
的人。如果麦克德莫特神父问犯人:“他们为什么用链子链住你的脚?”“我想是怕我们四处乱跑,限制我们的自
由。”是最典型的回答。他会问一些犯人他们如何被对待,心里的感觉,是否想抱怨什么事,不管他帮不帮得上忙,
都请他们尽量说。接着,我们的神父出乎我意料地询问他们监禁的基本法律问题。
“有任何人把你关禁闭吗?”他二择一地严肃询问其中一人:“你的律师怎么看待你的案件?”因为各种不同
的理由,他也问其他人:“你有告诉你的家人你被控告的这件事情吗?”“你见过了你的公众辩护律师了吗?”很
快的,我们都身陷朦胧地带,神父深深投入监狱牧师的角色,我们的模拟监狱所创造的真实情境,显然地让神父也
投入其中,就好像对犯人、狱卒甚至对我的影响。“我们不能打电话,也从没有被带去聆听审判,甚至没听过审判
日是哪一天,先生。”
神父说:“好吧,有人会去处理你的案件,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为自己争取,简单地写封信给法官,但是这么
做又有什么好处呢?而且你可能会等很久才得到答复,你也可以要你的家人联络律师,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状况可能
对你不太有利的话。”
犯人里奇1037说:“我计划当自己的辩护律师,因为再过几年我就会从法学院毕业,然后很快就可以成为律
师了!”
神父嘲讽地一笑:“在我的观察中,律师为自己辩护会掺杂太多情绪,你知道,古谚是这么说的:‘任何人为
自己出庭辩护,都好像是聘了一个傻瓜当律师。’”我告诉1037时间到了,向典狱长暗示换下一个犯人上来。
“中士”过度拘谨的样子还有他拒绝法律咨询的举动,吓了神父一跳,因为他说:“这很公平,我犯罪所以要
被抓进来,这个罪名已经成立了,所以要花这个时间坐牢。”
“还有人跟他一样吗?还是他是特殊例子?”麦克德莫特问。“他是特别的例子,神父!”很难再有人像“中
士”一样,甚至连神父都用施与恩典的样子对待他。
明明知道抽烟不容许,犯人保罗5704还是狡猾地抓紧机会,向神父讨了根香烟:当他深深吐出第一口烟时,
没忘了给我一个狗吃屎的奸诈笑容,和一个“胜利”手势——代表“我整到你了!”申诉委员会的主席,已经下了
暂缓令人欢喜的监狱例行公务的决定。我期待他接下来会再要一根香烟。然而,我发现狱卒阿内特已经暗自记下这
个逾矩行动,知道他接下来会为这根香烟和奸诈的笑容付出代价。
经过一个个简短面谈,有人抱怨虐待,有人抱怨违反规定,我变得有些激动和困惑。
只有犯人5486拒绝投入这幕场景——假装这是个真正的监狱,而他是真正的犯人,需要神父来释放他内心的
自由。他是唯一一个描述这个情境为“实验”的人,不在我们的实验控制范围内。杰里5486是里头最冷静明智的
一个,也是最不轻易表露情感的一个。到现在为止,他似乎都把自己摆在阴暗角落里,避开注意,不会有特别哪个
狱卒或哪一值班人员特别喜欢点他出来做事,也鲜少在报数或反叛行动、暴乱中注意到他。所以,我现在开始特别
注意他。
接下来的犯人,相对地,极需神父给他法律上的协助,但他也因意识到这将花一大笔钱而吓傻了。“好吧,假
设你的律师现在需要500美元作为订金,你现在身上有500美元吗?如果没有,你的父母亲就得快点跳出来筹钱,
而且刻不容缓。”神父说。
犯人修比7258接受神父的协助,给了他母亲的名字和电话,这样她就可以安排法律上的协助。他说他的表哥
在当地的公众辩护所工作,可能可以保释他出狱。麦克德莫特神父答应照他的要求去做,修比欣喜若狂,好像圣诞
老人要送给他一台新车一样。
整个流程变得越来越奇怪。
在离开之前诚挚地与七位犯人对谈的神父,用神父最诚挚的方式问我,是否还有顽强抵抗的犯人需要他的协助。
我叫狱卒阿内特鼓励819花几分钟时间和神父讲讲话,这或许可以让他好过一点。
在犯人819准备和教牧辅导员对谈的空当,麦克德莫特神父向我透露:“他们全都是天真幼稚型的犯人,他们
不知道监狱是什么,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都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是和你一样想要改变监狱系统的人——明日的领
导者和今日的投票人,而他们也是那些将塑造小区教育的人。不知道监狱是什么,监狱可以怎样影响一个人,但是
你在这里做得很好,这将会教导他们!”
我把这段话当作信任票,牢记他今日的训诫,但是困惑仍然未减。
犯人斯图尔特819看起来糟透了,重重的黑眼圈,披头散发没有梳理。这个早晨,斯图尔特819做了一件坏事:
在一阵怒气之下,他弄乱了他的囚房,撕开枕头把里头的羽毛弄得到处都是;他被丢进黑洞,让他的室友整理这一
切脏乱,他自从昨晚父母亲探视后就开始心情低落,某个伙伴告诉狱卒,他的父母语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