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照亮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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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照亮未来-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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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种种热情与神秘经验,转译成理性的语言,让更多人能够了解。

这段过程之后,边沁及其哲学,成了小穆勒身上深刻的伤痕,难怪他会在卡莱尔演讲的会场失控站起来离开。

小穆勒的反应可以理解,然而对很多人来说,卡莱尔的行为就没那么容易理解了。卡莱尔明知约翰?穆勒和他太太就在演讲会的观众席中,他甚至知道穆勒太太买了全系列每一场演讲的入场券,更关键的是,没有人比卡莱尔更了解穆勒和边沁的关系,尤其是边沁在穆勒生命中所代表的痛苦记忆。

卡莱尔比约翰?穆勒整整大十岁,两人相识时,卡莱尔三十五岁、穆勒二十五岁。使得两人一见如故的重要原因之一,就在:穆勒正处于和父亲的紧张关系中,而卡莱尔也有一个严厉、凶悍的爸爸,那一年他爸爸突然去世,卡莱尔也陷入特殊的父子心理问题中。

最鼓励穆勒接触浪漫主义的人,就是卡莱尔,穆勒自我疗伤的过程中,通信最勤、最亲密的对象,也是卡莱尔。

卡莱尔帮助过穆勒,穆勒对卡莱尔的帮助更多。卡莱尔的著作在伦敦找不到出版商,黯然回到苏格兰乡下隐居,是穆勒反复劝说,把他再次劝到伦敦。卡莱尔在英国奠定文名最重要的作品,是《法国大革命史》,那本来是穆勒想要写的书。穆勒不只把题目让给了卡莱尔,还慷慨提供了自己收藏的数据与书籍。

卡莱尔完成《法国大革命史》后,还没出版前,穆勒就先写了一篇掷地有声的评文。文中盛赞卡莱尔的著作是近年少见的伟大作品,是一部史诗,势必影响往后英国所有的历史写作。穆勒自己承认:抢先写评文,是为了阻止“小鼻子小眼睛的评家”随便攻击《法国大革命史》,而且他的重量级评文也的确发挥了这样的作用,大有助于卡莱尔作品的成功。

 

卡莱尔与穆勒的决裂

两个这样关系的人,为什么会在公开演讲会场发生那样尴尬的事?根本的理由,还是要在穆勒为《法国大革命史》写的评文里去找。穆勒对于卡莱




'基本价值' 基本价值的分歧很难并存共处(2)



尔处理“群众”的态度,有所保留。卡莱尔不相信群众,认为群众不可能扮演真正推动历史的角色。他在历史,尤其是法国大革命史里看到的,是个人的智慧与决心。卡莱尔否定有什么样的理性系统可以控制革命的血腥冲动,唯一使革命得以有所建树的,是英雄、是伟大的个人领袖。

相反地,穆勒寄希望于代议制政府,如果革命后不能建立代议制政府,那么“舆论上任何重大争议都将导致内战”。

两位曾经再亲近再要好不过的朋友,在这点政治立场上有着明确分歧。这点分歧终究使得他们无法继续维持那样的友谊关系了。太多事情都会触动这条神经,提醒、乃至扩大了他们的差异。例如1865年英国殖民地牙买加工人叛变,杀害了十八位政府公务员。牙买加总督动员军队镇压,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处死了四百二十九名牙买加人。一群知识分子与士绅联署谴责牙买加总督的行为,领衔的是穆勒;同一时间另一群知识分子和士绅联署声援牙买加总督,带头的是卡莱尔。

1873年,穆勒早于卡莱尔去世。卡莱尔听到穆勒死讯,感慨地说:“很多次我都想写信给他,问他: 约翰?穆勒,到底是什么因素将我们分隔开来呢? 然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穆勒地下有知,听到卡莱尔这样问,或许会回答:“是最基本的政治立场分隔了我们。”很多不同立场的人能继续做朋友,可是在政治上相信个人英雄主义,与相信群众政府系统,这两种态度却很难并存共处。这是最残酷的事实。这两种态度,是政治态度,却又不只是政治态度,而是会影响个人几乎所有是非判断的根本价值,就连卡莱尔与穆勒都通不过这种差异的考验。

其实,感慨地说着“然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时的卡莱尔,心底又何尝真正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因素隔开了他和穆勒呢?




'历史' 了解真正的人间变化(1)


哥伦布为什么伟大?

“正统”的解答,我们会从历史课本里得到的解答,应该是:他不受自己那个时代的迷信所拘执,坚持认定地球是圆的,所以就能找到一条向西走却到达东方的航路,而且他勇敢地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现,终于发现了美洲大陆。

不过如果稍后深入查考出土的原始史料,简单的“正统”解释,会需要蛮多附注说明的。例如:哥伦布阅读《马可波罗游记》,完全相信游记里所描述、形容的那个华丽、丰饶的东土,深深迷恋马可波罗笔下的中国与日本,所以才立志要找到一条比较方便能够去到远东的航路。

哥伦布一生四度西航,每次都在今天的美洲大陆登岸,可是不管别的航海家、制图者如何说明,他始终坚信自己已经到了亚洲。虽然发现了“新大陆”,然而直到去世,哥伦布没有察觉这块大陆之“新”,他认定自己的成就,是找到新的路径到了古老中国所在的“旧大陆”。

他为什么如此“铁齿”?因为他实在不是个太好的航海家,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航海家。与“正统”的解释相反,15世纪末期欧洲出现了专业航海、制图圈,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家都确认地球是圆的,换句话说,大家早想到、也都同意,由欧洲出海向西航行,是可以绕着地球到达东方去的。理论上知其存在,却没有人起航去证实,理由是:这条航路太遥远了,超过当时航海技术的限制。

 

误打误撞的哥伦布

那为什么哥伦布敢去?因为他的地理计算太差了。当时一般欧洲地理相信:欧亚大陆横贯占据地球球面的一百八十度(事实上只有大约一百二十度),如果要从欧洲最西边出发,向西到达亚洲的最东边,就要航行地球一半(一百八十度)的距离。这个距离,不可能是当时只有八十英尺长的远洋船所能负担的。

哥伦布却不接受别人通行的看法。他主张:从《马可波罗游记》可以推断出日本在中国东方三十度。再来,如果不从伊比利亚半岛出发,而是从加纳利群岛出发的话,航程又可以再减九度。他又自作主张认定原本对欧亚大陆面积估计太小,最后算出来,只要航行六十度,地球圆周的六分之一,就能够从欧洲去到日本。然后他还混淆了英里和海里的长度,东算西算,认为只需航行两千七百英里就够了。今天我们确切量出来的距离,从加纳利到日本最东缘,是一万三千英里!

抱持着错误的信心,哥伦布才敢出发,也才争取到西班牙王室的支持。航程很远,哥伦布船上船员很恐慌,一直看不到陆地让他们心生恐惧,甚至开始怀疑船会不会航行到世界的尽头,“咻”地就跌入无底深渊里去。哥伦布为了安慰其他船员,特别搞了两本航海日志,一本放在外面,大家都可以去翻,另外一本私藏在船长室里,只有他能看。外面那本日志上,哥伦布刻意写“假”的航程距离,大概只有写在私密日志上“真”的距离的一半,这样船员们就不会觉得:怎么走了那么远,都没看到一片陆地呢?陆地在哪里?

用这种方式欺骗船员,蛮聪明的,只是后世计算发现,其实哥伦布误以为的“假”的航程距离,远比私藏的“真”的航程距离接近事实。“假”才是“真”,“真”反而是“假”啊!会搞这种乌龙,因为哥伦布根本无法正确使用当时最先进的仪器,他连在陆地上都测不准自己的所在位置。例如说,他去到古巴时,测出来的纬度是北纬四十二度,拜托,北纬四十二度已经比纽约还北了!

老实说,哥伦布的成就,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误打误撞”。他绝不是像“正统”解释那样天纵英明、走在时代前端发现真理。当大部分航海家和地理学家都相信地球是圆形时,哥伦布在航程中,竟然还自以为发现了“地球的乳房”。在今天的委内瑞拉附近,他觉得海水隆起,北极星看起来偏离了位置。他相信航行到“乳房”顶点后,船会接着滑下来朝地球的肚脐眼去,而那里,应该就是想象中“天堂”藏着的地方了!

那个时代的欧洲航海家、地理学家,以为北半球就只




'历史' 了解真正的人间变化(2)




有一块欧亚大陆,没人想象到欧亚大陆的背面,还有美洲大陆。哥伦布真正的贡献,是发现了美洲大陆,矫正了错误的观念。可惜的是,哥伦布却从来没被自己的发现说服,继续坚持自己已经到了东方、到了日本或中国或印度的东缘,他的发现改变了整个世界,偏偏就是没有改变他自己。

 

历史并不那么有条理

这样一个人,抱持着多种错误的概念,懵懂地误撞出了历史的新页。几百年后,等他所制造出来的局面尘埃落定了,后人回头去书写他的事迹,却将他改写成了一个聪明、勇敢、冷静、执著的人。

真正的人间,往往是混乱、复杂、带点盲目冲动而产生变化的。但这样的人间,一旦被写成历史,就被改造得有条理有秩序,还有许多先知与英雄。历史课本之不可信,就在于那是历史最简化的形式,而简化的规律公式,几乎无可避免地排除混乱、复杂、误打误撞的因素,凸显不真实的少数先知英雄智慧。

明明最不聪明、脑袋一塌糊涂,会把古巴搬到纽约北边去的哥伦布,竟然也就在历史课本里被神化为智者了。类似这样的过程,以前也出现在我们的“革命史”叙述中。乱成一团,从不同角度出发的晚清社会骚动,最后却成了国父孙中山的睿智安排领导。历史之扭曲,莫此为甚,莫此为甚。类似这样的过程,现在也开始被运用在“重写台湾民主史”上了。历史课本开始叙述台湾民主化过程,无可避免地就意味着那本来骚动、多元、混乱、误打误撞的生命力,现在要被收编整理成单线的、有意志、有目的的总体叙述了。而且是用后来民主化的结果,回头改造改写其过程的意义。

真正关心过去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应该抗拒这种“历史课本化”的扭曲叙述。该是怎样的哥伦布,还他怎样的面貌;该是怎样的台湾民主,也请还它本来的模样吧!




'怀旧' 怀旧与怀旧政治(1)



台湾的家长,大概不外两种。一种希望给小孩“对的童年”,另一种希望给小孩“快乐的童年”。“对的童年”,就是把握时机拼命学习,以求尽早领先别人。这种小孩的生活被排得满满的,要上学要写功课,还要补英文补码学补作文补舞蹈 的确,这样的童年,大概快乐不到哪里去。

主张应该给小孩“快乐童年”的家长,多少有点看不惯、甚至看不起“对的童年”那一派。他们强调“童年只有一次”,不想给孩子任何压力,要送他们去森林小学,只能接受“启发教育”,而且要对小孩轻声细语,不能有一点强迫或压抑。

“干吗不让孩子快乐?”这派家长习惯理直气壮地问。是啊,这样教小孩,小孩是会快乐得多。然而人类至今还没有办法设计出完美的,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教育方法,度过“快乐童年”长大的人,难免也要承受“快乐童年”带来的后遗症。

西方发展心理学就探讨过“快乐童年征候群”。“快乐童年征候群”是起源于“快乐童年”毕竟要结束。曾经有过“快乐童年”的人,一旦开始被迫要独立长大,开始有了生活上的种种压力,就会无可避免地怀念起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

童年无法再来,童年快乐记忆却挥之不去,“征候群”于是主要表现为一种心理上的空虚与失落。每一个新的日子,对受困于“快乐童年征候群”的人而言,不是新鲜经验的累积,不是新鲜机会的开展,而是一次次痛苦的失落袭击。和那记忆的童年快乐相比,现实多么贫乏!现实的每一个日子,和过去对照而彰显其“匮乏”的本质,残酷地提醒着童年不再的事实。

 

愈来愈鲜明的童年记忆

这种人的时间中的主客关系,和别人相反。一般人会因为现实的刺激蜂拥而来,逐渐淡忘了对过去的记忆。愈近的现实,在成长意识里愈重要,愈久之前的记忆就不断被推到意识的边缘去,愈来愈模糊黯淡。活在“快乐童年征候群”里的人,却是愈活记忆愈重要、愈鲜明。现实中的任何痛苦,都让他追想起童年的快乐,让那快乐更鲜明。就算现实中有什么快乐,也都还是引发他童年同类快乐的记忆,现实快乐成了童年快乐记忆的抄袭仿制品,他真正享受的不是现实中的快乐,而是现实快乐挑激起的童年快乐记忆。

现实与记忆的反复对比映照,终致使得童年“纯粹化”,变成一切快乐的具体聚集。任何现实里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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