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上谕,以齐世武为刑部尚书,殷泰为四川陕西总督,噶礼为江南江西总督,江琦为甘肃提督,师懿德为江南提督。
看了邸报,胤祯一阵郁闷,以噶礼为两江总督,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贪,而师懿德这人,胤祯却没什么印象,只记的这人前两年才提的副将,出任天津总兵,现在又提到江南提督,应该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噶礼在去年的公推太子一事时是站在八哥这边的,这个师懿德却是情况不明,自己马上要去江宁,康熙这么安排有什么深意?
京官外放,按例是要陛见的,但康熙不在京城,自然也就免了,不过一众官员饯行是免不了的,这也是公然收礼的机会。
胤祯想了下,还是不送礼的好,那些个兄弟,个个都跟人精似的,自己一送礼,他们只怕马上就能猜到自己会去江南,这事暂时还是瞒住的好,再说自己这个身份还是少与官员打交道为好,以免落人口实。
胤祯正自琢磨,门外却是响起了海锋的声音,“奴才海锋叩见十四爷。”
“进来吧。”胤祯懒洋洋的吩咐道。
海锋满脸喜色的进来,“恭喜十四爷,大儿胡同的私塾已经改建完毕,西洋传教士也来了十多人,孩子们也都住了进去,奴才请十四爷示下,是不是可以开课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胤祯兴致勃勃的问道:“有多少个孩子?”
“一共一百二十二个。”
虽然跟预想的有出入,不过有一百二十二个,胤祯也知足了,当下便笑道:“恩,不错,走,随爷去看看。”
才走出院子,胤祯又看向海锋,“爷让你找人做的黑板和粉笔可做好了?”
“做好了。”海锋点了点头,“那些传教士和那几个举子很喜欢,都夸爷想的这个法子好,就是那个粉笔有点不如人意,容易断。”
粉笔容易断,那是熟石膏与石灰石粉的比例没调好,这个比例胤祯也记不住,只得吩咐海锋,“你叫做粉笔的人多做几次,做出不容易断的赏他几两银子。”
胤祯一行赶到大儿胡同时,那些个传教士和举子都迎了出来,让胤祯意外的是,闵明我居然也赶了过来,见到胤祯,闵明我带头行了个请安礼,一群传教士动作笨拙的跟着学。
胤祯朗声笑道:“免礼,请起。”而后在众人的镞拥下进入私塾。
私塾是按胤祯的规划改建的,传教士和举子以及杂役的宿舍都是分开的,孩子们的宿舍和教室都是独立分开的,特别是教室,不仅在屋顶铺了明瓦,而且是两边开窗,光线还算不错。巡视了一番之后,胤祯感觉还不错,已经有了学校的雏形,只是碍于地形,学生的活动场地小了点。
高兴之余,胤祯给私塾题了门匾——希望义学,并在落款处留下自己的印信,他这是预防自己不在京城时,一些不开眼的小吏来找麻烦,而后,他又按后世的小学开始分班排课,安排完之后,闵明我带着一众传教士先行离开,几个举子却是留了下来。
海锋也算机灵,见这情形,立马将这六个举子一一介绍,这六个举子年纪大多在二十多岁,分别是丁善、潘祥、白子云、武安邦、扬敏、宋时凡,六人不免又是重新见礼。
胤祯正准备温言勉慰他们一番,扬敏却是长身一揖,朗声说道:“承蒙十四爷厚爱,学生六人才能在京城有一栖身之地,这希望义学,处处都透着新奇,极适于读书,不过,学生心中一事不明,还望十四爷能解我心中之惑。”
竟是个打擂台的,胤祯暗自好笑,心中却也佩服这厮胆大,一个举子,敢在自己这个贝子爷面前侃侃而谈,当下便淡淡的说道:“扬敏是吧,有什么疑惑,说来听听。”
扬敏也不怯场,昂起头道:“学生不明白十四爷为什么让那些洋夷来教这些孩子,我国学渊远流长博大精深,难道还不够这些孩子们学的?”
胤祯笑道:“国学确实博大精深,但西学亦有其过人之处,兼而学之,岂不更好?”
扬敏一口就顶了回来,“恕学生才识浅陋,看不出西学的过人之处。”
“你狂妄,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自不知羞。”胤祯料不到这厮想也不想就一口顶了回来,顿时心头火起,一顿怒斥之后,心知不挫挫这几个举子的锐气,他们几个在义学不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当下便问道;“你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我问你们,你们可会地勘测绘,不说我大清的疆域图?就是一府一县的地图你们能绘出不?长江黄河的水文图你们能够能绘制不?天文历法你们又知道多少皮毛?知道天狗吃月是什么原因?知道日食是怎样形成的?知道为什么会爆发地震?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大?知道地球是什么形状的?知道我们大清在地球的什么位置?”
面对胤祯连珠炮似的诘问,不光是扬敏几个举子,就连一旁的海锋也傻了,虽说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些问题,他们还真答不上来,有的甚至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扬敏犹自不服气,呐呐着辩道:“难道那些传教士就能回答的上来?”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你们怎么就不能够学而致用?闲暇之余,多跟传教士交流交流,会有好处的。”胤祯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谦受益,满招损,不要读了几本四书五经就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我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之悠久,文化之灿烂,天下无出其右,但是,现在的西方,也就你们口中的洋夷的国家,他们已经追上来了,不仅追上来了,在天文地理物理等方面已经开始超越我们了。
知道他们为什么进步的这么快吗?四个字,否定、创新!他们勇于否定前人的定论,并且敢于创新,提出自己的见解,虽然遭受到嘲笑,讥讽、打击甚至是残酷迫害,但他们并不因此而退缩,不断的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见解。
反观我们呢?不知探索不求创新,更无勇气否定前人之定论,局限于一隅,一味的死读书,浑不知变通,只知沉醉于前人所创造的灿烂文明之中,浑然不觉自己身处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中。
这些传教士远渡重洋,从四万里之外来到我大清,他们带来了什么?舆地图、浑天仪、地平晷、望远镜,不要给我说什么奇淫技巧,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广泛的用于军事和天文上的仪器,很有实用价值。
知道我为什么让这些孩子从小就学习英语和法语吗?知道为什么我把这私塾取名叫希望义学吗?那是我希望他们长大以后能够象这些传教士一样走出大清,睁眼看世界,去西方国家学习他们最先进的知识。
你们只看到这些传教士到我们大清来传播他们的文化知识,但是你们不知道,他们将最为重要的解析几何和微积分这两门至关重要的学科对我们进行了禁封。”
第15章 初见隆科多
胤祯信马由缰的说到这里,发觉有点跑题了,借着喝水的机会整理了下思路,这才接着道:“说了那么多,只是想激起你们的危机感和紧迫感,当然圣贤书还是要读的,孔孟之道在于育人,教人立德,修身,在于礼,教人知礼尊礼,是为秩序和制度,在于仁,即为仁爱与仁政,侧重于处世之道、治世之道。
而西学侧重于自然,侧重于格物致知,侧重于学而致用,侧重于数理,西学善于归纳总结,善于举一反三。
这也是我要这些孩子们兼而学之的原因,我希望他们学成之后能致力于民生经济,为天下的老百姓做点实事,再好的诗词文章,老百姓也不能当饭吃,张养浩算是大才子吧,除了发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感叹之外,他为老百姓做了什么?无非是独善其身而已。
好了,爷也乏了,不跟你们浪费口水了,爷从不强人所难,你们去留自便。”
胤祯说完,也不理会几人,悠闲的端起茶杯品茶,他可不认为这一通话说出来,这几个举子便会纳头便拜,就算拜,估计也是冲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来的。
扬敏、丁善、潘祥、白子雲、武安邦、宋时凡等六人包括海锋在内,都处于极度的惊谔之中,他们平日里都是埋头苦读,纵有交游,结识的也都是寻常的士子,岂能有胤祯这样的眼界和见识。
今儿胤祯这一番阔论,可把他们震的不轻,郁闷、沮丧、失落、消沉、不甘等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一个个都憋的脸色通红,到底是去还是留?丁善、潘祥、白子云、武安邦、宋时凡都拿不定主意,一个个都偷偷望向扬敏。
扬敏却比他们更纠结,他是四川龙安府人,自幼聪慧过人,十六岁便考中举人,是龙安府声名远扬的才子,可是命运多舛,连考三届都名落孙山,这个打击对自幼处处受人逢迎的他来说,不可谓不大,自感无颜见父老乡亲的他这才滞留京城,等下一科再考。
在知道自己的东主是当今的十四皇子之后,扬敏兴奋的几天都没睡好,一心盘算怎么把握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胤祯,他自然抓住机会冒了出来,却不料引以为傲的学识连卖弄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胤祯斥责的体无完肤,而胤桢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渊博学识更让他感到汗颜。
走吧,舍不得,不走吧,胤祯对他们好象并不感兴趣,一时之间,他大为踟躇,进退两难。
扬敏这里迟迟不表态,可把白子云急坏了,白子云自知天赋不高,象扬敏那样的高才都连续三次落第,自己不知道要考到哪年才有望中榜,更何况他出身贫寒,自幼便熟知农事,十四爷的倡农书在坊间也传的沸沸扬扬,不说别的,有他推荐,能进农学院,出来也就有了官身。
眼看几位仁兄仍然不语,白子云也管不了那么多,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他“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十四爷,学生才智平庸,十四爷若是不弃,学生愿为十四爷分忧。”
见有人愿意留下来,胤祯自然开心,笑道:“人贵在自知之明,才智平庸有何惧,多加磨炼照样能够出人头地。”
听到胤祯这句暗示意味极浓的话,扬敏五人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齐齐跪了下来,“学生不才,愿为十四爷分忧。”
胤祯暗叹,还是皇子的身份好用,缓缓站起身来,他才道:“好,既愿为爷分忧,爷也不会误了你们的前程,下一科,你们只管去考,落第的,跟着爷,爷也不会让你们白白跟随一场,不过,爷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爷用人,首重德,才其次。”
出了希望义学,胤祯吩咐海锋道:“想办法把周边的地方买下来,义学还的扩建,要保证每年都有这么多的孩子入学。”
海锋吓了一跳,急道:“爷,就这规模,每年就要花二千两银子,还扩建……。”
“这银子必须花。”胤祯轻笑道,“再说,爷花银子请的这些传教士也不能让他们太舒服了。”说着,他抬头望了望满是晚霞的天空,“有些饿了,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吧,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酒楼?”
海锋在这附近跑了有段时间,当下便道:“前面有家小酒馆,一个爆肚,一个豆瓣,还有牛肉口味都不错,只是地方小了点。”
胤祯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六个护卫,笑道:“八个人,坐的下吧。”
“没问题,有四张桌子呢。”
“走,试试去。”
‘冯记’酒馆确实小,不过生意还不错,胤祯一行到达时,已经只剩一张桌子了,老板娘倒是伶俐,一见他们穿着,便知来了贵客,急忙将两桌熟客拼在一桌,硬是腾出了两张桌子。
胤祯拉了海锋一桌,达春说什么也不肯跟胤祯一桌,只好六个护卫挤了一桌,老板娘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自己没有走眼,越发招呼的殷勤。
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这老板的手艺好,胤祯一吃之下,赞不绝口,老板娘见胤祯开心,乘机又推销酒水,胤祯心情舒坦,也不推辞,达春一桌却是不敢放肆。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胤祯他们出的酒馆,天色已经麻黑,才走出小巷路口,便见一锦袍汉子从一个宅子门口奔了出来,后面五、六个仆从打扮的追了出来。
那锦袍汉子估计是想从小巷逃走,只是未跑的几步便被追上,当下就在胤祯面前上演了一出全武行,那汉子身手颇为不错,无奈那几个仆从也非易于之辈,几个回合就将那汉子扑倒在地,五、六个仆从登时围了上去拳打脚踢。
胤祯本不欲管,不料那汉子极为硬气,虽被围殴,嘴上却兀自叫道:“打的好,打的爷痛快!”
听到这声音,胤祯不由一楞,隆科多?
隆科多原来是康熙的一等侍卫,而且身兼銮仪使和正蓝旗蒙古副都统,虽然在康熙四十四年被康熙斥责不实心办事,革去副都统、銮仪使,但他还在一等侍卫行走(不用随驾扈从,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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