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微微感兴趣:“真的?皇帝的弟弟都能干点啥啊?有银子领吗?能做官吗?有啥特权?”
何承舜愣了一会儿,我真要把这么个齐天大圣认做皇弟,然后给他王爷做?呃:“愚兄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你只管放心地拿十个城去吧,愚兄绝不会反悔。”我觉得还是十个城保险点。给你王爷做,那是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事,算了。
二人出了宫门,黑狼问:“你相信他?”
帅望笑:“我退了兵,他有胆子不给我城,我就让他倾城倾国。老子是敲诈高手,放心。”
黑狼点点头。
林世隆和衣躺下,虽然白衣行军很疲惫,他还是不想睡得太实,不知为什么,这些天,他心中隐隐不安,一切好象太过顺利,顺利得让人不安。
何承舜就这么平平静静地面对他的国破家亡?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实在没法子了,至少也应该表演个御驾亲征什么的吧?
没有。
人家照常过日子,该赏灯赏灯,该过节过节。
这里面是不是有鬼啊?
鬼啊鬼。
林世隆听到微弱的呻吟声,笑声,他一愣,想支起身子侧耳细听,结果发现自己的精神意志忽然间无法控制物质移动,简单点说,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如果是普通人,通常在此种情况下唯一的想法只能是我做梦魇着了;做为一个皇帝加军人,首先想到的是,我中了迷香!来人啊,救驾救驾!
然后林世隆就听到两人说话声:
“唔,你握刀干什么?”
“勾魂。”
“靠,老子的生死簿上写着明年的今日,才是他的死期。”
沉默。
一个心虚的声音“当然了,那个那个生死有命,也看个人造化,那个,也许早点也许晚点也未可知,但是,反正不是今天,我没告诉你吗?”
“唔唔,那我是忘了,小黑小黑,别走,我还要你帮忙呢,真的,喂,不可以这样任性的!”
帐门一响,声音飘远。
林世隆努力瞪着眼睛,眼前的一切若隐若现若真若幻,他想:“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一般情况下,我做的梦都比这个有逻辑,所以,我一定是太累了,魇着了。”
然后帐门又一响,脚步声重又进来,林世隆瞪着不断变幻扭曲的帐顶,无奈地希望这个噩梦不会持续太久时间。
然后林世隆又听到聊天的声音:
“为什么?”
一个悠闲的声音:“什么为什么?”
“何不扑杀此獠!”
“因为……”林世隆的鼻子被捏住,他愣了一会儿,才憋得受不了张开嘴,嘴巴立刻被一块布堵住,林世隆大惊,这真实感,又不象梦。可是他已经动弹不得,堵他的嘴干什么?更糟的是,那人堵住了他的嘴,却没放开他的鼻子。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他不能死,我等着他变成疯狗咬他的手下呢。”
一张面孔凑到林世隆眼前,扒开他的眼睛,林世隆晕眩与窒息,看到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冰冷,死神一样的眼睛。他不寒而栗,竭尽全力地挣扎,却只发出轻微的哼的一声。
那个死神道:“他清醒着,你说的他听到了。”
另外一个面孔也凑过来,微笑,温和地:“没关系,这是命运,他不杀石横,石横会成下一任皇帝,他当然不想他儿子死,所以,命啊。”
林世隆已经憋得快要翻白眼了,忽然间嘴里布被抽出去,一只竹筒塞进他的嘴里,他本能地大口吸气,呼吸中感到竹筒里有什么东西呛进了气管,他忍不住咳嗽,喘息,大量的灰尘样细小的粉末被他的咳嗽吹起来吸进肺里,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喘息与呛咳。
天晕地眩中,那个温和微笑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几次,那张脸,略带悲哀地:“回家去吧,林世隆,征战杀伐已经结束,去最后看看你妻与子,好好度过你的最后时光。”语气温和得近于慈悲。
林世隆肺部巨痛,惊恐无力,连咳嗽都越来越无力,渐渐失去知觉。
黑狼同韦帅望走出良久,黑狼问:“有用吗?”
帅望耸耸肩:“皇帝重病,还不回朝?”
黑狼沉默一会儿:“真阴毒。”
帅望打个呵欠:“不种不收,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幻觉捻花而笑,真的比我慈悲吗?”
笑,营营济济的小人物,却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语出狂言,也倾尽全力,改变这个世界,不一定翻天覆地,可是遇到一个救一个,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他的愿望,只不过是,好好活着,大家都好好活着。别的,都是次要的。
林世隆第二天早上醒来,太阳已经升起,他知道他起晚了,跳起来时,忽然觉得胸口憋闷,隐隐做痛,他这才想起昨夜的噩梦,那么真切的噩梦,虽然黑白无常的脸时时扭曲变形,周围的一切都象水中的倒影一样扭曲动荡,可是那种窒息与疼痛的感觉却那样的强烈与真实,林世隆坐在床上,呆住,是真,是假?
132,围城
132,围城
林世隆慢慢回想,不,他没闻到异香异味,他就是不能动了,不但不能动,而且感觉知觉都有点异常,好象是做梦,又好象是幻觉。
他听到的声音,好象离他非常远,听到的又特别的清楚,那声音更象是一种感觉,而不象是真的听到的。林世隆更加肯定,是一个梦,一定是一个梦。可是,窒息与呛咳的感觉却那么清晰,清晰到白天回想,依旧让他恐惧。谁会梦见如此清晰的疼痛?
帐外一声报:“田横田元帅求见。”
林世隆忽然间觉得刺痛,兵权啊,永远不应该交出去的,就是兵权。也许我心中对把兵权交给田横感到不安,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吧。
林世隆起身,说声:“进。”
田横进帐:“皇上,怎么?”
林世隆苦笑:“略感风寒,有点不适,起晚了。”
田横听林世隆声音沙哑,也是一惊:“怎么一夜之间,皇上憔悴了不少?”
林世隆笑道:“别胡说,不过是连日征战,北方又寒冷,歇息一下就好。”
田横道:“还是叫军医来看一下吧。”
林世隆道:“你叫军医去家仁帐中,我去他帐里,避人耳目,以免影响军心。”
田横点头:“是。”
然后又问:“今天……”
林世隆道:“照计划攻城。”
田横道:“是!”
早上的饭,吃起来特别的牙碜,林世隆只道野外艰苦,这点小事不必介怀,可是食物咽下去,喉咙特别的痛,让他回想起昨夜一支竹筒插进口中的感觉。
林世隆再一次怀疑自己是被人给害了,可是,什么人,已经到了他帐中,伸手就可取他性命,却费这么大劲折磨他,然后又把他放了?
林世隆深呼吸,有点气闷,心情烦躁,身上有点虚弱的感觉,就象任何一个做了噩梦的日子一样。他确信自己没受任何伤,也没中毒,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装神弄鬼,只是想吓我?
一支箭射进余国皇宫,宫里太监忙拾起,展开一看:“守城三日,敌兵自退!”忙交给管事太监,层层上报。
何承舜看到这八个字,心里一点没安稳,而是叫苦不迭,第一苦,我真的能守三日吗?第二苦,狗娘养的连面都不露一下,就这么算把信给报了?第三苦,如果三日敌兵不退,我找谁去啊?
林世隆吃完早餐,走到赵家仁将军帐前,田横早在帐外等候,一见林世隆过来,立刻上前:“皇上,军医已经在里面。”
林世隆大惊失色:“你身后是谁?”一黑一白两少年,可不正是他夜里梦见的人。
田横回头:“什么?没人啊!”
林世隆眼前一花,两个人影已经不见,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速度,林世隆后退一步,喘息。
田横惊异:“皇上!”
林世隆摆摆手:“没事,我眼花了。”
韦帅望和黑狼咋会出现呢?很简单啊,他们来找赵家仁要大米啊,结果刚一降落,就听到人家田横“皇上皇上”地叫得那个亲切,一抬头,可不,皇帝大人正瞪大眼睛看他们呢,当然只有快闪了,难道还上前打个招呼?
韦帅望边跑边笑:“咦,真他妈巧!”
黑狼也觉得好笑,他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把眼睛瞪那么大呢,真是虎目龙睛啊。
帅望笑:“他是不是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黑狼面无表情,韦帅望终于急了:“你他妈再不笑,老子要胳肢你了!”
黑狼缓缓转过来,给他个白板脸,结果韦帅望差点喷他一脸唾沫,黑狼见韦帅望笑得那个样子,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个微笑。
帅望大笑,搂过黑狼,勾肩搭背,小混混样地相拥前行。
黑狼不太习惯别人挂在他肩头,斜着眼睛看看韦帅望,韦帅望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蠢,黑狼沉默地用目光谴责了韦帅望一会儿(当然他的谴责如同泥牛入海),内心微微软了,算了,反正也不沉,还挺暖和的。
林世隆在赵家仁帐中坐下,伸出一只手,军医华文旺号了脉,问:“皇上哪里不舒服?”
林世隆问:“你觉得呢?”
华文旺是啥也没号出来,他虽然号称华佗之后,可是一样脉百样病,难道把一百样都列给皇帝听?可是皇上让你猜,你就得猜。皇帝大人的博脉正常有力,但是,一听林世隆说话,他就觉得出来了:“皇上是受寒了吧?”再细看看:“请皇上上闭目。”林世隆闭上眼睛,军医见林世隆眼珠震颤,便问:“皇上昨夜没睡好,惊着了?”
林世隆睁开眼睛,看那军医一眼,点点头:“做了个噩梦,醒了之后,觉得胸闷心悸。”
华文旺点头道:“皇上忧劳太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内里一虚,外邪即入,我给皇上开点温肺安神的药,皇上吃着试试。”
林世隆点点头:“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怕这个要紧关头病倒,影响军心,你把药关到家仁这儿就行了,别再外传。”
众人答应。
林世隆起身,忽然气闷,不由得咳嗽起来。
华文旺一听咳嗽声立刻吃惊:“皇上,请皇上坐下,容臣再看。”
林世隆咳了又咳,咳得气喘吁吁,心知有异,坐下,喘了一会儿,问:“如何?”
华文旺问:“皇上咳出的痰是什么颜色?”
林世隆道:“没有痰。”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狂咳,华文旺忙送上手帕,收回来时,展开一看,白痰带血,华文旺就呆了。
抬头看看林世隆:“皇上昨夜没咳嗽?”
林世隆摇摇头,觉得胸口更加憋闷,整个胸都隐隐做痛。
华文旺问:“皇上胸口可闷痛?”
林世隆点点头。
华文旺再次把脉沉思,良久不敢下方。
林世隆问:“怎么?”
华文旺道:“痰是带血,也很常见,偶尔受凉,咳嗽久了,咽喉气管出血,也不是大病。可是,皇上若是说,没咳嗽过……”不是咳嗽引起的血,这血是哪来的?
华文旺道:“这血,就咳得有点蹊跷。”
林世隆半晌问:“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了?”
华文旺一惊:“皇上的意思是?”
林世隆沉默一会儿,倒底没把自己夜里的事说出来,外一让两位将军觉得他精神有问题,那可不是玩的。林世隆道:“你说奇怪,我就问问,除了咳嗽,还有别的什么,会咳血?”
华文旺想了想:“内伤,皇上胸前背后可被人撞过?这几日摔着过吗?”
林世隆摇摇头。
华文旺道:“我先给陛下开点止血润肺的药,陛下吃了,我们看看再说。”
林世隆点头同意,再次站起来,再一次咳嗽,咳到最后声音尖细,近于犬哮,林世隆边咳边道:“给我开一剂强效的止咳药。”
华文旺不敢拒绝,只是满脸犹豫。
田横与赵家仁送走林世隆回来,赵家仁叫住华文旺:“你好象,有话要说。”
华文旺道:“皇上要止咳药!”
赵家仁点点头:“怎么了?”
华文旺道:“将军,如果这血,不是咽喉气管来的,而是肺子里来的,除了中毒与内伤之外,还有一种,痨虫入肺,干咳带血,五心烦躁,如果是肺痨……”
田横与赵家仁对视一眼,赵家仁道:“胡说!”
田横道:“这事,不能瞒皇上。”
赵家仁道:“医家乱猜妄断,元帅不可当真!”
田横道:“性命攸关,宁可信其有,我去告诉皇上。”
赵家仁沉默了。
田横走进宫帐,林世隆问:“准备攻城了吗?”
田横道:“皇上,刚才军医说,看您的症状,有点象肺痨。”
林世隆勃然大怒:“放屁!”
田横愣了。
林世隆一脚将凳子踢飞,转身出帐。
田横跟出来:“皇上……”
林世隆道:“姓华的妖言惑众,鼓惑军心,拉出去斩首!”
田横呆住:“皇上!”
林世隆怒道:“我咳两声,他竟敢咒我死!”
田横忙道:“皇上,他只是……!”
林世隆回身,沉着脸:“杀了他!”
田横受惊:“是!”
林世隆上马,再一次伏在马背上,咳嗽喘息。内心渐渐明白,不管那是个噩梦还是有人害他,那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要死了,他看不到明年的冬天了。龙图霸业,他辛苦得到的一切,只能享受一年了。
年年征战,坐拥天下,十里宫阙美如仙境,他没享受过,他有的,不过是一顶方园数十平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