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何当归略有羞赧,却没有生气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呢?陆江北是个几近陌生的男人,看着地上的他抱着“何当归”肆意轻薄,身为何当归本人的她,不是应该火冒三丈地冲上去把两个人分开,再狠狠揍扁陆江北才对吗?
何当归苦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第一,陆江北是个正人君子的男人,绝对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第二,喜欢她的人是段晓楼,又不是陆江北,既然陆江北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吻她呢?
呼,镇静点,镇静一点,这些都是一场梦而已……梦么,全都是假的,所以陆江北吻何当归是假的……仔细回想一下,刚才陆江北说话的语气也很怪,虽然声音是他本人的声音,但语调分明就是柏炀柏的那种油滑腔调,说不定,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陆江北吧……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和声音酷似陆江北的男人……
此时,地上的男子已经把少女的身子翻转过来,更深入地品尝她的全部,空中何当归的唇间还是一片热意,仿佛真的有人在吻着她一般。同时,地上的何当归紧闭着双眼,双手揪着男子胸口的衣料,任由对方把手探进她薄薄的寝衣中,抚上她刚刚沐浴过的柔软肌肤。
空中的何当归终于看不下去了,不管那个男人是陆江北或者别的什么人,他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而那个温顺少女的面容跟她一模一样,不就是她本人吗?她怎么能让这样的事继续发展下去,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肆意轻薄她呢?
“停!喂,你们两个人给我停下!”空中的她大叫着,“再不停下,我就用石头砸你们了!”说着这话,她的手中突然间就真的有了一块大石头。
可地上的一对男女依然如胶似漆,少女的寝衣已渐渐滑下肩头,把她美玉一般生辉的肌肤暴露在男子的视线下。那男子看得呼吸一窒,哑声问:“何小姐,你想好了么,你真的愿意么?我可以吗?”少女双颊生霞,垂着长长的眼睫点了点头,并自己抬手去解胸口的系绳。
于是,空中的何当归再也等不下去了,拿着石头,漂浮着冲过去给了那男人的后脑勺狠狠一下子。可那个人目前扮演的“角色”是陆江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陆江北那种级别的高手是不怕石头砸的,所以,那男人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倒下去,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看空中的她,而是用炽烈的目光探索着他身前少女的胸前曲线。而那少女也丝毫不受“刺客”的影响,羞涩地解开了胸口的系绳,又去解束腰的缎带,解开缎带之后丢在地上,最后,她玉白的小手缓缓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襟……
何当归双目喷火,咬牙狠心,又一石头砸上了少女何当归的脑袋,还好她自己没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地上少女的额头立刻就被打出了血,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捂着额头哭了起来。
那男子急得满头大汗,抬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银面具,焦虑地问:“妙艺,你没事吧?别怕,我送你回家!”
空中的何当归闻言,诧异地去看地上的少女,不是凌妙艺又是谁?奇怪啊,怎么她突然就变成凌妙艺了呢,刚才分明就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啊,而且那个男人亲吻少女的时候,空中的她的分身也是有一点感觉的。何当归见自己砸错了人,只好道歉说:“对不起,搅了你们的好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去给她找点止血的白药,你们继续吧。”
可那男子闻言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她,低叫道:“何妹妹,怎么是你?你又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每天每刻,一呼一吸都在想你,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何当归哑然地看着地上男子转过头来,那脸居然是段晓楼的脸,而且左耳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为她受伤而留下的一道疤痕。奇怪啊,方才戴面具时还没有疤痕,摘下面具不只变成了另一个人,耳下还多了一道伤疤?尽管如今是在梦中,何当归还是很理智地拒绝道:“你我已然错过,再多想也是枉然,还是掠过这一段旧事往前看吧。段公子,错过了我,并不是你的损失,因为我不够好也太自私,我只会让你伤心。”可是,错过了你,却是我最大的损失,对不对?
段晓楼激烈地摇头,想把她从天上拉下来,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满目痛楚地说:“何妹妹,我爱你,怜你,惜你,懂你,我会耐心等你长大,你不要嫁给别人,你做我的新娘,好不好?我不要关筠了,也不要莲儿了,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额头流着血的凌妙艺冲上来大叫道:“她是我舅舅家的弃女,她娘贱得偷情去找乞丐,才被我舅舅轰出家门去,连她都一并扔了,晓楼哥哥,你喜欢她你会后悔的,这种女人配不上你!”
☆、第229章 春梦留下痕迹
更新时间:2013…10…13
“小姐,小姐!”何当归听得头顶上方传来蝉衣的声音,勉强睁大眼睛抬头去看,于是这个怪异的梦境抖了两抖,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从口子里挤进了蝉衣圆圆的脸庞。
蝉衣举着一个荷叶沿的浅水碗凑近,说:“喝药了,喝了再睡,一口气喝完!”
何当归从小口子的里侧眺望着蝉衣,不解地问:“好端端的喝什么药?是什么药?”正说着,药碗已经被塞进了她的嘴里,所以她只好被迫咽下了碗中酸酸甜甜的药汤,然后又有盛着漱口盐水的小碗递过来,她也依样漱过。
蝉衣一边扶着她挪了位置,给她换过床单和小衣,一边中气十足地洪亮道:“刚才青小姐来过一趟,奴婢把大师姐的事讲给她听,她说没关系,包在她身上了。然后她来看你睡觉,发现你不大对劲儿,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话,还撅着嘴巴扭来扭去。我们把你按住了,你就大叫什么‘你们两个人给我停下!再不停下,我就用石头砸你们了!’吓了我们一跳。”
何当归脑中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迟钝地说了一句:“刚才我喝的是,黄芪枸杞生姜汤?”
“对啊,”蝉衣点头继续道,“后来正当我们对你没有法子的时候,二少爷来了,本来他听说你在睡觉就要走,可奴婢记得他也在药庐看了不少医书,还经常跑来跟你借书,想必也懂点医术,于是就请他来给你瞧瞧病。”
“二表兄……罗白及?”何当归依旧迟钝着。
蝉衣铺好床单,把何当归重新扶回床上,微笑道:“二少爷真是有本事,一摸脉就知道小姐你是染上了风寒,还来了月事,扭曲是痛经所致,我们一瞧你身下面,果然见床单被弄脏了。二少爷熬好药就走了,嘱咐说要连吃十帖药去一去寒气,还说他刚学会做一种食补药膳,专门治风寒的,晚上再给你送来,让你留点肚子吃药膳——话说小姐,你这回的月事提前了四天呢,往日都极准时的,难道是因为今天早晨温泉泡多了?”
何当归原本还不觉得身体有异样,可此时一听说自己染了风寒,立刻就觉得身子深重,目滞口涩。她深深蹙眉,心道,自从有了内力,自己的身体非常强健,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自己一旦生病,周围总伴随着不好的事发生。
上上次自己染了喉疾,连着咳嗽了半个月之久,忽而就听说了母亲从道观回来路遇劫匪之事,虽然她本人没事,不过却折了一个奶娘,让她着实伤心了一场。再上次自己也是染了风寒,不病则已,一病就来势汹汹,整个人变得虚弱之极,结果就在龙舟会上被一支冷箭偷袭,穿着水靠的青儿帮她挡了一箭,惊险地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也就是这一次,让她和青儿的关系有了质的进展,互道出了彼此最深的秘密。
总之,她渐渐忍不住生出一种想法,自己的病就是一种讯号,厄运降临的讯号。无力地倒在菊花枕上,由着蝉衣一层一层给她加被子,她想了片刻,问:“老太太的贵客到了吗?宴会开始了吗?”
蝉衣笑道:“可问着了呢,小姐你猜老太太的贵客是谁?”得不到对方的配合,于是蝉衣揭谜道,“你还记得保定伯吗?保定伯孟善!”
“保定伯又来罗府做客?”何当归的鼻端溢满了来自枕头上的菊花幽香,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周围弥散着点点的清茶香,那是孟瑄的专属味道,昨天她才刚刚温习过的。
蝉衣给她掖着被角,兴奋地说:“不是保定伯,而是保定伯家的三公子和七公子,小姐你还记得那个俊得不像话的瑄七公子吗?他几年前曾在咱们府上短住过两次,那时候他经常去旁边的洗畅园找彭家公子玩耍,从咱们门口路过,引得咱们院子里的丫头都趴在门上偷看他。这次他又来罗府做客,我听旁人说,他所到之处,咱们府里的丫鬟没有不停下手里的活儿跑去瞧他的。”
何当归双眼发涩,打个哈欠闭上眼问:“旁人还流传了什么八卦?孟家这两位公子来扬州做什么?”
蝉衣摇头:“那倒没听说,不过两位公子都提到了小姐你,还一起提出要找你呢,于是老太太就让石榴来喊你,可一看你发烧烧得不省人事,就空着手去回话了。”
何当归蹙眉:“孟瑄和……孟瑛都找我?找我干嘛?”
蝉衣孜孜不倦地作答:“听石榴说,三年前七公子来罗府做客,曾跟小姐你下过一盘棋,还喝过小姐你泡的一杯茶,这一次旧地重游,他立刻怀念起你的棋和茶来。而老太太想到你昨天肩膀受伤,不便见客,就婉言推拒了,七公子倒也还罢了,可那位三公子是个有名的棋痴,喜欢跟各种下棋高手对弈。三公子说他大多数时候都难从七公子手中求得一胜,此刻听闻小姐你曾跟七公子下过棋,有过一胜一平的战绩,无论如何都要跟你讨教几盘。”
何当归又打一个哈欠,召唤着刚刚被驱走的瞌睡虫,朦朦胧胧地问:“石榴空着手去回话,老太太的客人被打发走了吗?”
“嗯嗯,”蝉衣一边放下纱帐,一边否定道,“后来石榴又过来传话说,那三公子听说你病了,当即就说,不急在这一两日,他可以等你病好了再下。不过石榴透露说,听他话中之意,是不相信你有真才实学,而现在是怯战所以装病。”
何当归哼笑一声:“不愧是骁勇善战的保定伯的嫡长子,天生就是斗鸡嘛,连见都没见过我,就把我当成假想敌了。我干嘛怯战,我一个不学无术的深闺小姐,输给他那样的饱学之士也不算丢脸吧。唔,那个七公子有没有说什么?”孟瑄为何带着他哥哥来罗府做客?反正不会是专门探望她的吧。
蝉衣答道:“七公子倒没坚持找小姐你下棋,不过他转着个茶杯,抱怨那茶没有味道。于是,老太太就把府上教二小姐茶艺的两个师傅召来重泡了茶,可他喝了还是不满意,说上一次扬州之行最难忘的就是在罗府喝的那一杯茶,这一次喝不到就离开真是遗憾。”
何当归无声一笑,问:“那么,好客的老太太听了之后一定吃不下饭了吧?”
“小姐你真聪明,”蝉衣的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分外生动,捂嘴偷笑着说,“两位孟公子觉得今日来拜访的实在不尽兴,于是说,虽然他们在扬州郊外也有别院,不过每日进城逛街路程遥远,所以在他们滞留扬州期间,想在咱们府上借住两天。老太太自然无不应允,唯恐怠慢了两位孟公子,要把老太爷的听竹院收拾出来让他们住,可是七公子说他更喜欢从前彭家公子住过的洗畅园,于是老太太又满口答应着让人把洗畅园打扫利索,给两位公子下榻。”蝉衣的表情仿佛捡到了金子,“小姐!洗畅园就在咱家隔壁,以后咱们就可以经常看见两位孟公子进进出出了!听说那三公子比七公子还好看呢!”
蝉衣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何当归的反应,还以为她已睡着了,正要点了安神香退出去,却忽而听得她问:“今天咱们院子里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人?又或者,咱们自家院里的人,有没有谁看起来跟平时不一样?”
蝉衣听得大为糊涂:“不一样?不一样的只有小姐你了,你突然生了这场大病,连嘴巴都病肿了。”
“嗯?”何当归的手指抚过唇瓣,双眼也应声睁开,“你说什么?我的嘴肿了?”
蝉衣从床头柜中取出玻璃镜子递给她看,说:“我和青小姐进门看你的时候,就见你撅着嘴巴,嘴唇红红肿肿的,青小姐还怪叫说,你是不是让人亲了。我让她不要乱说,我告诉她你睡觉之前还是好好的,嘴肿肯定是生病病肿的。”
在蝉衣脆生生的话音中,那一面冷光晶然的水镜照出了一张樱红的小嘴,红通通的肿胀着,若不是刚吃了几斤辣椒,似乎就是之前被人狠狠允吸过了……难道是吃太多烤肉上了火?何当归只照了两下,就将镜子收于枕头下,说:“我困得厉害,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