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狂风暴雨的实势中,苏念站了起来,身躯挺得笔直,雄浑的气势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然后他满脸坚决霸道的扫视四人:“你们这是要逼我发飙啊!”
四周气势,骤然一滞,尽管余小安四人不担心苏念能逃出去,但却不代表他们不忌惮苏念,绝境之中的人,作出任何事情来都有可能,一旦苏念疯狂自爆,他们也不可避免的会受伤。
看到这一幕,苏念神情更为决然,连他自己都开始相信自己要发疯,要自爆了,然后他右手一晃,十二柄小旗从他手里飞出,落在身外四周。这十二柄小旗,正是十二巫祖旗,也是苏念为何事前明知有可能面对两名驭圣,仍旧敢闯进来的最大依仗,只是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面对的不是两名,而是四名驭圣。
面对四名驭圣,即便有十二巫祖旗,苏念也不可能逆转局面,十二巫祖旗虽然强大,可他自身修为有限,发挥不出多大威力。因此想要破解这个局面,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选择之前不愿不敢选择的一条路,去闯驭天塔碑园的最后一层!
十二巫祖旗落,十二都天神魔大阵成,前一刻霸气外露,势要和四圣拼命的苏念,就此躲在阵中。
余小安眉头一皱,如何不知他们又被苏念给耍了,不过他也不气恼,苏念越是这样,越证明后者很惜命,这样的人反而不敢自爆,自己等人也不必担心后者会发疯了。
“此阵诡异。”这时,玄一收回手,刚刚她试探了一下下方大阵的威力,结果发现竟然无法攻破。
余小安目露奇色,右边面具光芒一闪,射向大阵,接着竟也毫无反应,但他并不焦急,反而淡淡一笑:“无妨,此阵的确诡异,然承受力终究有限,你我四人同时出手,三天后此阵必破。”
大阵如此强大,余小安四人却越是安心,暗忖此阵必然就是苏念最后手段了,大阵一破,苏念必死无疑!
第两百零九章 不想失去
清晨,窗外下起了大雨。
苏念满脸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粗重的喘着气。
“小念,侬又做噩梦了?”一道充满浓浓关切,带着江南口音的清幽声音,在旁边响起。
“清月姐。”苏念长松口气,面色温和的看着床边女子。
“喝完热粥,压压惊。”许清月掏出手帕为苏念拭了拭汗水,然后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喂起苏念。
苏念一边喝着粥,表情却有些惘然失神,他是隐居在江南鱼米之乡吴镇苏侯的嫡子,身份尊贵,极得苏侯喜爱,身旁女子,是镇里许员外之女,虽比他大一岁,可因他喜欢,父亲苏侯便为他娶了回来。没有人知道,堂堂苏侯之子,为何会喜欢一个员外的女儿,包括苏念自己,他只知道自己喜欢,从第一眼就喜欢。
锦衣玉食,美人相伴,如此生活,完全可以说是天上人间,然而这一切,都消除不了藏在苏念内心深处的最大恐惧。打幼时开始懂事起,他近乎每晚都要做噩梦,噩梦中的他似乎有着九世不同的人生,这些人生不管前半生如何,但后半生都无一例外的充满血腥,每每想起梦中场景,他这位连鸡血都没碰过的少爷,就忍不住恶心反胃,恐惧不堪。
除此之外,梦中还偶尔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似乎是在九世之前的一些记忆,只是相隔的人生太多,记忆也模糊到了极限,唯独还有些印象的,便是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容,且他在那世的身份好像很不简单。
“小念当心别急,粥烫。”许清月的声音再度传来。
苏念听了,连忙回过神,突然笑了起来,不管那究竟是真的前世,还只是一些梦,与自己何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与其想那些,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
想到这,他忍不住握了握许清月的小手,入手微凉柔嫩,令他心中升起无限柔意。
即便已是夫妻,可大白天被握住手,许清月仍不禁脸色微红,想要抽回手,尝试无果后,出于性子里的柔顺,只得作罢。
轰!震耳欲聋的大门倒塌声,猛地响遍四方,接着是大片军队列阵行军的脚步传人。
“奉天承运,苏侯得圣眷,却不思图报,隐于吴镇,意图谋反,罪当株连九族,然圣上重情,念在其开国有功,只诛其满门,旁族不罪,钦此!”一个尖细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随后透过门缝,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的鲜血,和梦中那一幕幕的场景无比吻合。
“跑!”幸运的是,梦中场景给苏念带来无数噩梦,此刻却成了救命的关键,从未经过劫难的他,竟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拉着许清月飞快跑向后院。
堂堂苏侯,自不会把自家布置得四面封闭,暗中留下了无数暗道,这些暗道旁人根本不知,可作为苏侯最宠信的嫡子,苏念无疑清楚之极。
果然,军队尚未将苏侯府完全包围,苏念带着许清月出了房屋,找到一处无人假山,走进去后便是一条暗黑通道。通道长十余里,当穿过整条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已来到吴镇郊外。
“清月姐,我们快跑。”苏念拉着许清月,却发现后者忽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许清月惊愕的看着苏念,似乎觉得此刻苏念很陌生,这个平日只知琴棋书画,连伤都不曾受过的苏侯之子,在面对满地血腥,灭门之祸降临时,竟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冷静。
苏念苦涩一笑:“清月姐,不瞒你说,这一切,我在梦中早就习惯了,至于仇恨,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就更要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位暴君不让我好过,未来我也势必不让他好过……”
说到后面,苏念脸上流露出与平时温文尔雅截然不同的狠厉,但他话没说完就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许清月。
嘀嗒!鲜血从苏念腹部流下,那里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另一端,在他心爱的女子手里。
很俗套的剧情,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自己头上,苏念死死盯着许清月片刻,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道:“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我就说父亲立下赫赫战功,我又是父亲最宠信的嫡子,那位暴君不可能不在我身边留点手段,可是没想到,这最后的手段,居然是你,果然够狠,咳咳咳……”
“对不起,我的父母都被控制了,你放心,你死后,我会来陪你。”许清月双目含泪,语气心碎的说道。
苏念凄惨的笑了笑,接着诡异的恢复冷静:“不必了,我是不会死的。”说罢,他就拔出匕首。在外人眼里,从小他就没受过伤,但哪个孩童不调皮,不会受伤,只不过他的体质很奇异,每次受伤,就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弥漫全身,快速修复伤口,如今也不例外。
“你……”见苏念拔出匕首,许清月惊骇出声,可很快又捂住嘴,呆呆的看着苏念的伤口,没有想象中鲜血喷发的场景,伤口血肉蠕动,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苏念决然转过头,不再去看许清月,冷冷道:“从今以后,你去天涯,我去海角!”
四十年后,号称燕帝国史上最伟大的燕武大帝,在南游途中,被刺死于吴镇,享年八十。刺客事后被乱箭穿死,身份不明,只知是名六旬老人。不知为何,当今太子义姐,燕武大帝亲封的清宁郡主许清月,看到这位神秘的老刺客时,泪流满面……
驭天塔内一个神秘金色光膜里,一个白衣少年闭目坐在里面,正是源,忽然,他张开双眼,惊疑不定道:“不对,完全不对,怎么会这样?”
……
莲花山,莲花寺。
月色斑斓,树影迷离,一个少女满目怜爱的看着对面,那里坐着一个小沙弥,正对月痛哭。
“你这呆子,又哭了?”少女有些无奈的轻柔叹道。小沙弥,来自莲花寺,自幼开始,每每望月,便会情不自禁的流泪,奇异无比。正因此,在小沙弥三岁时,就被莲花寺高僧,视为世间佛祖月巴墨佛的转世,被封为十六世月禅的接班人。
月禅,被誉为佛祖转世,是世间最崇高的存在,除了三世外,每一任月禅,都在世人心中留下完美无缺的印象,至于三世,则被说成是魔祖施展了幻术,暂时迷惑了世人的眼睛,后来被真正的佛祖转世,也就是四世给驱逐。
未来的十七世月禅,俗名苏念,闻言一笑,仿佛此前哭的人不是他,淡淡道:“不知为何,看到它,总感觉有些东西快要从我灵魂里溜走,忍不住就哭了。”十七世月禅没有说的是,在他十二岁以前,其实经常做一些梦,只是那些梦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十二岁以后就不再做梦了。他更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月禅接班人,自己非但无法诚心礼佛,反而尘念极重,如眼前这个幼时的玩伴琼洁莹玉,随着年纪越长,他就越无法放下,时常礼佛诵经时,脑海里也会浮现她的容颜。
“成长,总要以失去一些东西为代价,你感觉你在失去,其实恰好说明你在不停的成长。”琼洁莹玉劝慰道。
十七世月禅微微一愣,然后释颜笑了笑:“也许你说的对,我感觉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对它哭了。”
这一天,十七世月禅成人,是夜他问十六世月禅:“人世间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十六世月禅不假思索道:“没有信仰。”
十七世月禅道:“不是生死么?”
“你认为是生死?”十六世月禅带着考究之色看着对方。
十七世月禅沉默一会,心想,不是生死,也不是信仰,而是失去,怕死的富豪,在失去财富后,敢跳楼自杀,年轻的少女,在失去美貌后,便觉人生无可再恋,曾经的三世,背叛了莲花山,世人以为三世是魔头,可他曾细心留意查看过历代月禅笔记,知道三世只不过是失去了自己的挚爱。包括自己,这些年来,望月时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所以才会哭泣。
不过看到十六世月禅那双期待的眼睛,他叹了叹,道:“是没有信仰。”
于是,十六世月禅满意的笑了。
十八岁后,十七世月禅,望月时不再哭泣,世人认为那是他体内的佛性已经完全觉醒,不久后,十六世月禅退位,十七世月禅继位。可继位不久,坊间就有流言传说,说十七世月禅的青梅竹马,夜间时常与一神秘男子相会——其含义不言而喻。
当晚,一片竹林里,十七世月禅心疼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你受委屈了。”
夜色里,女子的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月光洒在她面容上,如黄昏的细雨,惊扰了梦影,她面色担忧:“你此时来,未免太冒险了。”
“为了你,值得。”十七世月禅没有任何犹豫道。
翌日,十七世月禅和琼洁莹玉相会的消息,再度泄露,没人认为十七世月禅不对,因为他是佛祖的转世之身,世人皆指责琼洁莹玉是妖女,玷污了月禅的佛性,遮蔽了佛祖的目光。
外界沸沸扬扬时,十七世月禅独自站在莲池边,望着莲花道:“我恐惧失去,所以不想失去。”
第两百一十章 一滴泪珠
晌午时分,是月禅正式继位大典,看着那位走上高台的年轻月禅,信徒们都笑了。继位之后,新一任的月禅就要身居寺中,从此难以和外界接触,意味着无论坊间流言是否属实,月禅和那位青梅竹马的交往都将断绝。而且人们坚信,只要月禅静下心来,就必定会识破妖女的诡计,亲自出手诛杀妖女。
可很快,所有人全部震惊的睁大双眼,惶恐而迷惑的看着十七世月禅。
十七世月禅,突然跪倒在地,沉闷地磕了三个头,一跪天地,二跪佛祖,三跪十六世。然后他起身,脱下袈裟,走下高台,头也不回的远去。
竹林里,琼洁莹玉深深的看着十七世月禅,面色微白道:“你可知道,你的选择,意味着背叛莲花寺,背叛信仰,从此以后,你就会沦为另一个三世。”
十七世月禅拉起琼洁莹玉的手,丝毫不悔道:“莲花寺没了我,依旧是莲花寺,天下信徒没了我,还会有新的月禅,可我知道,你只有一个我,我害怕失去,所以我觉得你也害怕,我不想让你害怕。”
一滴泪珠,从琼洁莹玉眼中滑落,嘴角却是微微勾勒,绽放出甜美的笑意:“从今以后,你我一起浪迹天涯。”
十七世月禅略怔,旋即笑着点头:“好,一起。”
三天之后,一个通告震惊天下,原来数百年前魔祖欲暗算佛祖,被佛祖察觉击败,心生不甘,如今居然再度重来,伪装成十七世,险些酿成人间大祸。即日起,全面通缉十七世,务必要除去魔祖在人间的化身。
时光匆匆如流水,弹指已过去四十二年。
曾经的十七世,在被识破“魔头”的身份后,就销声匿迹,从此被世人所遗忘,而莲花寺或许担心今后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没有再说魔头被铲除,只说魔头潜逃,如此以后一旦不受莲花寺掌控的事情发生,皆可以推到魔头身上。
炊烟袅袅,稻香扑鼻,一座田园中的普通民居内,一个老人,惬意的躺在竹椅上。
身边,坐着一个美貌少女,温柔的给老人捏着肩膀,可她看向老人的目光,不像是晚辈看着长辈,反倒如同看着自己的情郎。
“曾在莲花寺的佛典礼看过,琼洁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