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的外交、经济和军事援助,以及克罗地亚想要加入“俱乐部”的愿望,诱使图季曼在许多问题上作出让步。1995年3月,西方国家向图季曼提出,如果克罗地亚想成为西方的一员,就必须同意联合国保护部队驻扎在克拉伊纳。一位欧洲外交官说:“加入西方对于图季曼来说非常重要。他不愿意被留下来单独对付塞尔维亚人和俄罗斯人。”西方国家警告图季曼说,他的部队在征服克拉伊纳和塞族人居住的其他领土时不得进行种族清洗,不得将进攻区域扩大到东斯洛文尼亚。在另一个问题上,西方国家警告克罗地亚人,正如一位美国官员说的,如果他们不与穆斯林组成联邦,“西方的大门将永远向他们关闭”。作为克罗地亚外部财政援助的主要提供者,德国处于影响克罗地亚人行为的特别强有力的地位。美国与克罗地亚发展的密切关系,也有助于阻止图季曼追求其经常表现出来的由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瓜分波斯尼亚一黑塞哥维那的愿望,至少在整个1995年是如此。
与俄罗斯和德国不同,美国与其波斯尼亚受援者之间没有文化共性,因而在迫使穆斯林妥协方面处于软弱地位。此外,除了在口头上说说外,美国对波斯尼亚人的帮助,不过是对伊朗和其他穆斯林国家违反武器禁运视而不见,结果使得波斯尼亚穆斯林对更广泛的伊斯兰社会群体的感激之情和认同感日益增长。同时,他们指责美国采取“双重标准”,没有打击对他们的入侵,就像美国打击伊拉克对科威特的入侵那样。他们将自己装扮成受害者,因而使美国更难以迫使他们接受和解。这样,波斯尼亚穆斯林便得以拒绝和平建议,在其穆斯林朋友的帮助下增强了军事实力,最终采取主动收复了失去的相当一部分领土。
在第一层次的参与者中,抵制妥协的情绪十分强烈。在外高加索战争中,得到亚美尼亚族在外散居者坚决拥护的极端民族主义者组织——亚美尼亚革命联盟党,控制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拒绝了由土耳其、俄罗斯和美国于1993年5月提出的、已为亚美尼亚政府和阿塞拜疆政府接受的和平建议,发动了被指控为种族清洗的军事进攻,使战争出现了有可能扩大的前景,并使它与较为温和的亚美尼亚政府的关系发生了恶化。进攻纳一卡的成功给亚美尼亚带来了问题,因为它正急于改善与土耳其和伊朗的关系,以便缓解因战争和土耳其的封锁而造成的食品和能源短缺。一位西方外交官评论说:“卡拉巴赫的战况越好,埃里温遇到的困难就越大。”亚美尼亚总统彼得罗相同叶利钦总统一样,不得不在来自立法机构内的民族主义分子的压力与同其他国家和解的更大外交政策利益之间搞平衡。1994年末,他的政府开始禁止亚美尼亚革命联盟党在亚美尼亚活动。
波斯尼亚塞族和克族也像纳卡的亚美尼亚族人一样,采取了强硬立场。结果,当克罗地亚政府和塞尔维亚政府受到压力去推动和平进程时,它们与其波斯尼亚亲族的关系便出现了一些问题。在克罗地亚人中这些问题不甚严重,因为波斯尼亚克族至少在形式上,如果不是在实践中,同意加入穆克联邦。由米洛舍维奇和波斯尼亚塞族领导人卡拉季奇之间对立的个人关系而引发的冲突则日益紧张和公开化。1994年8月,卡拉季奇拒绝了米洛舍维奇赞同的和平计划。急于让西方结束制裁的塞尔维亚政府,宣布中断与波斯尼亚塞族除食品和药品以外的一切贸易往来。作为回报,联合国放松了对塞尔维亚的制裁。第二年,米洛舍维奇允许克罗地亚军队将塞族人从克拉伊纳驱逐出境,允许克罗地亚和穆斯林武装力量将塞族人赶回到波斯尼亚西北地区。他还与图季曼达成协议,答应逐步归还被塞尔维亚人占领的东斯洛文尼亚,交由克罗地亚控制。在几个大国的支持下,当时他事实上在代顿协议的谈判中为波斯尼亚塞族“代言”,并把波斯尼亚塞族代表并入了自己的代表团。
米洛舍维奇的行动使联合国解除了对塞尔维亚的制裁,并使他得到了在某种程度上感到意外的国际社会的谨慎认可。1992年时的民族主义者、侵略者、种族清洗分子和大塞尔维亚战争贩子,于1995年摇身一变而成了和平缔造者。然而,对许多塞尔维亚人来说,米洛舍维奇已成为叛徒。在贝尔格莱德,他遭到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和东正教会领袖的谴责,克拉伊纳和波斯尼亚塞族人则严厉地指控他犯有判国罪、他们的这一做法,无疑是与约旦河西岸犹太居民对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签订协议的以色列政府的指控如出一辙。在断层线战争中,和平的代价便是对亲族的背叛。
被战争耗尽了精力、受到第三层次参与者刺激和压力的第二和第一层次的参与者改变了它们的态度,不论是由于温和派取代了极端主义者的权力,还是像米洛舍维奇这样的极端主义者发现成为温和派对自己有利。但是,他们的改变要冒一定风险。那些被视为叛徒的人会激起比对敌人还强烈的仇恨。克什米尔穆斯林、车臣人和斯里兰卡僧伽罗人的领袖也遭到了与萨达特和拉宾同样的命运,他们被指控为背叛事业,企图与头号敌人妥协。1914年,一个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分子暗杀了一名奥地利公爵。在代顿协议之后,米洛舍维奇最可能成为民族主义分子的攻击目标。
如果一项结束断层线战争的协议反映了该地区第一层次参与者之间的地区均势,以及第二和第三层次参与者的利益,那么它即使是暂时的,也是一个成功之举。把波斯尼亚按卫%与49%的比例划分开来的做法,在1994年塞族控制这个国家70%的领土时是不可行的;它只有在克族和穆斯林的进攻使塞族控制的领土减少了几乎一半之时才是可能的。已经发生的种族清洗也有助于和平进程,它使塞族在克罗地亚人口中所占比例减至不足3%,并使波斯尼亚所有三个集团的成员被暴力或者自愿地分离开来。此外,第二和第三层次的参与者(后者往往是文明的核心国家)只有获得真正的安全或在战争中有共同的利益,才会提出可行的解决办法。第一层次的参与者不能单独结束断层线战争。能否结束这些战争和防止它们升级为全球战争,主要取决于世界各主要文明的核心国家的利益和行动。断层线战争自下而上地爆发,断层线上的和平却要自上而下地慢慢推动。
后记
我们正生活在物质充裕的年代。如果我把作为一名学者在过去三十几年中经历的所有变化都反思一遍,那会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我第一次有机会感受计算机是在读电气工程学的大学二年级。之所以称之为“感受”,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见到或触摸到计算机本身。计算机被放在一个神秘的装着空调的房间内,只有经过特许的人才能进去。我们普通人通常是先在穿孔卡上写下程序,然后交给计算机业务柜台。当计算机没有紧急任务时,穿孔卡才被输入计算机中。只有当几天后我们满怀期待但却得到非常奇怪的结果时,才懊恼的意识到,当初提交的有些卡片上逗号放错了位置。一个在如今只需几分钟就能调试好的简单程序,那时要耗费我们几周的精力。
个人计算机的出现给学术工作生产力带来了巨大的改变。早先的文字处理机使我们脱离了打字机和修正液,但文字处理机很难用,尤其是需要用它形成数学方程式时。攻读博士学位时,我用了几个晚上的时间设法做出了在电脑中看似正确的方程式,但随后的分析却发现这些方程式是错误的。当然,那时候的电脑游戏虽远不及现在这样复杂,但也随处可见。曾经就有位同学因为迷上了俄罗斯方块这种游戏而延期一年才取得了博士学位。我之所以没有上瘾只是因为我一点都不擅长于玩电脑游戏。
在我刚开始从事学术研究那个时期,跨地区的联合研究还极为困难。越洋电话费用昂贵,文件也只能通过人工投递的平信来发送,这无疑使得完成整个项目所需的时间大大增加。查找相关文献得在图书馆中投入很多时间,而且通常我们只知道已经公开发行的资料,并不是全部的相关文献。由于论文出版前要经过很长的准备时间,即使最新的期刊上发表的论文也往往是几年前写成的。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我即将步入大学就业市场的几周前,突然在《财经期刊》上发现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包含了我毕业论文的核心思想,那时我会多么沮丧。(幸运的是,我们的论点上有很多不同之处,这能有力的证明我本人做了很多研究,但这样的经历仍让人感到失落。)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现实是,我写这本书所用的笔记本电脑的处理能力是不久前我刚开始从事学术工作时接触的那种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大型计算机的千万倍,而成本却是那种大型计算机的千分之一。对我的孩子们而言,我的整个学生生活是在网络时代之前度过的。他们无法想象竟然有像我这样古老的人!科技戏剧性的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也改变了我的生活。过去三十多年中所经历的巨变使我充满希望,我想如今很多看似棘手的问题在将来是能够被解决的。
这种棘手的问题有很多。赤贫仍然是很多发展中国家所面临的灾难。尤其是大自然似乎往往喜欢捉弄穷人。近期在海地发生的地震夺去了数十万人的生命。世界其他一些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强震,但没有这么大的伤亡,可能是因为这些地方的建筑是防震的。贫困的根源以及大自然对于本就脆弱的人群看似缺乏同情的原因可能是一样的:世界上许多地区都无力为人民建立基本的基础设施,无法保障让人民为自身建造安全和体面的生活的建筑。
工业国家也有其自身的问题。当危机过后政府债务攀升的时候,许多国家的人口也正快速老龄化,而且政府之前承诺的老年安全和医疗保健也可能成为泡影。因为政府也在勒紧裤腰带维持艰难的现状,并为将来做准备;如果再发生什么的话,将来的形势可能更严峻。
似乎还不止这些,我们正因过去犯下的错误而受到惩罚(我们过去犯下的错误正报复在自己身上)。气候变化的迹象及其可能对环境和经济造成的恶劣影响看起来确有其事。尽管我们总有可能反应过度,但那些最富裕的国家需要设法想出减少不必要的能源和原料消耗的方法,发展中国家也需要思索维持可持续性发展的更多途径。
如果我们仍然对人类的足智多谋有信心,并且能够为其留出发挥空间,这些问题都能得到解决或能在将来被解决。中国和印度的经济改革已经使世界上超过三分之一的人群的创造力得到了释放。中国和印度有成百上千万训练有素的工程师正在发挥着他们的智慧来面对挑战。目前,中国企业在电动汽车电池研发方面处于领先地位(中国企业是电动汽车电池研发的领先者),而印度企业正在生产着价格可以被接受的电动汽车。同时,工业国家在原子太阳能和风能方面也在不断取得进步,不远的将来我们就能以可行的成本实现零排放的目标。如果中国和印度能在几十年中逆转几个世纪的衰退,那么甚至是海地也可能利用近期灾难所造成的动荡来克服其历史中更大的灾难。
国与国之间的合作在其他方面也很有用处,例如,发展中国家的健康管理业务可以对发达国家采用何种方式使其公共卫生服务更能被民众负担得起形成启示(发展中国家的健康管理业务可以向发达国家说明使其公共卫生服务更能被民众负担得起的方式)。凭借“医疗旅游”,富裕国家的病人可以在发展中国家以低得多的成本享受到急需的医治程序;而凭借“退休移民”,老年人可以移民到那些有益于健康但不那么昂贵的国家的退休社区中,这既有助于为发展中国家带来更多收入,同时也使治疗和老年救济成为更易负担的事情。相反,从发展中国家移民到工业国家的年轻劳动力会作为工业国家的计税基数,从而有助于工业国家供养其老龄化人口,同时也能平衡全球收入水平。移民们给家乡亲属的汇款能使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印度、墨西哥及菲律宾的所有地区都因移民汇款而有了改观。如果加以正确管理,人口的双向流动能够作为解决世界上最棘手问题的一种方式。
活跃的金融市场能为全世界的改革者提供风险资本,同时也为老年人提供储蓄工具,并为移民提供货币汇兑条件。但金融业现已声名狼藉。各地都能听到限制金融业的呼声。更危险的是,工业国家尤其是美国,可能对曾经使它们变得强大的金融系统失去信心。而人们对市场和竞争中不完善之处的愚蠢认识正导致其对政府愈加信任。尽管政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