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边的标牌和房屋上,渐渐开始出现“兰布尔”的字样。
不久,迎面驶过来一辆长途公共汽车。
那车身上凡是能涂刷的地方,都涂抹得花花绿绿,色彩十分绚丽——这就是印巴特色的“彩色大篷车”文化。
坐在大篷车车顶的十多名男乘客,在看到敞篷吉普车上的身穿印度山地部队军服的士兵之后,都俯下身、伸长了手。用印度语大声嚷嚷着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蒲英大声问强巴次仁。
“土话,听不懂。”强巴次仁很简明地回答了她。
蒲英再问江央多吉,没想到他在印度生活了那么久,居然也听不懂。这当然是因为印度各地的方言相当复杂,每个邦之间都截然不同,邦内的乡镇之间差异也很大。
还是那名中尉说话了:“他们大概是把我们当成驻兰布尔d营的人了。我以前也在兰布尔驻扎过,大概能听懂一点。他们是在问这些当兵的,怎么不去干活了?还问。工地上还需不需要雇人干活?”
“什么工地?”
“应该是指d营的‘工地’吧。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我换防后离开那里,也有两年多了。”
江央多吉一时沉吟不语。
他在第22部队渗透多年,自然知道该部队的编制相当于一个印度陆军师。其下没有设立旅团编制,最大的编制就是营。每个营辖六个连,连下辖四个排,排下辖四个班。
总部设在新德里,在北方邦的恰克拉塔设有训练中心。在印藏边境划分的五个防区也有防区司令部。
防区范围是固定的,但防区内各连队,每隔三年都要和后方基地的连队轮换一次。
目前轮换到兰布尔驻防的部队,代号d营。
这是一个江央多吉的影响力没有波及的军营。
d营,过去一直是贡布家族的势力范围。但是贡布家族的男丁一向不兴旺,十多年前更是彻底衰落了。
从那以后,各方势力都在争取d军营。但却一直没有谁能完全掌控这支部队。
d营的现任营长——曲吉平措中校,四十多岁,是个老兵油子,愣是对达兰萨拉的贵族们都不买账,只听从现任的印度籍司令官的命令。
由于22军的后勤保障都握在印度军方手中,所以对于这种“忘本”的藏人,达兰萨拉的各方势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江央多吉虽不死心,却也只能最多在d营内安插了几个眼线,以便对那里的风吹草动能够略知一二。
可是最近他并没有听说d营有什么新动态,也没听说什么“工地”的事情。江央多吉不禁起了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那d营的驻地其实没多远,就在分岔路口前行五公里处,距离兰布尔大约还有十公里。
军营大门就设在22号公路的路边。
江央多吉的车队很快就来到了大门口。停车后,由中尉军官出面,请门口的哨兵通报他们的长官,说是友军前来拜访,并请求进去修整一下车辆。
门岗值勤的中尉排长很快走了出来。他为人倒是比较热情,毕竟是同一个部队的。又都是藏人,二话没说就让车队开了进去,并将几位长官和随队家属蒲英让进了接待室。
半个小时之后,又来了一名少校连长。他的态度就很冷淡了。就算是知道江央多吉的身份,也没有一点要恭敬一些的样子。
其它倒也好说,当江央多吉装作无意地问到工地的事,那冷面连长立刻沉下脸说,这是国防机密,不好对不相干的人泄露。
此话一出,江央多吉顿时不高兴了,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那连长也一瞪眼,“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他还真没说错!
江央多吉又不是22部队的正式军官,他本身不过是仗着印度研究分析处处长的默许,再加上和22部队基层藏族军官的私交好,才能借调出一些人手。
但他若是正大光明地去打探人家的军事机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就算是跟着他来的中尉,也不能随便打听d营的事啊!
可是,江央多吉就是受不了这位连长不屑和轻视的眼神。
他何时在普通藏人面前受过这种冷遇啊?
江央多吉好歹在达兰萨拉的噶厦内部担任要职。这虽然是一个流亡的政府,却也有实实在在的权力。凡是印度境内的流亡藏人,都要给这个政府交税,并服从它的管束。
江央多吉在噶厦内部虽然也会受到很多有势力的要人的牵制,但是普通藏人,可从来没被他放在眼里。
一向跋扈惯了的他,一时难以接受,却又在道理上没法占到上风,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马上就要起身走人。
蒲英赶紧拦住了他,却对着连长说了一句话。
那连长的冷脸,立刻换成了笑脸,一下子就春暖花开了。
ps:
【谢谢年过丰的粉红和一直以来的支持】
、020章 地下的烈火
蒲英说的那句话是:“我叫央金,洛桑爷爷让我给你们平措长官带句话。”
“啊?您就是洛桑准将的孙女?可把您等到了!”
连长的脸上写满了惊喜,激动地又是敬礼又是端茶倒水,嘴里连声说:“平措长官早就交代过了,让我们这几天特别注意有没有女孩子来找他。如果是洛桑家的央金大小姐来了,一定要好好款待!您先坐,我马上电话通知长官!”
几分钟后,曲吉平措中校就亲自来到了接待室,对蒲英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他对江央多吉等人的态度,倒是比冷面连长好了许多,但也就是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也是把他们凉在一边没怎么搭理了。
江央多吉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气。
不过,这回他算是明白了:别看曲吉平措表面上谁的账都不买,原来私底下却是已经退休的洛桑准将的嫡系。可惜,老洛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不能被他所用。
江央多吉再看到蒲英和曲吉平措谈笑自若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曲吉平措显然早就知道蒲英会到d营来,可我刚才明明是临时起意要过来看看的?
莫非,蒲英之前看到大篷车后的问话,是有意的?
不对!她绝对不可能懂当地土话,刚才的问话应该是个巧合。
但是这些天她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也是有意把我往兰布尔这边引!
江央多吉想到这里。不禁对蒲英多看了几眼。
蒲英装作没看见他的眼色,只顾着和平措中校聊着老洛桑的健康和趣闻。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江央多吉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实在是太憋屈了,难得这回让他也憋屈一下,她自然不会那么快收场了!
江央多吉要是知道蒲英心里是这么想的,肯定会叫屈的——天地良心啊,蒲英作为俘虏。在他这里的待遇已经够好的了!
虽然是没有人身自由,可是吃穿用度都和公主差不多了。偶尔要是对她的态度差了,还要遭受宝贝弟弟的指责和白眼,这样的日子她要还说憋屈了,那真是太不知足了!
不一会儿,小兵来报告,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曲吉平措中校便邀请客人们共进午餐。看到餐桌上丰盛的食物后。江央多吉和鸠山平夫都知道自己是沾的蒲英的光。
鸠山一看情况似乎不太对,便将自己的身份也透露给了曲吉平措。
平措立刻表示,也曾听洛桑和夏尔马说起过他这位喜欢帮忙的国际友人。言辞之中对他倒也还比较客气。
鸠山接着话头往下说:“是啊,日本和印度虽然相隔遥远,却有着一个共同的麻烦的大国邻居。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两国天然就是最佳的战略伙伴。我国朝野上下,一贯都很重视和印度的友谊。最近。贵国政府和我国又新签订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相信我们两国的关系将会越来越紧密,成为世界国与国关系的典范。”
“对,是有这么回事!”曲吉平措说话比较直接,自己主动提到了江央多吉感兴趣的话题:“我们现在正在修的新作战指挥中心,听说就是日本工程师的设计——那玩意儿确实提劲,够现代够漂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
江央多吉这才明白工程的意思。这个事情他前几天也听鸠山说过,是日本和印度在军事方面的合作项目。由于日本在电子通讯和舰船制造等方面有一定优势,又肯以大大低于美俄军火商的报价半卖半送地给印度军方,印度方面当然来者不拒了。
这件事总的说来。对达兰萨拉没什么坏处,所以江央多吉听到这儿就不感兴趣了,又想着一会儿吃了饭去找宝了。
蒲英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又向平措打听兰布尔这一带的地质情况,特别是地震和洪灾的发生频率怎么样?
平措问她干什么,她只说自己是旅游需要,也是兴趣爱好。
江央多吉也赶紧帮腔:“对,我们就是觉得这一带的风景不错。很想攀登一下附近的雪山,为了以防万一需要搜集些材料。”
看在蒲英的面子上,平措很快答应让手下的参谋帮他们找资料。
午饭后,平措又挽留他们在营中休息。江央多吉为了那些资料。也就同意留下歇息一晚,明天再出发找寻宝藏。
下午诸人睡了一觉起来后,曲吉平措的手下已经给他们抱来了一大堆图纸资料。
蒲英装模作样地研究了一番有关兰布尔一带河道的变迁情况,最后在上游某处划定了一处可疑的藏宝地。
那个地方和藏宝图上画的只有五六成相像,但蒲英却“信心满满”地说:“没错!应该就是那里了。”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江央多吉问。
“你不是信神明吗?找了那么多地方,我都没感觉。可是越往兰布尔走,我就越来越有感觉。这个地方,光是看着地图,我就有强烈的感觉——这一定是神明对我的启示。”
江央多吉合十念佛,“要是这样,找到之后你可一定要去还愿,感谢神明保佑。”
“一定!”蒲英微微一笑,笑容虽淡却很明朗。
当晚又是一顿丰盛的晚宴,连江央多吉都不得不承认,虽然这曲吉平措不给他面子,但是待客之道却是不打折扣的。
晚饭后,曲吉平措陪同客人们一起去观看营中士兵晚间的操练。
营中刚好还有一支印度国家安全卫队(黑猫特种部队)的小分队,正在这里受训。
原来,黑猫反恐部队在组建时。最早的士兵都是在22军的训练中心受的训,所以直到现在两军之间还保留着相互交流和学习的传统。虽然,现在黑猫的装备要明显好于22军,但是d营是22军中的精锐,战功赫赫,所以黑猫们还是经常派人来d营进行对抗训练。
晚间的训练是格斗和体能课目,曲吉平措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来了兴致。
他提议,d营的士兵、黑猫的士兵以及江央多吉带来的友军士兵。三方进行一次散打擂台比赛。获胜者将赢得一瓶香槟酒。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拥护。
江央多吉当然也不示弱,命令中尉选最好的士兵上去挑战。
中尉毫不犹豫地点了强巴次仁的名。
比赛开始后,蒲英成了场下最惹眼的啦啦队员,不过是专属于强巴的啦啦队员。
“强巴加油!你是最棒的!”她不惜嗓子,一声声地带领着本方的人为强巴加油。
江央多吉虽然不会喊得这么肉麻,但也希望强巴赢,所以也会在他赢的时候为他鼓掌叫好。
他们这啦啦队的人数。自然是远远赶不上d营,甚至也没有黑猫队的人多。
但是他们支持的强巴次仁,却连续以一挑七,最终赢得了这场惊心动魄的连环擂台赛。
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江央多吉的意料,甚至连很看重强巴次仁的中尉军官都有点惊喜了,因为强巴毕竟是新兵,能战胜那些老兵全靠他那超强的身体素质。
当曲吉平措听说强巴次仁只是名新兵后。也很感意外,更是将奖品升格为两瓶。
江央多吉觉得强巴给自己长了脸,当即又给强巴发了500卢布的奖金。
刚才还喊得最来劲的蒲英这时候却没空说话了,因为下了擂台的强巴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她正忙着帮他包扎伤口。
曲吉平措发现蒲英的手法很专业,问她从哪儿学的。
“当然是在洛桑老头那里学的,他是我干爷爷嘛!”蒲英大声答道。
江央多吉见她终于流露出要和洛桑走近一些的意思,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纠正她的谎言,反正她的来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曲吉平措听蒲英叫洛桑为“老头儿”。更加相信她和老洛桑的关系很熟,因为洛桑就是这么个熟不拘礼的性子,越和他不讲规矩他越高兴——这个小姑娘一定就是因为这种率性开朗的性格,才投了洛桑的缘。
他知道,老上司深居简出多年,即使是和他们这些曾经跟着洛桑在枪林弹雨中打出来的小兄弟,也是很少来往的。难得他老人家肯为一个干孙女的出行,特意给自己打招呼。他自然对蒲英有求必应了。
蒲英也没和他客气,借此机会把印军的主流枪械都摸了一遍,还打了一回手枪靶。
步枪也打了两发,不过她很快嚷嚷着“太重”而放弃了。只是她的手枪成绩也很一般。
曲吉平措并不知道她的底细,觉得以她一个姑娘家,能不脱靶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还大大赞扬了一番。
江央多吉是知道蒲英手上有伤,看了她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