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还是要赶路?那不行啊,她还需要休息,也不能吹风的。”林医生马上反对道。
“你看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们今晚还是先住下来,不要走了吧!”甲日也据理力争。
“别得寸进尺啊!”江央多吉瞪着他,用藏语说道。
甲日还想说什么,蒲英却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胳膊,“别说了,听阿爸拉的!”
“你没事啦?”甲日对她忽然能自己站起来了感到一些惊喜。
“嗯,好多了。”蒲英的腿还有些发软,不得不挽住了甲日的胳膊,半靠在他身上。
江央多吉插话道:“既然好多了,那就上路吧!”
说完,他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林医生和车厢内忙着收拾东西的梁先生。
林医生扶了一下蒲英,关心地说:“再等一会儿,让我看看你的手!”
“不用了。已经,很谢谢你了。”蒲英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拒绝道。
片刻之后,四人和来时一样,倏然而至,倏然而去。
去湖边挖坑埋那些血污纱布的梁菲菲,缓缓走回山坡上,发现老爸老妈还在后车厢里面对面地坐着,手里比比划划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提高了嗓门嚷嚷起来:“我都快饿死了!你们怎么还不做饭啊?”
车里的梁先生没有理她,继续用手摸着一根长长的手术缝线。线的另一头在林医生手里,就是那个一度失踪的4号线线轴。
手术结束后,梁先生突然在器械盘中发现了它。当他疑惑地看向“卓玛”时,发现她正对着自己诡异地眨了几下眼睛,于是他将那线轴收到了衣袋里,而那个“卓玛”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并起身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梁先生马上检查起这个线轴。
他本以为内层的白色纸筒里会有字,看过之后却没有发现。再细细一看,才发现本该是平滑紧密地缠绕在线轴上的手术缝线,变得很不平顺。
于是,他扯着线头将缝线展开——原来,长长的线上不等距地打了很多单结。
梁先生研究了一会儿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线结,只能肯定那是“卓玛”向他们发出的信号。
当他看到最后一段结成了一个圆环的线圈后,更是迷惑了——这倒是什么意思呢?
林医生也想了半天,这时听到菲菲的叫喊,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
看到菲菲手里的绿色工兵铲后,心中忽然一动,说道:“这圈上不多不少五个结,可不可以理解成是五角星的意思?也许她在短时间内没法找到更好的表达方式,才用这五个结来代替?”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军人!”梁先生也恍然大悟,随后又说道:“就算我们猜的不对,但她这个线结的排列,很像是一种密电码——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了!总是,这个‘卓玛’绝不可能是普通平民。”
“是啊,那我们该怎么办?”林医生向着丈夫发问,眼睛却看向越走越近的女儿。
梁先生怎会不懂她的心思,转身招呼道:“菲菲,你过来!”
菲菲快步走近后,发现老爸和老妈的脸色都十分严肃,不觉也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出什么事了?”
“菲菲!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一名很可能是为国家军队进行秘密工作的谍报人员,正被人拘禁,而拘禁她的人很可能是威胁国家安全的敌人。这时,那个谍报人员对你发出了求救信号!你有能力去帮助她,但那也有可能让你和你的家人有生命危险!——我问你,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005章 印度朝圣者
老爸严肃的说辞,以及老妈复杂的目光,让刚满十六岁的少女梁菲菲,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
有生命危险?
什么事这么严重啊?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回了刚才那几个赶路藏人的形象。
一个面目慈和却行事执拗的古怪老头儿,一个强壮彪悍却沉默寡言的大汉,还有一个忧心忡忡又有点神经质的青年。
最奇怪的应该是那位头发半秃、容颜憔悴、风吹过来似乎都能倒了的“卓玛”姑娘!
明明是这样弱不禁风的她,却对老妈说她不要打麻药,之后还真得坚持了下来——菲菲在旁边,看见老妈的刀针在她皮肉里穿插时,自己的头皮都一阵阵地发紧发麻呢。
她以为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痛,可是在手术后见到“卓玛”满头的汗水,她才明白:原来这位姐姐不是不知道痛,而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一声都没有哼。
这样一个女子,让菲菲在奇怪之余,心里也有些暗暗佩服。
回想老爸说的什么假想情况,应该是和刚离开的这四个怪人有关吧!爸爸妈妈肯定是有所发现,想采取行动,但是他们怕有危险,顾虑到我,又有些犹豫了?
菲菲想通这些,心中一松: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老爸老妈居然怕我胆小退缩,哼,真是小看我了!
她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低下头假意做出思考的样子,嘴里喃喃地说:“危险啊,这样啊,不好吧……”
林医生的眼神一黯,梁先生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梁菲菲偷眼看了父母一会儿,忽然大笑道:“哈哈!我逗你们玩儿的!”
梁氏夫妻先是一愣,很快又都放松下来。
林医生一把揪住女儿,亲昵地拍打着她的小屁股。笑骂:“调皮鬼!”
梁菲菲反抱住老妈,面带微笑却又很认真地说:“你们就不用考验我啦!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但也快要成为一名准军官了。身为军人,如果不敢去维护国家利益,如果见到危险就后退,那我就不配穿那身军装!老妈,你十七岁能做的事。我现在也能做到!”
林医生轻抚着女儿娇美的脸庞,想到不久之后她就要离家去远方上学。心里既骄傲自豪,又有些爱怜心疼,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来。
菲菲回头望向老爸:“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做?”
梁先生欣慰地看着她,将刚才的发现简要地说了一遍。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而是问女儿:“你也说说看,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梁菲菲认真地边想边说:“既然你们都觉得那几个藏人和*有关,那我们应该把这事儿立刻通知自治区的安全部门。还有,我们是不是该马上离开这里?万一,那伙人或是他们的同伙不放心,又跑回来了呢?”
梁先生笑了笑:“是应该离开!不过。我们不是躲开他们,而是——跟上去!”
菲菲想了想,点头道:“原来,这就是你们担心的危险。是有一点!反正我看到他们有藏刀,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武器?!就算没有。我们三个文弱的知识分子,要去对付三个强壮的拿刀的藏族男人……啧啧,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嘛!”
林医生“重重”地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背,“你说我也就罢了,你爸爸可一点不文弱!他当年是我们校足球队的队长呢!”
“老妈,你都说了是‘当年’!”梁菲菲刚说完,发现老爸看过来的眼光有些不对,马上又生硬地变换语气说道:“呃,当然,现在老爸还是很……很健康的!”
梁先生怎会听不出她的勉强,哼了一声,道:“这星期,你就吃你妈做的饭吧!”
“啊?”梁菲菲登时耷拉下脸,扑倒在老妈的肩头,撒起娇来,“妈,你看啊!老爸他又来这套!知道我喜欢他做的菜,还老拿这个来威胁我。”
“谁让你就吃他那一套嘛!”林医生拍着她的背,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菲菲起来了!接着说正事!”梁先生的口气严厉,眼睛里却含着笑意。
他虽然知道今天的事情诡异而有危险,但因为已经想好了对策,也就纵容着女儿胡闹——这样也能让妻子的情绪放轻松一些。
“好吧!”
菲菲闻言,又很快直起了身子,严肃地说:“跟上去,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如果我们不跟上去,他们这四个人很快就会在草原上消失了踪影。这里是藏西北的阿里,人烟稀少,又紧靠着中印有争议的克什米尔地区,万一那几个人将‘卓玛’带出境,谁知道会给我们的国家安全带来什么影响?所以,我们必须在军队接手之前,掌握他们的行踪,不能让他们跑掉了!不然,就对不起‘卓玛’对我们的信任!”
梁先生听完,赞许地说道:“说的对,那还等什么?马上收拾东西,准备上车!”
菲菲利索地跳上车,却又卷起了舌头开玩笑道:“梁先森!一会儿开车的时候,小心点哦!我和老妈的小命,可都交给你了哦!”
梁先生和林医生相视一笑。女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感染了他们,之前对爱女的一点顾虑和私心也全都打消了。
接下来,梁先生驾车出发,一路“摸着黑”地追踪已经走远的四人四马。
没错!他真的是“摸黑”而行!
因为他关闭了所有的车灯,仅仅借助车载夜视仪和卫星定位系统,追踪着前面的人马在草原上留下的红外影像。虽然那影像很淡,还时断时续的,但还是可以给他提供追踪的大方向。
梁先生一向理智冷静,虽然也会见义勇为,但绝不会莽撞行事。
依赖枭龙车的先进性能,远远地吊在江央多吉一行人的后面,而不被他们发觉——这种举动,看似“怯懦”,却是最稳妥的。既能保证自身安全,又能达到目的。
其实,他们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没风险的——跟得太远,容易跟丢了痕迹;跟得太近,又会被坏人发现。
梁先生因此必须要全神贯注地开车,不能分心。
梁菲菲坐在老爸身后。手举着地图,对照着车载定位系统。给他提点附近地形和道路的信息。
林医生则负责打电话报信。
这一带没有手机信号,她用的是卫星电话,倒也不用一直通话,而是通过北京*的保卫处,层层将这件事汇报了上去。
军内情报部门的专业人士,听说了“卓玛”传递讯息的方式后,也赞同了梁氏夫妇的看法——此人绝对是情报人员。
他们很快就查到了,西藏的国安部门前些日子一直在寻找一名失踪的情报员,便将这事通报了相关单位。
消息传递需要时间,林医生等了大约两三个小时后。终于接到了索朗达杰打来的电话。
当阿哥问清楚“卓玛”的相貌后,惊喜地大叫:“就是她!就是她!可算找到她了!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林医生看了看菲菲递过来的地图,上面有行车路线的最新标注。
她很快答道:“我们现在已经上了新藏线干道,距离玛旁雍措湖。大约还有150公里。”
“居然到那儿了?难怪我们找不到他们!”
也难怪阿哥惊讶,他们在金马草原至藏东南一带布下了天罗地网,没想到江央多吉却早早跳出了包围圈,跑到了藏西北,而且已经跑到了和印度、尼泊尔三国交界的地带!
阿哥决定马上通知当地有关部门,加强盘查,并调集人手,准备去接应梁家三口,解救蒲英。
但是,就算是离得最近的阿里边防军,也需要时间集结,不可能立刻赶到。
一向爽朗的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地在电话里说道:“那个,林医生,我非常感谢你们一家人的报信!本来,你们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我不该再麻烦……”
林医生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索朗达杰同志,你别说了!你是不是想让我们继续跟着他们,并且随时向你们报告最新动态?”
“是,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也知道,这么做很危险……”
“没事!这个跟踪的事儿,现在只能靠我们来完成!而且,你放心,”林医生说着,看了一眼身边聚精会神开车的丈夫,“我们家先生跟了一路,也跟出了经验。请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帮你们锁定那几个人的!”
结束通话后,林医生从菲菲手里要过地图,又吩咐道:“菲菲,帮你爸在太阳穴上抹点清凉油。”
“不用,我还不困。”梁先生对妻子笑了笑。
菲菲很理解老妈的心情。因为她也同样担心爸爸开了一天的车再熬夜跟踪,身体会吃不消,毕竟已经不是年轻人了。
她主动说道:“那我给爸捶捶背捏捏肩吧!”
“我们家的小公主,怎么突然这么懂事孝顺了?真难得啊!”梁先生向前倾了倾身子,将后背留给女儿按摩。
梁菲菲手里轻重合适地拿捏着,得意地说:“现在知道女儿的好处了吧?”
“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啊。”
“知道还让我去那么远的城市上学?”菲菲忽然突兀地说道。
梁先生笑笑没说话,心中明白这是女儿又在和自己算旧账了,为了两人在高考志愿选择上的异议。
菲菲比较早慧,小学和中学都跳过级,这才十六岁就能考上大学。
但是,她的年龄毕竟还是太小,尚不能理解老爸的一番苦心。
其实,梁先生和林医生一样深爱着他们的小女儿,甚至比林医生单纯的慈母之心,爱得更加深沉。
在菲菲小的时候,梁先生也和世界上大多数的父亲一样,非常宠爱,甚至是溺爱着自己的小女儿。
但是,当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快要进入青春期的时候,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女儿注定是要离开这个家的。
他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从那时候开始,他渐渐转变了爱的模式——不再宠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