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没等熬到那天。我就先熬成人干了。”
“呵呵,那你不是正好减肥了?”
几名一班的女兵嬉笑着正要走进自己班的宿舍,忽然发现屋内唯一的那张书桌前面。背对着门口坐了一名老兵。
老兵听到声音后,转过头,看了几人一会儿,点头招呼道:“进来吧,这儿是一班宿舍。没错!”
本来一边打量她一边抬头看门上号码牌的几个人,顿时有点懵了:“你是……?”
那人拉开椅子,起身面向她们说道:“我是你们的班长,蒲英。”
女兵们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她们完全没想到,传说中的英明神武的蒲班长。竟是这个样子!
她们几个堵在了门口,后面的人不明白怎么回事,顶着她们的后背嚷嚷:“干什么呢?好狗不挡道!”
“嘘——别闹!是班长。”
“什么班长?班长去水房了。”后面的人还误会她们说的是班副倪香。因为这两天大家都班长班副地混叫。
“是正班长!”前面的人压低了声音说。
“是吗?我看看,我看看!”
后面的女兵听说是久仰的班长来了,更着急地往前挤。
但是前面的那几个人,不知是因为腼腆,还是敬畏这位班长一等功臣的光环。反倒挺直了身子挡住后面的人,自己也抵着步子。尽力和蒲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个场面,就好像保镖正在阻止狂热的粉丝接近她们的偶像一样,实在有点滑稽。
蒲英皱着眉,摆了摆手:“你们都进来啊,堵在门口干嘛?”
“哦,哦。”门口的人这才有点清醒了,劲一松,就被后面的人冲了进来。
女兵们一拥而入,又马上站住了,好奇地打量着蒲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蒲英很快转过身,背对着她们坐下,淡淡地说:“该干嘛,干嘛去!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女兵们相互看看,有的还吐了吐舌头,都感觉这蒲班长有点冷,一点没有第一天刚来时倪班副嘘寒问暖的热情。
但她们还是四下散开,收拾、洗漱,忙着做开饭前的准备,只是时不时地会偷看一眼班长的背影。
很快,倪香闻讯赶回了班里,还没进门就喊:“蒲英,你回来了?”
“嗯。”蒲英应声转身。
眼尖的女兵们发现她的嘴角略弯了一下,莫非这就是班长的笑容?
怎么和冬天清晨的白日一样,没什么温度啊?
“你回来就好了,我一个人带她们十八个,可真有点累。”倪香忍不住叫苦。
“我知道,这几天辛苦你了。”蒲英平静地说,声音里却难掩比倪香更多的疲惫。
倪香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她,这才轻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蒲英低下了头。
“……对了,你回来,跟食堂打招呼了吗?”
“不用,我晚上不吃了。”
“不吃饭怎么行?”
“我,在师部吃过了。没事,你不用管我,带她们去吃就是了。”
“那,要不要现在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班的成员?”
“不用,暂时不用,”蒲英指了指书桌上摆着的工作日记,“我看你的记录,先了解一下,以后再慢慢熟悉吧。”
倪香从蒲英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些懒洋洋的感觉,只得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答应道:“那也行。”
楼下哨响,班里的人都去吃饭了,蒲英一个人坐在那儿,无聊地翻着笔记。
其实,她根本就看不进去。
冬季的天色黑得早,当光线暗到不宜看书时,蒲英站了起来。却没有去开灯,而是下楼走到操场上转起了圈。
操场这会儿没什么人,但蒲英知道再过一会儿大家都吃完饭后,就会陆续有不少人来这里散步。
她四下看看,走上了看台,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打扰的。
蒲英从兜里摸出那个小口琴,放在唇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吹了起来。
当倪香吃完饭后到处寻找蒲英时,看到的就是被沉沉暮霭包围的一个孤单的侧影。
“蒲英?”倪香走到她身边。坐下来问:“路佳佳的事儿,都办完了?”
“嗯。”
“你要振作点。”倪香拍着她肩膀说。
“我知道。”
“……晚上要搞体能训练。”
“在哪儿?”
“就在操场。”
“哦,是全连?还是班里单独搞?”
“是各班自己‘加餐’。等于是全连吧。”
“不是全连啊,那你带队好了。”
“我是班副,你才是班长。”倪香委婉地提醒着蒲英。
“嗯,不过这三天,你不是等于也在当班长吗?班长的业务。你比我熟多了。还是你先代劳,我熟悉熟悉再说吧。”
“那好吧。”
倪香无奈地走了。才跟蒲英呆这么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快要被蒲英身上的无力感给传染了。
夜色下,一班的女兵在跑道上跑圈和做俯卧撑仰卧起坐的时候,都看到了那位“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就悠闲地坐在看台上。还断断续续地吹着一首口琴曲。
经过班里外号“小清新”的女兵辨认,那口琴曲是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
原作配的是苏格兰风笛,蒲班长用口琴吹出来。似乎显得更加凄怆哀婉了。
“小清新”因此判断——班长一定是失恋了!
班里最胖的女兵,外号“泰迪熊”的女兵,傻傻地说:“不是说,士兵不准谈恋爱吗?”
“笨!明着不准,暗地里还不行啊?”小清新白了她一眼。
“别说了。快点做吧!做不完,又让大家等你们俩啊!”
一个女兵吼了一句后。两人都不再说闲话,继续吭哧吭哧地做着艰难的俯卧撑。
这名很有威信的女兵叫洪琳,据她自己说是军区信息部副部长的侄女,背景很大。
不过,这个洪琳的表现还真是不错,训练认真积极,队列动作、内务卫生各方面都是班里的佼佼者。
她对倪香也很尊重,因此很快就被倪香下放了一些小权力。诸如,监督其他新兵做练习之类。
洪琳也比较会笼络人心,帮着新兵们在班副面前请个假打个掩护、或是团结大家私藏点零食之类,时间不长,她已经隐隐有一班新兵们的主心骨的感觉了。
她吼完了大家,又皱着眉看了看蒲英的影子,暗自摇头:“一等功臣,就这德性?”
下午在宿舍的初见,洪琳对蒲英的印象就不太好。
她觉得蒲英苍白瘦削,眼泡浮肿,虽不至于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但一看就缺少军人的刚强和硬气。
开始洪琳还以为这人是个冒牌货,后来倪班副的确认让她只好猜测:也许班长是执行任务之后,还没恢复过来吧?
不过,当看到这位班长竟公然不和新兵一起吃饭、训练,还在一旁吹什么口琴,洪琳就实在对这个班长喜欢不起来了。
也不光是洪琳,蒲英几乎让一班的全体新兵都失望了,只除了“小清新”一人。
“小清新”名叫肖清晨,是个喜欢写点小散文、做几首歪诗的文艺女青年。
本来,她也以为一班长应该是“飒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人物,没想到蒲英竟是楚楚可怜的林妹妹的样子。而那晚风中吹着口琴的忧郁身影,更是触动了诗人多情而敏感的情思。
肖清晨立刻在情感上和蒲班长拉近了很多,也对班长凄美的爱情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093章 优秀的习惯
晚点名后,司辰叫住了蒲英。
因为蒲英今天一回来,指导员也看出来了她的消沉,以及身上那股许久不见的懒洋洋的劲儿。
司辰知道,这种失去亲朋好友的伤痛,不是说经历过一次,以后就能免疫的。她能够理解蒲英的心情,也明白疗伤是需要时间的。
但是,新兵们等不起啊!
现在换个人来当一班长,也不太合适!
而且,如果没有这个班长的担子压着,说不定蒲英还会更加消沉。
司辰只有叹着气,对蒲英说:“这两天,你可以让倪香先帮你顶着,但是你别忘了,你才是班长!你应该知道,班长对一名新兵的影响有多大!所以,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尽快把状态调整过来,好吗?”
“是,我会尽力的。”蒲英低着头,愧疚地说。
稍停片刻,司辰又说:“我还有句话,送给你。”
“哦?”蒲英抬起了头。
“迷,则行醒事;明,则择事而行。”
司辰见蒲英一脸的不解,便又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当你看不清楚未来的时候,就把眼前清楚的事情,也就是能做的和该做的事情做好了。而当你明确了自己的未来或是目标的时候,就直奔目标有选择性地做事。我想,你现在就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这样才能避免沉沦。”
蒲英沉思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说:“指导员,我记住了。”
“好了,去吧!我相信这个坎儿,你能过得去。”
蒲英告别指导员,往楼上的宿舍走去。
她走得很慢,回想着指导员的话。又想起了今天的追悼会开完后,冯垚通过梅医生的手机跟自己的一番对话。
他也和指导员一样,劝慰了自己半天。
在通话结束后,梅医生也是唠唠叨叨地嘱咐自己,要保重身体。
就连常师长在和路爸爸路妈妈握手之后,也对着自己和苗苗说,两个丫头,要坚强啊。
蒲英想到这么多人都在关心自己,不禁握了握拳头,对自己说:振作点。蒲英!不要让大家失望!
回到一班宿舍,因为还有半小时就熄灯,新兵们都在做着就寝前的准备。
不少人已经把被子拉开在床上铺好了。然后有的端着脸盆去水房,有动作快的已经洗完了回来正在做按摩、擦晚霜,还有的坐在小凳上泡着热水脚,她们相互聊天打闹,很是热闹。
但是。当蒲英一走进去,众人的音量和动作幅度一下子都放小了,显然还是因为和她存在陌生感。
蒲英扯了扯嘴角:“该干嘛,干嘛!别管我!”
室内的嗡嗡声受到鼓励后又再度响起。
由于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可以用来放镜子,好几个正“对镜贴花黄”的女兵见班长走过来了,便忙不迭地抱着面霜和镜子要撤退。
“别动!接着照你们的。我不用桌子。”蒲英忙摆手。
肖清晨一边抹脸一边笑嘻嘻地说:“班长,你也快去洗漱吧?我刚从水房回来,那儿的人不多了。哦对了。班副也刚去。”
蒲英多看了她两眼,点点头:“嗯,知道了,我不急。”
然后,她在屋里里溜达了起来。
每走到一张铁床前。她都会上下左右地瞅瞅。女兵们也不知道她瞅什么,反正见她的眼神投过来。便讨好地笑一笑,叫一声班长。
蒲英“嗯、唔”地点着头,脸色却一点不亲切和蔼,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
转了一圈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门口端起自己的脸盆,拿上洗漱物品就去水房了。
女兵们等她出去后,不禁都小声嘀咕起来:“班长刚才看什么呢?”
“应该是随便看看吧?我们好像没有违反规定吧?”
“那怎么班长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说这话的是肖清晨。
“我看她是天生就那样,下午也没见她笑过啊!”洪琳说。
“也对,失恋了嘛!”肖清晨点头附和。
“大家可得小心了!听说失恋的人,最容易心理不平衡,小心她把火都撒到我们身上了!”
“哎,好倒霉啊!怎么摊上这么个班长啊!”
众人对肖清晨的理论都深以为然,并引申到未来的日子也不乐观的程度了。
肖清晨却说:“你们也别这么说嘛!班长失恋,本来就很可怜了。”
“那我不管!”洪琳大声说;“她失恋是她的事,如果她真的敢整我们,我就告诉我叔叔去!”
“洪大大,你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女兵们发自内心地更加拥护洪琳了。
肖清晨听她们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收拾了爬上床。
过了好一会儿,蒲英才和倪香返回了宿舍。
这时,楼下的哨音和排长的喊声才刚刚响起,“啾——洗漱!”
但是,蒲英发现几乎所有的女兵都已经钻进了被窝。
她不禁看了一眼班副。
倪香明白她这个眼神的含义,凑过来低声说:“我是觉得她们才刚来,还不习惯嘛,就没太管。”
蒲英皱起了眉头,但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看来啊,倪香最多只是个当班副的料。
第二天上午的操课,让蒲英更加印证了这个判断。
她只是在集合整队的时候负责了一下,训练还是交给倪香组织。而倪香显然对这些新兵蛋子比较宽容,有人提出累了,她就会让她们活动一下;而且对她们动作的错误,虽然也指出来了,但并没见那几个女兵有所改进。
在蒲英的眼中,一班新兵实在是良莠不齐,而且是良少莠多的情况。
再看看连里其它班的情况,就没有一班这么差的。那些班的军姿、队列。都已经很有点模样了。
蒲英的脸不禁沉了下来。
她能接受平凡,但不能忍受平庸。优秀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不仅是对自己,也包括对自己所属的集体,特别是现在这个就挂在她名下的小集体。
不过,念在这几天自己的失职,班里就靠一个倪香忙里忙外的,蒲英决定忍下来,没有直接发作。
但她还是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