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真的没想到背着你的感觉这样好。”
安好嗔笑一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儿。
“怎么?不怕被人围观啦?”
“嗯哪,不怕了。怕什么呢?谁爱看就看呗。背着老婆的感觉特幸福。”
安好把头搭在他的肩上,贴着他的耳朵问,“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赞扬起脸来看了眼一点点暗下去的天空,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安好也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心里说不出的甜。
“报告老婆,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安好一脸的黑线,差点没从他背上掉下去。
“喂,大哥,那不就是说我很重吗?”
“不是。拜托你了,我说的是心里的感觉,不是身体上的感觉。”
李赞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这个问题还真的是让人挠头。自己实在是想不出贴切的表达,而且这丫头的理解能力也真的是差。
对于李赞的回答,安好很不满意。这不就是说她理解能力差吗?她嘟起嘴巴揪起某人的耳朵。
“是你自己嘴笨,表达不清楚好不好?算了算了,我还不想知道了呢。”
“哎呀,哎呀,老婆,我错了。是我嘴笨。”
每一回听到李赞乖乖求饶,安好心里都特美。虽然她心里清楚他是有意让着她的,可就是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最美。
“那你在这儿跟我求婚好不好?”
“在这儿?”
李赞回过头去,看到自己背上的小人儿脸蛋儿红红,色彩像极了半落过地平线的夕阳。那颜色,令他整颗心都醉了。
他故意逗她说,“我们不是都已经结婚了吗?还求哪门子婚啊?”
安好立马恢复了强者的模样,瞪着一双大眼看他。
“可你从来没正式求婚过啊,就连婚礼也只进行了一半。我这一辈子可只嫁一次人,你说我冤不冤啊?”
这丫头说的也对,自己确实是欠她一次求婚,一场婚礼,还有一枚戒指。
“老婆,把你的左手伸给我。”
安好乖乖照办。她也想起自己手上的那一枚并不是真正的结婚戒指。说来也奇怪,那枚事先订做好的结婚戒指竟然找不到了,只好一直戴着订婚时的那一枚。
她不知道,那枚戒指一直完好地锁在李赞的抽屉里,现在也一起带回国了。以前,安好不爱他,他想给她自由,不想用戒指将她套牢。后来,等到她爱了,李赞也更贪心,总希望给她一场难忘的婚礼,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她伸着脖子巴巴地望着,看着他用一只手把全身的兜儿都摸了个遍。
“对不起啊,老婆,戒指没带在身上。”
安好简直快被他气疯了。她刚想发火,却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羞羞羞,阿姨不害臊,都这么大了,还要人背。”
安好一惊,就想从李赞背上跳下去,可李赞却只松开了她的一条腿,两个人差点没摔在地上,狼狈极了。
回过头去,安好看见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儿正捂着嘴巴咯咯地笑着,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睫毛长长,好像个洋娃娃一般。
安好的心瞬间柔软了。自从她没了自己的孩子,每一次在街上见到漂亮的小朋友,都好想冲过去亲亲抱抱。
“笑笑,你怎么自己乱跑啊?吓死爸爸妈妈了。”
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不用回头看一眼,安好心下便已明了。她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不让泪水掉下来。
“安好,你是安好。”
韩小雨虽然已远远低看过她,可当安好真真正正近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泪水顺在脸颊无声地落下。
对于她,她是愧疚的。这些年,她在心里反复念着的也是千千万万个对不起。
安好仰起脸想要微笑。她是不想哭的。她要幸福,要让他们看到她很幸福。
可不知怎的,当陆安好看到那个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儿扑到何平怀里喊爸爸的时候,她的心就疼到不行。早已死掉很久的恨也活了过来。只一瞬间,泪水泛滥。
韩小雨冲上前去,将她紧紧地抱紧怀里。她艰难地哭诉着,眼泪暴露在空气里,变得冰凉。
安好僵僵地站在那儿,好像时间定格了一样。时光一点点地流回到过去,她看到了记忆残破不堪的模样。
、九十六 如何隐瞒
“一起吃个饭好吗?”
李赞搂着安好的手臂紧了紧,笑着回答,“好啊,就在这附近吧。我们刚回国,有什么好的介绍?”
安好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小心翼翼。曾经,她是多么的骄傲啊。可如今,在自己的面前,她竟如此地放低自己的位置。
其实,无论是对于她或是何平,安好早已经不恨了。上一次与何平相处下来,安好突然发现,做朋友,原来也没有那么难。而那些过去的伤口,只要大家不触碰,就让它们慢慢地淡掉,过去吧。
可她却还是觉得不自在,不甘心。而这样的情感,与爱无关,与背叛无关。一切只关乎那个小小的却永远不会回来的生命。安好只怪自己命薄。可她也是人,并且是个情感细腻又敏感的女人。所以,她嫉妒了,心也不甘。
四人离开海滩,踏上公园的石板路。哦不,是五人。笑笑似乎很喜欢安好,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大人的世界,小孩子怎么会懂?可她这小小的看似平常的举动,却让几个大人都有了各自的心事,举止也不太自在。
“安好。”
当那中年女子走近了许多,安好才认出她来。岁月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记,鬓间的几缕白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在安好的记忆里,她却还是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人生多少次兜转,额上的纹,发间的霜雪,都是时空转换的见证。再次相见,已是物是人非的六年之后。
安好有些激动,直接扑到了林华的怀里,声音甚至哽咽了。
“干妈,好久不见了。”
李赞并不认识林华。韩小雨也很激动,也上前与林华拥抱。而何平只是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安好心中感伤。毕竟,有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眼前的这个女子曾陪着自己走过的那段日子,只有安好自己最清楚。
“是啊,安好更漂亮了,小雨也漂亮了。何平呢,帅气了不少,长大了,更成熟了。”
当她的视线扫过李赞时,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林华又低头抚了抚笑笑的发顶,一脸的慈爱,脸上的笑容似乎能够挤出|水来一般。
小女孩儿扬起一脸的笑容,调皮地吐着粉嫩的小|舌头,甜甜美美地叫着阿姨。
“小丫头,你该叫我奶奶了。我这个年纪啊,你爸妈才应该叫阿姨呢。”
“奶奶好。”
小女孩儿羞涩纯真的声音实在是美好。
可陆安好心中却一阵慌乱,总觉得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里已波涛汹涌,手心甚至在短短的几秒之中渗出汗来,可她的脸上却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要发生的,终究还是逃不掉的。安好的余光之中,何平依然蹙着眉,低头摆弄着衬衫的下摆。
他果然还是当年的摸样,明眸善睐,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淡定。就连如此细微的小动作也没有变过。
安好还记得,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曾提醒过他的。这样的动作像足了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总是不够稳重。
没想到,已在事业上小有成就的男子,在接近三十岁的年纪,也还是依然保留着年少时的痕迹。
习惯总是难以改掉的吧?自己也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安好的心突然抽疼,酸涩的味道涨满胸腔。明明不爱了,可关注他却还是自己的习惯。
林华的目光并没有在小孩子的脸上多做停留,而是再一次迎上了安好的目光。
安好的心绪依旧难以平复。这样的场景如此的微妙,实在是福祸难料。
林华慈爱地拍了拍安好的肩膀,“安好啊,这么多年了,每一次想到你当年吃的苦,我这心里就难受。你的情况,我们几个医生还真的是第一次见过。”
陆安好颔首,不敢去看周围人的脸色,含含糊糊地答着,“都过去了,让您费心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起来了吗?”
“是啊,一切都好起来。”
看着林华有些湿润的眼,安好不禁回想起那些难熬日日夜夜。自己在床上辗转难眠,正是这个女人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询寒问暖。她给自己的感觉,像极了妈妈。
安好原本是想这样打断她的话的,没料想,却勾起了她更多的回忆。
“安好是个好女孩子,何平你要知道珍惜。”
安好一时间慌了神,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林华的话。
“干妈。”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只知道,那是她不能承受的。真的是承受不起了。
这里的所有人,都再不应该与那段往事又关了。她从没告诉别人,包括李赞。
林华显然是被安好吓到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齐刷刷地将脸转向安好。
安好有些懊恼,后悔自己刚刚的无礼。在自己的心里,早已把这个善良的女人当做了亲人。这些年来,没能在她身边,不过是偶尔的几个电话,安好的心里已然有愧。
她转而用温柔的语气说,“干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好吗?”
林华倒也没太在意,脸上又挂上了微笑,表情里尽是心疼,“孩子啊,干妈知道你不想再提了,只是,对人好,你又不说,别人不知道的。你总是这样,太辛苦了。”
安好一脸苦笑,眼睁睁地看着转向何平的她。
她是在笑自己,笑自己太天真,竟然会傻傻地想要隐瞒着,还妄想隐瞒一辈子。这世上,究竟又有什么是隐藏得住的呢?
本就是没有,又何须徒劳,愚人自扰呢?
想到这里,安好双手微颤。不知何时,她的手已被身边的李赞紧紧地圈在手掌之中。
“何平啊,你一定不知道她为你吃了多少苦头。她体质特殊,实在太弱。像她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不建议要小孩儿的。可她却怎样也不肯把孩子拿掉,倔死了。我想要告诉你,她又不让。说是等孩子确定保住了,才告诉你,怕你担心,又怕你失望。”
陆安好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何平的表情,不敢看任何人的表情。静静地听着林华讲着以前的事情,她的心反倒突然宁静下来。她似乎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满头汗水俯身呕吐的样子,可却完全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情。
“那段时间,她没日没夜地吐,什么也吃不下。呼吸也不顺畅,最严重的时候,只能坐着眯一小会儿。可她就是坚强,愣是一声不吭。我这旁观者都替她难受。我甚至想过,狠狠地揍你小子一顿。她那么难,你却不在身边。”
说到这里,林华拍了拍何平的肩膀,笑了出来。虽像是批评的话,却带着玩笑和关爱的成分。
安好自然是笑不出来的。
何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从一开始的错愕到现如今的面如灰土,紧锁的眉间都是苦痛。英俊的脸庞不再那么平静,甚至微微扭曲起来。他的目光越过林华,直直地落在那个同样也眉头深锁的女子身上,落在那只被身边人牵着的手上,眸中有炽热的烈焰。
周围的人也都沉默着,只是表情各异,各自有各自的思量。
韩小雨的拳头早已握得咯咯直响,一张脸白得没了血色。她看着那在风中有些微颤的女子,眼眶湿润了。
李赞也脸色铁青,将手里的那只小手儿握得更紧。
林华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心舒展,又俯下身子去摸笑笑的头,“现在都好了,瞧着小丫头可爱的,那些苦,这傻姑娘也就没有白吃。”
陆安好再也不能默不作声了。她挣脱了李赞的手,身体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虚脱感。
她是太累了。瞒着,太累。如今,终于要说出口了,心也还是很累,甚至勾起了心底隐藏了许多年的疼,实在是锥心难忍。
、九十七 真相,坦然
“干妈,您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女儿。”
安好有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脸上还强挤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内心却如烈火灼痛般的煎熬。
林华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转而又微笑着说,“这样啊,你看我,老了,老了,也不问清楚。”
安好很苦涩地笑着,眼底的悲伤隐藏得并不好,却也无人察觉。现在这样的情况,大家都已无心观察细节,眼睛虽然看着,可思想却还是忍不住抽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需要整理。
“那你们的孩子也该这么高了吧?上幼儿园去了?哎,不对,看我这脑子,真是老了,哪有晚上上幼儿园的?”
我们的孩子?
安好隐忍地收回泪水,脸蛋儿有些憋红了。她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洒脱一些。可是她做不到。没有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可以做得到。虽然说,她曾经只是一个准妈妈,她与那孩子也只是短短一百零六天的血肉相连。但那样的失去却还是一种掏空了灵魂的疼。
她有意想要回避,却还是不小心撞上了何平的视线。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他眼底那抹刺眼的悲伤。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慌了神。不知道是怨恨,还是愧疚。总之,她心里清楚得很,没有了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