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太后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惹怒了摄政王?
谁也不知道,都在心中暗暗的猜测着各种可能性,却没有人敢乱说一句话。行进的队伍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车轮前进的声音和马蹄声脚步声。
在这样晴好的天气中,出门狩猎游玩,这冷凝的气氛和近乎肃穆的队伍,显得有几分诡异。
有的人不觉回忆起刚刚大都城外的送别仪式。
汗王和四位新王妃对太后异乎寻常的亲热与难舍的态度,彻底打破了后宫不合的传言,可是这其中又似乎透着几分蹊跷。
及时后宫如此团结和睦,也不用做出如此高的姿态给群臣百姓看吧?或者观众另有其人?
若是仔细回想,摄政王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原本就没有笑意的脸上,变得更加不悦起来。
他近乎粗鲁地打断汗王依依不舍的叮咛嘱咐,催促着启程,而太后也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拉下了轿帘,挡住了汗王殷殷难舍的目光。
这样的戏码,不是一向都是摄政王演给汗王看的嘛?这一次演的又是哪一出啊?
没人猜得透,没人想得通!
此时,车轿里的真容,心情也不大平静。还没有从昨天所受的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以至于好长时间都没有察觉外面过于安静的怪异气氛。
昨天晚上,向来话不多的勃贴儿,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太后,您以后会嫁给汗王,还是摄政王?”
“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明白一向谨守本分的侍女,怎么会问出如此突兀的问题来。
“哈努儿想来都尊崇父死子继,兄死弟继的传统,王家也不能例外。太后您还这么年轻,没道理孤身一人度过余生吧?自然是要在摄政王和汗王中选一个嫁了了。我看王爷和汗王都喜欢太后您,不知太后心中,是喜欢王爷多一些,还是汗王陛下?”
什么?父死子继?兄死弟继?而且王家也不例外?
他们以为女人是财产啊,为了使肥水不留外人田,就罔顾伦常,随便什么兄弟儿子都可以接纳为妻?
实在说不清楚,和提倡丧父的女子守寡的金盛比,金盛和哈努儿,哪一个更残忍,哪一个更具人性!
耶律洪谨和耶律齐,她更喜欢谁?扪心自问,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无法撇清对洪谨的感情,心曾经无数次为他而悸动,可是他也曾经多次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和动情动心而无情地伤害了她,让她失望,让她绝情绝意。
她更无法否认耶律齐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增大的吸引力。两人曾经有过的情谊和同进退的记忆,不时地搅动撩拨着变得越来越微妙相处时光。可虽然年纪仅仅相差两岁,彼此的母子名分却是一道无法翻越的障碍。
想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她真的要在两人中选一个吗?她可以两个都不要吗?!
理智告诉她,从她登上后位的那一刻起,亲情和爱情就已经远离她而去。掌握了无上权势的她,怎么可以对两个看中她手中的权势,耿耿于怀一心想要利用她的男人动心吗?
无论是对哪一个动了心动了情,都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或者,她可以反制一下,充分利用他们都想要博取她的欢心,而好让她掌握得的权利为己所用这一点心理,以期达到她的政治改革的最终目标!
车马不停地走着,真容的心中上上下下下地翻腾如滔天的巨浪一般。等她前思后想,最后终于想清楚,并下定了决心时,车马已经走出京城好远了。
她掀起车帘,看了看外面,正好和骑在黑色骏马上一直走在车右侧的洪谨视线对在了一起。
想到刚才脑海中想到的内容,真容不由的脸庞一红,一下子撂下了帘子,隔开了彼此的视线。
“拿我的琴来。”
南儿连忙把焦尾琴摆好,顺手沏了一杯新茶,并把车厢一角青铜镂刻的香炉中的熏香点燃了,车厢里顿时溢满淡淡玫瑰花香,香氛袅袅地飘出车厢外,两旁护卫的军士们不由的全都深深吸了一口,仿若洋溢在一片花香之中。
手指顺手拨动了琴弦,乐声犹如溪水般潺潺流出。这是一曲悠远的曲调,写满了少女的相思,与心愿无法实现的无奈。
她蓦然停住了,手放在琴上怔怔地发起愣来。
她这是在思春吗?无心间下意识弹出的曲调,居然是……
车帘子一掀,守在门口的南儿惊呼了一声,只见一个人影不宣而入,越过南儿直直地闯了进来,在真容身边落座。
“王爷!”
洪谨摆了摆手,南儿和小萱便一前一后地退出了车厢外,坐在外面的车辕上的守候着。
“你怎么进来了?”
真容不愿意看他,可是却感到自己的心在狂乱地跳了起来。如此狭小的空间,如此暗昧的距离,不管谁动一下,两人身体总会有意无意地碰在一起。他的衣衫和她衣衫重重叠叠地在一起,看起来犹如一对连体婴。
“不是你在召唤我的吗?”
洪谨的身子向前微微倾着,目光紧紧锁住她,似笑非笑的脸上写满了十分危险的气息。
第九十五章 杀机四伏
“胡说!谁召唤你了?!”
真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琴丝,低着头不去看他。
意乱情迷的她没有注意到车子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原本密集的车马声和兵士们整齐的脚步声都变得有些稀疏。原本平稳的车子也变得开始颠簸。
“胡说?那刚才那首相思曲,你奏给谁听?”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宛如耳语一般,目光紧紧锁着她,贪看着她害羞垂首的柔美之态。从他的高度,正好看到那一截弯成优美的弧度的白希如玉的脖颈,伴随着女子的馨香淡淡的袭来,让人如浸花香般地薰薰然的沉迷。
“你听错了,才不是什么相思曲呢!”
没想到他居然能听懂琴曲。无心之中的弹奏却暴露了自己的心境,还让他这样当面反问过来,真容不免有些心慌,本能地想要反驳他。
她猛地一抬头,却没提防两人的距离太近,洪谨正半低着头看她,他的嘴唇就在自己的耳旁,她这一急急地抬头,让他的唇瓣从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刷过,宛若亲吻一般。
那红色性感的唇瓣湿润而温暖,轻巧如蜻蜓点水般,在肌肤上留下一串酥麻的感觉。
看着他那张绝艳的笑脸,深邃而饱含着深意的淡金色眼眸,润泽而闪着光亮的红唇,脸颊上的感觉孩子,她心中不由得一悸,顿时连脖子也变成了绯红色。
“怎么,我们的太后殿下已经等不及了要投怀送抱?”
洪谨伸手拈起她垂在肩头的一缕散发,在手中把玩着,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发顶,眼角的斜睨着她的脸色。
他向后靠在车厢壁上,手臂摊开来,倒象是真的敞开了胸怀,等着她投怀送抱。
若是真容能再镇定些,就能察觉到他的气息也变得不稳,像是要借着说话,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是她不能,他的调侃让她又羞又气,伸手推了他一下,发起脾气来。
“又胡说!分明是你……”
她自己却不知道那气呼呼的样子很像是在撒娇。
“好好好,算是我等不及了,好不好?”
他突然放柔了声音向她妥协,脸上笑容一收,一副认真地样子,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时间生气了也不好,笑也不好。
车厢里春意满溢,却不知外面此时是一片杀机四伏,
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在那一瞬间,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不知受到了什么阻碍,车突然缓缓停了下来,然后车外传来南儿和小萱的惊呼声,又猛颠簸了一下,然后伴随着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又突然向前狂奔起来。
车厢剧烈地晃动着,晓是这为王家特质的坚固增加了防震设施的车体,也被颠簸的有些让人坐不稳。
外面呼叫声不时伴随着刀剑之声传来。
“小心!”
混乱中洪谨一手揽住真容的身子,一手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容也顺着帘子的缝隙看向外面。不看还好,这一看,她不觉大吃一惊。
那些原本簇拥在车马旁的大队人马都不见了,只有几个骑马的士兵手握比兵器,被一群黑衣蒙面人拦住厮打在一起。
而且马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原来的那条大路,走上了一条生僻崎岖的小路,一边是二三十丈,并不很巍峨险峻的土山,另一边则是雨季时被洪水不断冲刷出十几丈的河谷断崖。
马车的帘子随风掀起来,可以看到身后的南儿和小萱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拼命地向他们挥着手,大叫着,脸上的惊慌和担忧清晰可见。
不一会儿她们便被极速奔驰的马车迅速地拉得很远,变小,看不清了。很可能在刚才马车颠簸的时候,坐在车辕上的她们被掀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这样?其他的人呢?”
他不能告诉她,离开大部队和平坦的大路,而改走这条小路,是他的命令,可是眼前的情形,分明是遭到了伏击。
是什么人,能够洞悉他的临时起意的计划,在这里早早的伏击?还是有人在大路和小路上都设置了埋伏,同时发动了攻击?
他们的目的又何在呢?是想要同时杀了她和他吗?
就在他一转念间,车外又突然箭矢狂飞,不过很奇怪的时,箭仿佛长了眼睛,很小心地绕开了马车,不时从车厢旁擦过。
显然,对方并不想取他们的性命,或者说:不想取她的性命。他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马车上的。
既然不想伤人,那么是想要劫持她做人质吗?
突然,一支流箭带着唿哨声,飞进车厢来,洪谨一伸手,把真容压在身下,堪堪避开了流箭,同时低声安慰她:
“别怕,有我!”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车子变得愈发颠簸起来,像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一般,左突右拐,变得毫无章法。洪谨掀开前面的车帘,只见赶车的马车夫倒在车前,手臂软软地垂下,手中的鞭子已经拖曳在地上,毫无气息。
洪谨伸手推了他一下,车夫被翻了过来,只见一支利箭赫然插在他的胸前。
这里的河谷都是洪水成年累月在平地上冲刷出来的,可能是泥沙堆积的缘故,河岸稍稍高出平地,从远处根本看不见前面的深沟。
等到洪谨发觉失控的马车冲去的方向是十几丈高的断崖时,已经晚了。
他只来得及回身拉过真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随后便和整座马车一起,冲下了断崖,跌落入河谷之中。
这似乎是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结局,原本还在激烈打斗的双方,顿时都停住了手。
那些蒙面的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呼哨一声,全部撤走了,就连几个被杀死的同伴的尸体,也都一起抬走了。显然这是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护卫在马车旁的卫队,心里惦念着王爷和太后的安危,哪里还顾得上追杀。
等到大队人马赶来增援,就只看到两个衣服沾满灰尘的宫女,和几位满身伤痕的亲卫,还有一片断壁悬崖。
第九十六章 遇险
太后和摄政王同时遇袭坠崖,下落不明的消息,不径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哈努儿,顿时举国上下无不为之震动。种种谣言和猜测都纷纷出炉,在市井田间传播,朝中早已乱成了一片。
龙啸宫中。气氛是令人窒息的沉重。满屋子金碧辉煌的装饰与摆设,也顿时显得黑沉沉的,不见了一丝光泽。
耶律齐正襟危坐在宽大的案几前,左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右手扶着桌子。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灰白。虽然言谈举止异常地镇定自若,可是从他那微皱的眉宇中,和偶尔不耐握紧扶手的手指,可以看出他心中此时的不稳和焦虑。
“怎么,还没有消息吗?”
“是……附近都找过了,没有人,也没看到任何人走过的踪迹。”
那名官员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先是马车离开大队,然后半路遇袭,现在摄政王和太后又一起离奇失踪,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真的不知该如何自处,如何对汗王交代。
“怎么可能没有?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或者他们跌落在别的什么地方?被树挂住了?”
“摔坏的马车就在河的浅滩中,马匹也死在那里,人却不见。附近除了河水,就是野草,两边都是陡峭的崖壁,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生长。”
虽然明白不该打破汗王最后的幻想,可是他也只能实事求是地回答。摄政王和太后,确实是神奇地不见了。
“连个人都找不到,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耶律齐真地发怒了,听闻消息后的彻夜难眠,与一整天提着心的期盼担忧以及焦虑,都在此时统统爆发出来。
很少见汗王发这么大的火,那名官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说赎罪。
萧平和萧远都在场,萧平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在心中暗暗思量着汗王的怒火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萧远到底老城些,明白汗王此时心中的纠结,和面对的压力与难题。他挥手示意那名官员退下,然后沉声安慰道:
“汗王稍安勿躁,林将军已经亲自前往,不久一定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林子峰也空手而回。
不过他却带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