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可我见到了靖远将军了。他说郡主刚到大都就被送进了宫,两个陪嫁的宫女也一起入宫了。”
第四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一屋子静悄悄的,大气也不敢喘,有几位将军偷偷地捏紧了拳头。
昔日设计夺了他的江山,今日又夺去了他的未婚妻子,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当年是欺他年少,今日又是为何?难道“他”就不怕手握重兵的自己反了吗?还是“他”根本就看准了他不会作出贸然起兵的鲁莽之举呢?
很想怒发冲冠为红颜,可是为了未来夺天下之大计,他却又不能不忍!
而且,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位让他冲冠的红颜。
更何况,他总觉得金盛国居然动用靖远将军亲自送嫁,而刚到哈努儿就掀起了万丈风浪,这个和亲郡主的来历和目的,真正令人有些不解和不安。
灯光炉火的映照下,看不清耶律洪谨脸上的神色,可是众人从他周身勃然而出的气息,却可能判断出他此时不悦至极的心情。
“王爷,就您下令吧!不如大家索性一起杀将过去,抢回来属于咱们的东西!”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众位稍安勿躁!”
什么叫皇帝不急,急太监?当事人还没发话呢,他们急个什么劲儿?
而且,那是人,一个身份特殊的大活人,不是“东西”,好不好?而且她属于王爷,是王爷的未婚妻子,不属于“咱们”!
军师颇有些无奈地冲那位鲁莽的将军翻了翻白眼。
他本是百像国人。虽然不敢苟同,可是他也明白,在哈努儿男人的眼中,妻子和女儿,尤其是妻子,就是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不容他人觊觎和窥探。
可是,哈努儿看似把女人至于从属的地位,但是出于对母性的敬意,女人又往往拥有家族中,乃至整个部族和国家中至高无上的话语权和支配权。妻子往往能够支配丈夫的所有财产,甚至支配儿子的未来,而王后,则能够参政。
这是多么矛盾而又奇妙的组合啊!
既不像金盛朝对女性的无情压制,也不像栖夏国那样女尊男卑,更不同于他们百像国,男女根本是如同水火不相容,与特洛耶国那放荡的男女关系更是想去甚远。
“王爷?”
军师低低地叫了声,用目光征询他的意见。突然,他看到耶律洪谨眼中亮光一闪。
哀兵必胜。受辱,有时候也是一种激励军心的方法。王爷为了国家大业,真是不露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条件啊!
看来,他并没有真的为那个和亲郡主,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狡猾如狐,凶残如豹,狂霸如狮”,这是敌人对金刀王爷的评价。这样的评语来自敌人,与其说是贬,倒不如说更像是褒。
在他身边呆得越久,越发觉他的可怕,也越被他的个人魅力所吸引。如蚊蝇扑火,不死不休——男人敬佩他,忠于他;女人迷恋他,爱他。
可是,将来会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他呀?据说追求他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连栖夏国的女王和长公主也在其中。可是迄今为止,却从没听说过曾经有谁入他的眼。
现在看来,也包括这位金盛朝来的昭和郡主。
“靖远将军呢?他怎么说?”
耶律洪谨一开口,所有杂音顿时全都自动消音。不过,几位将军的神色还显得很激动。
“靖远将军说,属下见到他时,郡主已经入宫有几天了,而且郡主,好像就住在汗王的宫里……”
“他应该知道哈努儿和金盛不同,谁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名声不重要,可是,如果耶律洪德当真动了她,就另当别论了。
她如果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的哥哥,却在没有举行婚礼的情况下与之……或者,她只是乖乖地答应与之举行婚礼。
不管是因为屈从于汗王的淫威,还是由于贪图荣华富贵之心,都是不可原谅的!
耶律洪谨的心中,第一次莫名地,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有些愤愤起来。无关情爱,只是生气。
“他说,他也很无奈,他现在也见不到郡主。而据他所知,郡主的头好像受了伤,记忆有些混乱。”
记忆混乱,怕只是个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据宫中的眼线说,除了刚开始她昏迷时,曾经和大汗王相处过两个晚上,后来醒来后,就在宫中四处游荡,好像真把那里当自己的家了。
这些该不该告诉王爷呢?还当着众人,会不会让王爷很难堪?
“好像……郡主头部受伤,入宫时据说是昏迷的,汗王亲自在床榻边守护了两个晚上。”
耶律洪谨皱皱眉头,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错。难道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巧吗?还是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但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局,设局的人又是谁呢?
这个赫连真容,能有多大的魅力,居然让耶律洪德不但动手抢亲骗婚,而且还亲自守护她两个晚上?是他小看了金盛女人的魅力,还是这其中根本是另有隐情?
耶律洪谨可以确信的是,作为他亲哥哥的耶律洪德,绝对是个比他更把国家和权力,看得比女人重几千倍的主儿。
十多年前如此,没道理过了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会为了一个来自昔日敌国的和亲郡主而改变。
会议已经结束,解散了,将军们已经全都回去了,偌大的中军帐中,只剩下洪谨,军师和那个一身黑衣,看不清面目的“密探”。
他的军队被调到北部军营来的日子,正好是昭和郡主进入哈努儿边境的日子,如此的巧合,定然是洪德早就预谋好的。
让他娶和亲郡主,是耶律洪德亲口答应他的,又是什么让洪德改变了主意?并使出了这样非常的手段?这其中定然还掩藏着什么他所不知的秘密。
必须知道里面的所有细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才好采取行动。
“送嫁队伍来的路上遇上了沙匪,郡主受伤被掳,后来幸亏被汗王派来的军队救了……”
“等等。”
洪谨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眉头微微地皱起来,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军师。只见军师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你刚才说什么?遇上沙匪?”
“是的。”
“……你先下去吧。”
那人一退下,洪谨的目光就转向了一脸故作镇定的军师。
“沙奴呢?”
“他已经失踪快十天了。”
“明天日落之前我要见到沙奴!”
“王爷息怒,沙奴也是出于一片忠心。”看来王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大汗王在和亲郡主就要进入哈努儿之前,把王爷和部众一起调往北部军营,摆明了就是不安好心。
沙奴失踪之前就曾经说过,要动用他自己的旧部,把本该属于王爷的新娘子直接劫回来,在军营里拜堂成亲。
他当时虽然反对,可是确实也没有诚心拦阻。窃以为如果真的能成了也不错。结果却适得其反……
如果不是害怕王爷知道,当时只怕有许多将军都想亲自率兵去劫车。
“我知道,不是因为他的这片忠心,也不会给人可趁之机!”
就说吗,靖远将军的性子耿直,和他那个狡诈的弟弟一点也不像,若不是事出有因,他绝不会容许有人冒名顶替娶了郡主。
“另外派人去好好查查,金盛朝此次和亲,除了靖远将军,还带来了什么!”
“是!”
君夺臣妻也好,兄夺弟妻也罢,洪德为的,绝非是女色!
就像他现在,要讨回自己的一切一样。
不为红颜,甚至不是为了维护他金刀王爷身为男儿的尊严,只为了那个郡主背后所代表的一切,以及她所带来的,和她未来所能带给丈夫的一切。
身为王者,不光是要享受无上的荣光与尊崇,还要能忍人之不能忍,受人之不能受。
即使她已经失了身,他也要最终得到她!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五章 迷路
若说金盛的皇宫看起来是气势宏伟,在华贵气派中还透着一种精美细致的话,那么哈努儿的王宫,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大,什么都大。
在“大”中,透着一种粗狂的美,还有无尽的艳丽与奢华。
白色的房子,金色的屋顶,勾画着奇异图案的门廊,栏杆上雕刻着一种奇特的凶兽,镶嵌着红松石和绿松石当眼睛,映衬在瓦蓝瓦蓝的辽阔长空之下,让赫连真容不由得想起梦中的那一幕,有一种苍凉的寂寞感觉。
耳边似乎响起了歌声,不是南国的那种缠绵悱恻的曲调,而是哈努儿草原上的牧民们那高亢而悠远的长调。让人有些忍不住想要骑上骏马,在草原上狠狠地驰骋一番,尽情地舒展胸怀。
没有小桥流水,没有河边垂柳,宽大的青石铺地,宽阔的大道两边,是笔直的大树,怒放的迎春花开得放肆而嚣张。
连王宫后院的湖水,也是一片苍茫的辽阔,快要延伸到了宫外。分明是王宫的一道天然屏障,哪里还需要院墙。
看到那片湖边,小菊这才缓下脚步,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嫁给“哈努儿王”,可是却一直不知道是哈努儿的哪个王。这是一件莫名其糊涂的事情。
哈努儿的王有很多,两国体制有差别,最高统治者也叫“王”,而不是“帝”。两国的语言和修辞又有所不同,对于那些莫名的封号的翻译,时常会出现错误,双方的解释各有不同。所以“哈努儿王”四个字,也可以解释成他们国家所有的王。
和亲文书上只有封号却没注明名字,分明是有意留下的漏洞,据“歼相”林子然说,这也许是他们内部的矛盾所致。
总之,这个不大不小的漏洞,自然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了充分的回旋余地,到了最后谁来和亲,金盛朝都挑不出不是来。
想一想,她们金盛朝不也一样,直到了最后,对方才知道和亲的“昭和郡主”名叫赫连真容——而这还是个钦赐的假名。
不过,听林子峰说,在哈努儿国内真正被百姓们称作“哈努儿王”这个称号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国王大汗王耶律洪德,哈努儿王是他为太子时曾用过的封号,也是民间流传的旧称。
另一个,则是被称金刀王爷的耶律洪谨,这王号是大汗王继承汗王之位后后赏给他的,当然,这也是他自己挣来的。
耶律洪谨是大汗王的幼弟,十三岁起即领兵打仗,十年前一战成名,号称金刀。据说,他长着一张冷峻而绝美,连女人也嫉妒的脸庞,曾经惊艳四国。
两个“哈努儿王”是兄弟,可是却相差了十多岁,而且,是一对矛盾重重,为权利明争暗斗得你死我活的兄弟。
和亲是纯政治的联姻,她身负重任,本不敢有什么奢望的,可在她小小的心灵里,也曾经在暗暗地希望:这次与她和亲的,会是那位弟弟,年轻神武,有金刀王爷之称的亲王殿下。
少女情窦初开的心,已经到了爱慕英雄与美男的时候了。
没想到和亲的居然是哥哥大汗王。
听说他已经有三个儿子,算算他的年纪,也该有四十多了吧?即使曾经是英雄,也该到了迟暮的时候了。
想想自己自己,才不过十七岁而已,正是女子人生中最美的时候,却要嫁给一个年过不惑的人,陪伴他走过后半生。真是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啊!
“哎!”轻轻地叹口气,小菊的心情变得有几分低落起来,刚才的兴致盎然已经全都烟消云散。一路踢着石子儿没精打采地走着,不一会,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风景似乎还是刚才的风景,相似的树,相似的花,相似的门廊和雕栏,连王宫里那座最高金色的尖顶,分明也看得很清楚,可是她转呀转呀,就是找不到来时的路。
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可是明明建得平直方正,并没有太多的曲折,她怎么就迷路了呢?
她四处张望着,感到有些奇怪,却也并不十分着急。
小菊没想想她这一路走来,刚开始只顾着要甩掉南儿和小萱,从屋里一路狂奔而出的,后来又贪看美景,只顾着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再后来又心情低落,一边漫步,一边惆怅。
她根本自始至终都忘了看路边的特征,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会不迷路的呢!
一条幽静的小路,两旁是一大片的胡杨和白桦林,石子儿铺成的小路曲曲弯弯,延伸到看不见的劲头。
“啊!”
小路刚拐过弯,突然,从一颗高大的树后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叫声,吓得她向后一跳。
“不,不要啊,王兄!”
那声音尖锐而嘶哑,分明是来自一个正在变声的男孩子。
哈努儿语干脆利索,音阶很强,可那男孩说出来却带着一点柔软的尾音。
小菊的文和武都不是很出色,武只能强身健体,勉强自保,文呢,她是太后琼华宴上的落第女秀才。
可是,出于云游四海的远大志向,她练就了一项异乎寻常的本领:精通四国的语言和文字。
王兄?莫非是传说中的大汗王和亲王?不对吧,地点不对,年龄也不对啊。
天生的好奇心,让小菊忘记了危险。她放轻脚步,慢慢地朝着声音走过去,轻轻拨开树枝,看过去。
只见对面的树下,一个身材粗壮彪悍的年轻男子,正插着腰站在一个瘦小的男孩面前。那年轻男子约莫能有二十出头,锦衣华服,侧背对着她,虽然看不清面目,可是从他的身影和动作中,可以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