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告诉你们,谢临确实女扮男装,你们一见就知道了。”
众臣吃了一惊,没想到谢临人还没见,陛下已替他承认了。
却听明重谋又道:“什么欺君之罪,全是无稽之谈。朕早就知道了。”
“谢临怀了朕的孩子,你们都知道,朕后宫无嗣,这孩子是朕目前唯一的血脉,生下来就是皇长子。有什么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罢。”说罢,明重谋便缓缓起身,众臣心绪皆十分烦乱,见陛下要退朝,众臣只得跪下恭送。
明重谋走后,众臣齐聚赖昌身边,将他围在其中,“赖大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早就知道谢临是女人了?”有大臣不可置信地说。
“陛下这是要把谢临护住了不是?我看陛下不见得知道谢临是女的吧?”
“你说什么呢?陛下不是说了,谢临怀了陛下的孩子?谢临肯定是女人。”
此话一出,登时在大殿上卷起千层浪,众臣皆被谢临会怀上孩子这件事给惊恐住:“而且还是陛下的孩子啊!”有人叹息地说。
众臣仍然觉得不可置信,不禁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均觉得此事有如做梦。
有臣子还算惊醒的,回头瞧了瞧站在首位的史达史大人。
这位史大人的女儿史红药,前段时间可是要当皇后的,若陛下真有子嗣,这皇长子,只怕应该也是由这位史姑娘所出,结果这皇长子母亲的地位居然被谢临给夺走了。
而史达大人也夺走了谢临的丞相之位。
这叫什么?一报还一报?
有臣子在心中吐槽地想。
史达国字脸,面目肃然,平日倒是还算和蔼,只是此时皱着眉头,估计也是想起他曾经为女儿向谢临提亲一事。谢临当时以“床事不谐”为由骇得他打道回府,此时想来,对方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就不能。谢临一介女流,怎可能会娶他的女儿为妻?
史达大人被耍,只怕心情铁定不好。
聪明的臣子就应该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而不是上前去安慰史大人受伤的心灵。
不过好在尉迟大人在夷国的捷报频传,早先陛下就为尉迟大人和史红药姑娘指婚,男才女貌,可谓佳偶,也算圆满,对史大人来说,应该颇有慰藉。
此时赖昌被围在中间,被众臣挤来挤去,被问及“谢临是否有孕”一事,赖昌无法回答,只得道:“小人也没法解释,只能告诉各位大人,有些事,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
什么是“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这话说了不是白说么?
赖昌则心中想着,太后吩咐给谢大人做的汤,还在御膳房里煲着呢,什么时候诸位大臣才能放了小人,好给谢大人把汤送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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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尉迟正出征后,已逾半年,谢临怀胎已有八月,一个月后便即临盆。
谢临被禁足在丞相府中,也已逾半年之久。丞相府大门紧闭,没有人知道丞相府中的情形,更无人知晓谢临现状,也难怪谢临是女扮男装一事,到最近才被朝臣发觉。
同样的,尉迟正出征后,兵部尚书府也同样大门紧闭,来往出入越发减少,尉迟正的幕僚卓青,更是非不必要,则不出门。
太后这边对谢临确实关切有加。毕竟是大楚头一个皇子,太后期盼已久,难免总是想得多些,也急了一些。
不过今日朝堂内外混沌不堪,太后在宫中,消息传到太后耳中,倒是比到丞相府和兵部尚书府更快些。
“谢临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皇帝,哀家知道你怎么想。”太后在帘后说。
明重谋沉默,散朝后不久,太后便安排与他见面,他不用太多想,就知道太后定要提这件事。
“哀家还是那句话,不许你和谢临,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太后道,“谢临是个奸佞之臣,在他处传得有多难听,哀家想皇帝你不会不知道。”
“你们两个,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太后将宫女端来的茶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
明重谋没想到如今,太后竟仍然这么说,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母后,她怀了您的孙子,是朕的儿子。”
太后喝茶的动作顿住,她目光落在杯中的水波上,然后道:“万一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呢?”
明重谋靠向椅背,按捺住心底忽然涌起的波涛,“那也是朕的孩子。”
太后沉默不语。
先帝欲定国安邦,筑万世功勋的愿望和话语犹言在耳,太后不愿忘记。先帝没能成就的功绩,就让皇帝去成就,又有何不可?那谢临愿意把自己当成是踏脚石,那就踏吧,心中又有何愧疚?
为何……就与她有了感情呢?
太后思之良久,仍然不解。
“这满朝文武之态,皇帝你也见了,”太后沉吟半晌,方道,“谢临就算不是因为这事,也会因为他事而倒,你为谢临思绪忧忧,我看谢临未必会感激你。这孩子,我会替你保住,可是孩子的母亲还是可以换的。谢临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到时,若谢临有个万一,哀家会把孩子交给他人抚养。与其见你如此忧愁,倒不如就此烟消云散更好。”
“你呀,当断则断,”太后又加了一句,“古人云,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对侯铁铮和谢临二人的权力,你能不顾及感情就将其收回,哀家相信,你一定也能挥剑斩情丝。”太后柔声说道。
85
谢临房间;大门一关。
墨儿来回踱步着,又想向里看;又觉得不妥,简直手脚都不知道往里摆了,只是不停搓手。“怎么这么安静?”墨儿有些迟疑;“我见别人生孩子都叫得撕心裂肺的;怎么爷一声都没有……”
淑霞握了握她的手;感到她手中指尖冰凉;一边心中也有些忧心;一边也道:“没什么,没什么的,爷心智坚忍,这点小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去?那可比刀割在身上还要痛上十倍,再怎样,也不可能不叫出声来。淑霞真怕谢临会憋出什么来,也在心中不停打鼓。
这半年来,淑霞的变化是极大的,以往的温文婉约,变得机敏而睿智。她束着发髻,全身散发着初为人妇的温婉气质。
一旁站着一个男子,他见她如此,也不禁挽着她的手,替她打气。
这个人面容与谢临有三分像,一年不见,他已越发变得成熟而稳重。
众人正在这里担忧着,却听门外一个尖细声音仿佛嘶哑似的传来,“陛下驾——”刚说了三个字,就被疾行而来的明重谋打断,“谢临怎么样了?”
他甫一下朝,便听到墨儿派人传来的消息,饶是明重谋往日来镇定自若,此时也不禁乍惊乍喜,也顾不得那些跟着他唱反调的大臣,便直奔丞相府而来。
明重谋不等她们回答,便又指了指里面,“谢临他们在里面?稳婆怎么样?能放心么?”他听了听里面的声音,见仍是静悄悄的,不禁又疑惑道:“怎地没声音?”
墨儿与淑霞对视一眼,墨儿忍不住尴尬一笑,“爷是在里面,至于稳婆……陛下应该也可以放心,只不过……”
明重谋奇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墨儿低下头,偷偷瞥着他的脸色,“只不过稳婆不是稳婆,而是……洛石阡。”说着,她就像怕被打一样,往后退了几步。
明重谋瞬间变了脸色,他如今执掌朝政时日已久,积威不同往日,脸色一整,便能让大臣吓得大骇叩首,再厉害点,就能让他们求饶了。更何况是这两个姑娘?
“什么?洛石阡?”明重谋铁青着脸,颤颤地指着门里,“我的……”他生生把“妻子”两个字顿住,硬生生转而道,“谢临生孩子,居然要让洛石阡去接生?你们怎么想的?”
墨儿和淑霞低着头,偷偷勾着手指,墨儿怯怯地说:“只是……没……没想到爷会这么快,稳婆早就找好了,只是现在来不及,恰巧洛石阡在府里,就……”
也许她也觉得有点不太合理,只得低着头,声音逐渐低下去。
明重谋一甩长袖,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注意到站在淑霞身后的男子,脸色更是一沉,“你怎么在这里?”
这男子与谢临面容有三分像,正是谢临的族侄,谢伦。
他化名解伦,举登去年春闱榜眼,却是一甲之中唯一一个被派出京师的进士。不过谢伦以谢临为志向,励精图治,了解百姓疾苦,忧民之所忧,急民之所急。一年多的时间,倒被他做得有模有样。当年明重谋将他派遣出去,便为的是历练。
于是他历练有所成,三月前还朝来,入京中职。
不过因着往日被派出京师,还来时被曾留居京师的同年进士嘲笑挤兑,一日落魄不堪,又天逢大雨,遇到淑霞带他避雨,居然就对比他大上几岁的淑霞动了心,一来二去,更是知晓了彼此身份,更生亲近之心。
丞相府被封锁,他们便偷偷见面,相顾之时,也默默含情,不说话,也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起初淑霞还有些自卑,然而谢伦的情意,却深深地打动了她。而且在谢临此时困境的时候,彼此的情意更因境遇相似而更加深厚,乃至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谢伦此次归来,除却被民间疾苦所磨外,也因有了携手一生的心上人,而退却了昔日的青涩,变得越发成熟而稳重。也难怪不知情况的明重谋会看他不顺眼了。
而且这丞相府的大门不是锁得紧紧的么,他怎么进来的?
大楚皇帝满身是刺,谢伦也明白对方在急什么,只得恭敬道:“陛下,臣……”
淑霞却截口道:“陛下,他是为了民女而来,我们已经打算成亲了。”说着,她白嫩的脸上微微一红,垂下头去。
谢伦听她这么说,不禁心中也是一喜,偷偷握住她的手。
明重谋见此二人情状,便知他们所言不假,他倒反而因此开怀起来。这一个人,一个是他心中妻子的所谓妾侍,一个是莫名其妙跑到他心中妻子家里的男人,他都难以对他们产生什么好感。不过他们两个能凑一堆,这真是太好了!
明重谋脸色顿时阴转晴,墨儿在旁边看在眼里,也忙怯声道:“陛下,洛石阡和墨儿也……”她没说完,却也透着无尽的涵义。
明重谋听了更是十分地龙颜大悦,“那可倒好,你们若是成亲,摆宴和红包,朕都帮你们弄好。”
墨儿尴尬一笑,心想自己和淑霞他们的情况,可不太一样,陛下您高兴得,也有点太早了。不过想归这么想,可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来。
明重谋说罢,又望望里面,疑惑道:“朕到这里这么久,怎地没听到里面传出的任何声音?谢临真的在里面?”
墨儿向那房间瞧了瞧,也忧心道:“爷自被送进房之后,我们就没听到什么声音,也不知道爷究竟怎样了。”
明重谋一惊,“谢临进去多久了?”
“倒也并不太久,”墨儿反倒安慰他道,“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若是有不妥,洛石阡已经会告诉我们的,我们只得等上片刻便好。”
明重谋听她这么说,倒没觉得如何安慰,反倒更觉得心中烦闷不安。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忽听里面传出婴儿的哭声。
这一声婴儿啼哭,却仿佛是笑似的,充满了新生儿的喜悦。
所有人都顿时松了一口气,墨儿更是忍不住笑,又忍不住流眼泪,“生了,这是生了。”
淑霞本正高兴着,见她这般,不禁抱住她,摇头叹气,“瞧瞧你,还是个小丫头,又哭又笑的,真是好难看。”说着,拿起手绢帮她拭泪。
墨儿回头,又笑,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难看就难看吧,生了,也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墨儿真是高兴,淑霞姐姐,墨儿都不知道怎么说,墨儿实在高兴极了……”
淑霞见她又想止哭又想呲牙咧嘴的模样,也不禁心中满是喜悦,“是是,知道你高兴,我们都是,感谢上苍,希望爷和皇子以后都平平安安的,陛下肯定也……”
淑霞一回头,却不见明重谋的影子,眼前谢临房间的门却只听“咣”地一声,关上了。
谢伦见她疑惑,便指了指那门,“陛下脸色不太好,一着急,就直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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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重谋慌慌张张迈进屋中去的时候;洛石阡正在清洗婴儿身上的血。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洛石阡脸色黑了一下,将婴儿包裹好,塞到明重谋怀里;“喏;陛下,你的孩子。”
若非是因为眼前人;只怕自己早和谢临有些什么了,所以等到谢临身份扯开了之后,他更是对明重谋没有什么好脸色。
明重谋疾步走到床边,看到谢临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落到明重谋怀中婴儿的目光,却十分柔和。明重谋心中一暖;坐到谢临身边,握住她从锦被里伸出来的手,紧了紧,然后回头问洛石阡:“她……朕方才没听到她的喊声。”
他话语未尽,然而语中之意却不言自明:这种痛苦,连身为男子的他,想想都可怕。谢临不叫出来,她是怎么承受的?她怎么承受得了?
洛石阡沉默半晌,方道:“她倒是没喊出来,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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