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和英将这件事告诉给陆近,不止是因为他和陆近之间的关系好,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陆近和他,是这届科举唯二两个留在京师的考生,他不想因丞相收徒这件事,闹得两个人以后发生不愉快,这对两人将来的仕途,都会有所影响。所以沈和英先有所告知,并且嘱咐陆近,也不要和其他人提起。
陆近虽然好动,又容易闯祸,但是也还分得出轻重。沈和英既然郑重告诉他不要透露给其他人知道,他自然也不会大嘴巴到处去说,因此知道收徒这件事的,只有四个人而已。
后来,过了许久,有一次沈和英问谢临:“这天下读书人这么多,您为什么单单收我为徒?”
谢临当日只是负手,看向遥远的天空,天边的彩霞,如抓不住的往事,或者,她只是在看着那遥远的,掌控不住的未来。
许久,谢临才悠悠道:“……或许,是因为你和我最像,却又最不像吧。”
沈和英行事稳重,有抱负,有恒心,有勇气,敢于背负。
他有着她很多很多的优点,但是他却没有她的众多缺点。
她锋利,有棱角,不愿忍耐,争强好胜,现实,功利,恩怨分明。这些缺点,他的身上都没有。
所以,她是先帝选中的万兆年间的丞相,去除大楚的毒瘤的极致手段,辅佐万兆皇帝披荆斩棘,开拓宏图霸业。
而他则善于担起责任,是最好的守成者和辅佐之臣,是万兆年间最适合明重谋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
沈和英又问谢临:“您既然收我为徒,却为何不让我行三跪九叩大礼?学生也只是拜拜师尊师伯他们的牌位,若是入了您的门,这些礼仪不可费。”
所谓的师尊师伯,也不过就是谢临的父兄而已,她亦无师,除了兄长所授之外,几乎都是自行领悟,自然也无所谓俗世中读书人还分什么派别。
沈和英坚持要行三跪九叩之礼,这才算真正的拜师,可是却被谢临拒绝了。
不过这一次,谢临却没有答话,她只是微微一笑,任有一些冷的风,吹拂在颊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更得好晚,凌晨三点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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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徐州老人的地雷,我之前一直木有看到,实在不好意思,得紧急表示一下感谢~
好困,去碎了,挥挥。
☆、最新更新
沈和英这个人;是一个善于举一反三的材料。他常常会问一些出乎意料的问题,常常会令谢临措手不及,可是他的问题细细想来,却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的才华已经够了;只是缺少一些经验和指点。
前日兵部侍郎翁达倒台;虽然陛下提了一位兵部主事替代了他的位置;可是作为兵部尚书的尉迟正;却还是失去了心腹。
朝堂风云汹涌;沈和英虽不处于政治风波之中;却也受波及;“听闻恩师与尉迟大人;似乎派系有别;互不相让,不知是否昔日有隙?”
谢临眼眸微弯,“有隙谈不上,政见有别,便也自成一派,随我的,便是我的臣属,与他志同道合的,自然又成一派,彼此互不相让,也很正常。”
“政见不同,那依恩师所见,谁的又是正的呢?”
“无所谓正。”谢临道。
沈和英不免诧异,“无所谓正?”
谢临道:“以天下大势所趋即为正,时光的检验,才是正。没有人会永远不是错的,只有时光会去证明他究竟是对是错。”
沈和英若有所悟,又道:“那恩师也觉得,自己未必是正的。”
这问题稍显尖锐了些,谢临却只是笑了笑,答道:“我说过,没有人会永远不是错的,也没有人会永远都是错的,就算圣贤亦如此。不过,也许我比尉迟正,还要错得多些吧。”
沈和英不料她如此说,不由一怔,谢临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弯了弯唇,似乎心情颇佳,“只要你比他对得多些,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和英更是奇异,她的点拨常有他以前的夫子从未讲过的观点,只怕天下的夫子也不会发出这样的论调,却让他时有顿悟之感,仿佛以往不明之事,被她挑明之后,忽而豁然开朗。谢临能从探花之名坐到如此位置,其中手段不知凡几,沈和英那时见到谢临便暗暗决定,多偷偷学习谢临的手段,或可如谢临一般,一路扶摇直上。他万万没有想到谢临会亲手将这个机会摆到他面前。
此时沈和英心觉自己既是她的学生,她教出来的人,自然与她的想法相近,又怎会比她还要错得少些?
谢临却转过头,这个答案,她却没有为沈和英解答。
谢临带着沈和英来回走动太多,难免引起周围各方的警觉,尤其是明重谋,最近脸黑黑的。谢临陪着自己的学生的时候,自然就没工夫理他,令他饱受相思之苦,因此分外不爽。
一次谢临方告别沈和英,便被身后人抱住,她微吓,转身一瞧,见是明重谋,不禁笑了笑,“怎地?您可吓臣一跳。”
明重谋曾千方百计地想让谢临改掉臣这个自称,谢临却坚持不听,认为“礼不可废”,明重谋知道谢临固执,万般手段也改不了她的想法之后,便只得由着她,自己尽量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到便了。
低头看着谢临晶亮的眼睛,明重谋只觉心下一片柔软,但是想到她最近与沈和英走得那么近,不禁又哼了哼,道:“那家伙是谁?你干嘛和他走那么近?”
他这话一出口,谢临已觉得闻到了一股酸味,不由失笑道:“您问他是谁?陛下,您日理万机,确实是忙,可是您曾钦点的探花,您走该记得吧?”
“日理万机?”他看她狡黠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啃她的唇,“我日理万机,也比不过你的忙碌,你是说我这个皇帝连自己的臣子都记不住,你是在嘲笑我,嗯?”
她在他啃噬她的唇的缝隙中笑着说,“您是皇帝,我是臣子,我哪敢嘲笑您,恭维您还来不及呢,只是做皇帝,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知人善任,各司其职,我等臣子对下属尚且如此,您是皇帝,您更得明白这个道理。”
“好了好了,”他口齿不清地说,“你又要讲课了,朕知道了,朕知道了。”他在她的背脊处抚摸着,冰天雪地之下,他们却隔不断彼此的热情。
谢临忍耐不住地轻笑,声音却在这柔情蜜意中转得有些柔和魅惑,她也抵不住明重谋的热情,深深的吻将他们的热情点着,像火一样,谢临退了退,挣扎着说出话来,“陛下,别在这人来人往的,会让别人看到,回您的寝宫去。”
明重谋眼睛亮了亮,赶紧搂住她的腰,一路小跑,也许是以平生他们最不矜持的速度,撞进寝宫的门里,有嘱咐赖昌在门口守着,然后他们拥抱着,双双倒在床帏里,向彼此深深地索取。
她晶亮的眼眸,似乎都不需要点灯,就能看到彼此眸中的热情,他急切地褪去彼此的衣物,他们的柔情蜜意,能把冬天的寒冷都捂得暖了。她很少主动回吻他,可她当真回吻了,他却觉得自己就像被燃烧了一样,蒸腾的热血流向四肢百骸。
完事后,他和她双双倒进床铺中,他忍不住笑了笑,低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和脸颊,然后靠近她的脖颈,深深地呼吸,喃喃地说:“我好想用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同意。起码现在不会。
“陛下,着急是没用的,”她的声音有一点干涩,也许是方才太过激烈,令她也难免受不住,“臣倒是觉得,现在就挺好,有我们助您,您的宏图霸业,又怎不可成?”
明重谋苦笑,“你总是拿明君这两个字来压我。”
“臣没有用这两个字来压您,您是天子,臣自然向您臣服。”
她抬眼看他,□之后,她的眸中透着少见的妩媚,令他怦然心动。他忍不住在她胸口处画圈圈,“臣服?也包括这样?”
她抿唇,胸口处的痒,让她忍不住想微蜷起来,她好不容易忍住了,才道:“自然,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真是让人受不了的话。”明重谋低头吻住她的唇,又将她覆盖在身下。
这家伙,你说她懂情趣吧,她又明明不懂,你说她不懂吧,她的不经意之间,却能将你焚烧殆尽。
明重谋被没被焚他自己不太清楚,他现在满脑子只想把这个家伙好好地在床上教训一顿。
XXX
赖昌最近觉得,尉迟正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盯着他看,而且用的还是那种令人遍地生寒的目光,赖昌忍不住有些发抖,汗了汗,后来终于没忍住,散朝之后,主动去问尉迟正,“大人……“赖昌说,“您可是对小人有什么不满?您要是觉得小人哪里不妥,您说,小人立刻去改。”
尉迟正没想到赖昌会直接到他面前来问,不禁一怔。这内监总管果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的目光每次都在他不注意的地方流露出本意来,不想这却也叫他发现了。不过既然赖昌亲自到面前了,他便也觉得不必客套,直接单刀切入,“赖大人,您既然是圣上的侍者,照顾着圣上的饮食起居,您的一言一行都有像尉迟某这样的臣子看着,您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您不妥的行为了?”
赖昌怔住,说实话,这话,他没太听懂,“尉迟大人,您的意思是?小人不太明白。”
“赖大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尉迟正认为他本来明白却在这装蒜,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您做了什么,您心里明白。这臣子们都看着呢,您也注意一下。”
赖昌觉得冤枉极了,他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就心里明白了。赖昌思前想后,也真没想明白,只得道:“尉迟大人,您也说了,明人不说暗话,小人思前想后,就是没想明白,小人究竟做错了什么。您就当指点指点,把这话挑明了说吧。小人要是真有错,一定会改。”
尉迟正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四下无人,斟酌了下词句,便道:“赖昌大人,您别怪尉迟某说话难听,您知道,某为武官出身,个性向来较直,有什么,我就说什么,如果有什么说错的,您就多担待点。”
赖昌莫名道:“您说。”
尉迟正缓缓道:“作为内监总管,难以娶妻生子,您平日自然有些寂寞,这尉迟某,自然也很清楚。若说想找个伴,确实也无不妥。只是要寻什么人为伴,您也确该选选,不能随便择一人,就要和他难舍难分了。”
赖昌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想着自己去势之后不能人道,确实不能娶妻生子,含饴弄孙,可是却也从来没想过要找个伴,尉迟正说这话,赖昌更加莫名,便没打断他,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尉迟正又道:“丞相乃是朝廷命官,或许在您眼中,此人确实有些能耐,可是其人家中有妾侍,可见不是个喜欢断袖的人,您这一头栽进去,可得留好退路,千万别一不小心就出不来了……”
赖昌顿时哭笑不得,这话说的,原来尉迟大人是以为,他和谢临有什么。这误会可大了,他平常为了帮陛下和丞相遮掩,自然难免要接洽和把风,和丞相大人自然就近了,没想到在有心人眼中,却想成了这样。
可是他能说,和丞相有情的不是他,其实是陛下吗?而且尉迟正似乎并不知道谢临真正的身份。赖昌思虑了一番,只得叹息,“尉迟大人,这情之所至,自然难免,您说的这些道理,小人都明白,只不过,小人有时候……”他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吐出四个字,“情难自禁。”
这显然是承认他和丞相有什么了。
尉迟正硬挺的两条眉毛登时狠狠地皱了起来,“赖大人!”
赖昌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样做非常合理,既隐瞒了陛下和丞相大人的事情,又能随时替他们把风和遮掩,可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赖昌自觉自己从未有过得精明,他忍不住一边佩服自己,一边用自己都快信以为真的语气,沉痛地说:“尉迟大人,您不必劝慰小人了,小人早已一头栽进去,再难出头。丞相大人高风亮节,小人还觉自己微薄之躯,与丞相大人乃是云泥之别,可是有时候,感情是难以控制的。”
这一口生动的表白,简直闪瞎了尉迟正的眼,他只觉如鲠在喉,吐槽不能,只得轻轻哼了一声,”赖大人,谢临并非可以携手终生之人,他那奸佞之名,早晚会让他倒台,可能不止是下野,您恐怕还要受他牵连,这您也愿意?”
赖昌冷不防听他如此说,他虽然没明白尉迟正此言的背后之意,却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处蔓延上来。
赖昌只是摇了摇头,这次他没说话。
尉迟正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赖大人,忠告已经给您了,您做不做是您的事,这事,尉迟某也不会掺和,但是想来,您如果足够聪明,应该有自己的决断。”说着,尉迟正挥挥手,转身走远,他步子不是很快,却片刻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赖昌目视他一直远去,想着丞相大人和尉迟大人在朝堂上便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势成水火,政见不和,矛盾可能一触即发。可是今时听尉迟大人此话,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