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正怔愣出神,冷不防面前出现一个汤勺,她不由向拿着勺的人看过去,却见到明重谋被灯火照得璀璨如波澜的湖水一样的眼眸。
谢临一惊,“陛下,您这是做什么?这不合体统。”皇帝喂臣喝药?谢临只觉今天的一切都不对劲,从她顺从于明重谋开始,就越发不对劲,尤其是现在。
明重谋无奈,“有什么不合体统的?朕是皇帝,朕想这么做。难道朕想做什么,还要他人来认同么?”
“不,陛下想做什么,自然不需要他人来认同,”谢临想要推拒明重谋的手,正色道,“可是陛下服侍臣子,这是不君不臣,是大罪,臣不敢领受!”
明重谋听她这样说,执意喂药的动作忽然停了停,“不君不臣?是大罪?”他轻缓地重复着,目光紧紧地盯在谢临的脸上,“你是这么想的?”
尽管明重谋的目光十分扎人,谢临仍然直视他,“是,臣是臣,陛下是陛下,陛下服侍臣子,这是乱君臣,乱朝纲,臣虽不欲为名臣,却希望陛下为明君,这等乱朝纲之举,臣不愿领受,”她微微低头,表示忏悔的样子,“请陛下恕罪。”
明重谋死死地盯着她,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让她抬头看他。本来他帮她穿衣,欢天喜地地煎药,亲自端药喂药,他以为这种在平民百姓夫妻之间,丈夫最平常的举动,会打动她。她总是回避他对她的感情,他也相信,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他自然希望能更加打动她的心。
可是她的心真是硬得像石头一样。
君臣君臣,她只记得君臣之分,却不记得他们刚才却行得夫妻之礼。
明重谋将勺扔到碗里,瓷器碰撞之间,发出“啪”得几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寝宫中,显得格外的震耳,“谢临,你真是懂得如何刺痛我的心!我不愿在你面前自称为朕,就是希望你忘了我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我宁可你我只是这大楚的某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平凡夫妻,男耕女织!”
谢临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眼眸中,微微泛起一丝波澜。
明重谋看她仍然死不悔改、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气得笑了,“你不喝是不是?”
谢临看了一下一旁的药碗,她伸手欲端,“臣自己来。”
明重谋拍开她的手,谢临愕然地抬头。
“不许动手!朕今天一定要亲自喂你!”说着,明重谋端起药碗,昂起头,将药吞了一大口,然后“砰”地放下,捏住谢临的下颚,狠狠地含住她的唇,迫使她张口,他口中的药顺着流入她口中。
谢临瞪大眼,近前的明重谋没有摘下面具,但是如此近的距离,却能清楚得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下,如湖水一样的眼睛,照得自己怔愣着的影子,他垂眸看她,弯起眼角,目光温柔,透着那样重的情意,令她几乎不能呼吸。
药被她喝尽之后,他迫使她的舌与他交缠,共舞,如此近的距离,肌肤与肌肤几近相贴,他灼热的情感几乎都传递给她,她想躲开,后退,可是他按住她后脑的手,令他无处可逃。
过了不知多久,他方才放开她,她赶紧大口呼吸,他方才强迫给她的情感,令她感到灭顶一样的焦灼不堪。
“我说了,我今天一定要亲自喂你,”明重谋笑了笑,瞄了一眼药碗,“如果你不让我用勺喂你,那……”他舔了舔唇,声音越发低沉而轻,就像对着她的耳边呢喃一样,“我就用这种方法喂你。”
谢临又吃一惊,她倏地抬头,看到他认真的眼神,知道他没有说笑,他是真的这么想的。谢临难得感到有些慌乱,“陛下,这……”
他单指按住她的嘴唇,“嘘”了一声,让她不要再说下去,然后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盛药,这么片刻,药已经没有那么热了,他直接舀了些,放到她唇边,“来,张嘴。”
谢临想后撤,明重谋见她要拒绝,便作势要把勺上的药自己吞了,然后接着用那种方式喂她。谢临面色微红,瞟了一眼不远处另一个桌上的饭菜,那是赖昌方才送过来的,谢临便道:“陛下,如果您非要这样,那臣有个条件。”
明重谋一怔,笑道:“说。”
“臣不愿接受陛下的这种……这种行为,”她看了看面前的勺,和稳稳握住勺柄的修长手指,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她斟酌了一下词句,又接着道,“作为交换,臣愿和陛下相同的举动,服侍陛下用膳。陛下如果同意,臣就接受。”
明重谋看了看那边桌上的饭菜,爽快地答应,“好啊,你可不许反悔。”
谢临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不禁怔了怔,明重谋又把勺子递了递,谢临便低头含住勺子把药喝了,抬眼看明重谋的时候,却见明重谋柔和的表情,深邃的眼睛透出的情感,令谢临再一次愣住。
他紧随着她的目光,令她无处可逃。
就这样,明重谋一勺一勺喂过去,谢临一勺一勺喝了,药也一点一点见了底。
喂到最后一口,明重谋站起身,当先一步,把那边桌上的饭菜端过来,规规矩矩放好,然后把筷子递到谢临手里,“来来,喂我。”说着,还张开嘴,发出轻轻地“啊”声。
这家伙显得如此迫不及待,令谢临目瞪口呆,“陛下,您……”
“您什么您?这可是你说的,你得喂我,来来……”明重谋又再次张口。
谢临无奈,“陛下,这饭菜似乎有点凉了,对您身体不好,不如让赖大人拿去热一下再吃吧。”
明重谋合上嘴,见饭菜热气确实有些散了,“对对,是该热热,凉到朕还没什么,凉到你就不好了。”
不顾谢临疑惑,为什么他吃饭,却会凉到她,明重谋已经呼喝赖昌进来,把饭端走,拿去给御膳房热热了。
赖昌片刻即回,虽然他也同样奇怪,陛下用膳,饭菜凉了,那就做新的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拿去热?
可是想到一个是陛下,一个是丞相,两个人都是关心国家社稷的大人物,凑在一块,自然是能节俭就节俭了。赖昌也没办法,只得让御膳房热好了,然后他再端过来。
等赖昌退出去,谢临便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夹给明重谋吃,这个举动,对谢临来说开始可能有些艰难,因为似乎太过亲密了。明重谋总在咬住饭菜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咬住筷子,令她不能抽回,有的时候还故意伸舌舔在筷子上。
谢临看不过眼,只得尽力不去看他。
明重谋美美地嚼着,沉浸在夫妻和谐生活的幸福中,还一边得寸进尺地说:“别光我吃,你也吃,你也吃。”
谢临一怔。这只有一双筷子,是给陛下用的。她拿什么吃?
她忽然隐约想起,刚才筷子似乎有两双,可是赖昌热了饭菜又重新端过来之后,明重谋就叫他把其中一双筷子带走,谢临当时想陛下优先用膳,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陛下病刚好,受不得饥,她姑且忍耐一些也没什么。
难道明重谋当时就想让他们共用一双筷子么?
“吃呀吃呀,”明重谋在谢临面前向来不太重视礼仪,反正他是她看大的,他也不在乎丢脸,所以这时候,明重谋一边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话,“光我吃,太无聊,你也吃,你也吃。”
他不停地催促,谢临只得夹起一口菜,含在嘴里。
这菜的滋味,确实不是那么难以入口。
谢临心情复杂地想。
稍晚的时候,天色已暗,谢临回到丞相府。
她撩起轿帘走下来的时候,迎面却见洛石阡双手抱怀站在门前。
“你怎么来了?”谢临漫不经心地问,她走上台阶,推门正要走进去。洛石阡紧随其后,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你去哪了?我等你一天了。”
“没什么,和陛下谈论了一下政事。”谢临说。她觉得把她和明重谋的事告诉给洛石阡,是非常没有必要的。
“今天陛下病了,没上朝,早朝早就散了,我是御医,我还不知道?”洛石阡冷冷地说,“你跟陛下谈论政事,你骗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我是好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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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的时候;天色已暗,谢临回到丞相府。
她撩起轿帘走下来的时候,迎面却见洛石阡双手抱怀站在门前。
“你怎么来了?”谢临漫不经心地问,她走上台阶;推门正要走进去。洛石阡紧随其后;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你去哪了?我等你一天了。”
“没什么;和陛下谈论了一下政事。”谢临说。她觉得把她和明重谋的事告诉给洛石阡;是非常没有必要的。
“今天陛下病了;没上朝;早朝早就散了;我是御医;我还不知道?”洛石阡冷冷地说,“你跟陛下谈论政事,你骗谁呢?”
夜已经有些深了,黑幕将天盖了个通透,更显得洛石阡的语调,冰冷而带着寒意。
此话一出,谢临微微转过头来,冰凉的夜,微弱的灯火,显得洛石阡的表情流露出些微不同寻常的深沉。谢临皱眉,洛石阡话语中的怒意令她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她没有反过来质问他的话,而是问道:“陛下确实是受了风寒?可是你开的方子?如果不是,那御医开的药你可有看过?”
洛石阡没想到她会问这些话,不由怔了怔,答道:“看过,陛下确实是受了寒,也许是最近寒冬太冷,夜里着凉的缘故。”
果然陛下在大雪天站一个晚上这种丢人事,知道的人还是不太多的。
谢临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径自打开门,走了进去。
洛石阡赶紧跟上。
丞相府还是灯火通明,也许谢临会在外面经历一身的疲惫,而到这里,她总是会放松下来,内心会感到十分平静。谢临没有亲人,这丞相府中的人,就是她的亲人。
“你别光问我,我的话你还没回答呢!”洛石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胸中的愤懑使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得到答案,“你究竟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墨儿早早就给你煲了汤,就等你去喝,现在都放凉了,绮罗和淑霞也等你一天了,更何况……”
还有我。
他忍耐着把这三个字咽下去,大踏步走上前,挡住她的去路,“谢灵儿,就看在我们等你这么久的份上,起码你去哪了,总也得告诉我们吧?”
谢临被他挡住,只得顿住脚步,想到她视为家人的墨儿她们一直在等她,心中不免有些歉疚。她抬眼看他,道:“这事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告诉你们我的行踪,害你们担心了,下次定不会再犯。”
“你……”洛石阡没料到她突然认错,不由怔了一怔神,却见灯火映照之下,面前那人就算是在道歉,也依然表情平静而自然,没有刻意,也毫无卑微。就如他当初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洛石阡忽然有些失语,只喃喃道:“何必认错,我们怎可能会怪你……”他猛地顿住话语,借着灯火,他忽然发现她白皙的脖颈被朝服半遮半掩之处,有一处红痕,随着她呼吸的起伏,若隐若现,令人想入非非。
因为他一直盯着她看,才发现的,否则这么暗的天色和灯火,他怎可能会注意到那么暧昧之处。
那绝对不是蚊虫叮咬的痕迹,这样寒冷的冬季,也不会出现蚊虫。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出现那样明显而有些红的痕迹,答案不言而喻。
洛石阡竭力按捺住心中的吃惊,急忙问道:“谢灵儿,你刚才到底去哪了?你说清楚。”
“你还真是不肯死心,”饶是谢临是个有耐性的人,也禁不住洛石阡如此频频追问,便道,“陛下确实病了,赖昌大人让我去看看他,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陛下?
洛石阡忍不住后退一步,他忙忍耐住心底忽然泛起的苦涩,又趋前道:“陛下病了,赖昌大人让你去,你就去?”他不想心情暴躁,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赖昌大人怎么不让别人去,非得让你去呢?”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陛下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又不是他的谁,陛下生病了,凭什么你连回家都不回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丞相府,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淑霞姑娘他们,有没有……”
有没有我。
他有些惊慌地闭上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丞相府中其他人的注意,有的下人推开窗伸出头看了看,但见谢大人和洛御医站在庭中,这些人便暗暗吐了吐舌,又默默把窗户关上,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谢大人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且又对他们不错,犯不着听主子墙角惹主子生气。
而另一边墨儿几个谢临名义上的侍妾,则向来和谢临没什么尊卑大小之分,没有这么多顾忌,听这声音似乎是洛石阡洛御医的,便忍不住走出门来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谢临听他一直滔滔不绝,忽然闭上了嘴不再说了,她对他闭嘴的原因没心思去了解,只是失笑了一声,然后又冷冷淡淡地说:“洛石阡,你管得太多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这一句话,却像个巴掌一个扇在了洛石阡的脸上,结结实实地。
说完这句话,谢临便转身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关上门,把洛石阡关在了外面,不去理会。
你管得太多了。
是啊。洛石阡自问,自己管她这么多,可自己又是又是她的谁呢?
陛下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