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道:“可是皇后娘娘,听太医院说,贤嫔娘娘这几个月以来,均有腹痛和胎气不稳的症状。许是意外呢?”
皇后道:“贤嫔确实不是什么健壮的身子。而这个孩子是在禁足时就已怀上的。你可打听到,内务府在贤嫔禁足时给她的膳食有无问题?”
雅各道:“奴婢只听闻当日贤嫔禁足时,悼嫔命内务府沛公公不许给好吃好喝的,只准提供些下等膳食。”
“悼嫔?”皇后想了想,“那个女人没甚么脑子,在科尔沁时,便一直依附静妃。静妃被废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对外说是和静妃撇的干干净净,内里如何,
谁也不知。”
雅各道:“那现在要怎么做?”
皇后道:“先等太后传召。其他事情……且看看贤嫔那里会如何做。本宫可不想帮一个废物。”
第58章 第二十四章 反击(上)
夏日里头只有夜间微凉。福临看折子看的累了,伸了伸腰。吴良辅忙的上前,“皇上,是时候歇着了。”
“嗯。”福临道:“马上十五便是中元节。还需预备着祭陵之事。”
吴良辅道:“前儿皇后娘娘说近日里后宫事多,说打算在中元节那日放灯祈福。”
“皇后安排便是了。”福临一点也没心情管这些事。他满脑子都是婉晴和博果尔的事,噬心的猜忌折磨着他的神经。
“皇上……”殿外敬事房太监端着盘子而来,“该翻牌子了。”
福临没好气的瞪他,“滚!”
敬事房连公公苦恼不已,本来嘛,敬事房是专管皇帝侍寝之事,那是油水最为丰厚的地方。哪个妃嫔娘娘不巴望着他连公公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或者把牌子
的位置放得醒目一些。可偏生自这贤嫔娘娘入宫,皇帝一心只有她,但凡和贤嫔怄气,到了翻牌子的时辰便拿他撒火。
“皇上……”连公公得了太后的授意,还是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懿旨,请皇上翻牌子。”
福临恶狠狠的看他,“你敢拿额娘威胁朕?”
连公公叫苦不迭,这根本不关他的事。“皇上,奴才……奴才……”他能说什么呢,左不过又是皇帝意气用事,他活腻了才敢出言相劝。
吴良辅好心解围道:“皇上好些日子没踏入后宫了,莫说太后娘娘心急,那些个娘娘、小主们,怕也是急得不得了。”
“朕没心情。”福临甩了甩衣袖,“让他滚!”
吴良辅叹了口气,“连公公,你先回吧。今日皇上肯定是不会召幸任何一位娘娘小主的。”
连公公无法,端着盘子正欲离去。福临无意瞥了一眼,脸色一变,沉声道:“站住!”
连公公以为事有转机,忙堆起笑脸,“皇上翻牌子?”
福临一把打翻木盘,怒道:“谁让你把贤嫔的牌子撤了的?!”
连公公哪里想到皇帝会因这事发火。他忙的跪下道:“皇上,这……这个,贤嫔娘娘滑胎抱恙无法侍奉皇上,这才……这才……”
“糊涂东西1”福临一脚踹翻连公公,“你给朕听好了!无论贤嫔是否安好,都必须把她的绿头牌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连公公爬起来稳住身体,不住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奴才再也不敢撤了贤嫔娘娘的绿头牌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滚!”福临再一次怒斥。连公公此刻一刻钟也不敢呆,收拾了东西赶紧跑了。吴良辅见状想说什么,可未等他开口,福临紧锁他的眼睛,狠狠道:“贤嫔如何
了?”
吴良辅知皇帝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的回道:“太医说,贤嫔娘娘产后虚弱,又蒙受冤屈,五内郁结。饭不曾好生吃,药也不愿喝。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福临心内一抽抽,面上故作镇静道:“她怕是还为博果尔难过呢吧!”
吴良辅无奈道:“皇上为何笃定娘娘与襄亲王不清白呢?”
福临瞪大眼睛,“朕什么时候说他们不清白了?!你这样乱嚼舌根子,朕便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吴良辅不语,默默拨了拨烛心,“皇上当真不去瞧瞧贤嫔娘娘?哎,贤嫔娘娘不肯用膳,又不肯喝药,必是怨皇上您疑心她,伤心难过着呢。”
福临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不愿拉下帝王之尊。堂堂一国之主,反倒去向自己的妃嫔赔罪,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更何况,她与博果尔是否当真没有一丝牵连,也未
可知。
“不管她!”福临赌气复看起折子,那折子看了大半宿,却是一个字也没看下去。
……
恭妃这些天几乎三天两头往储秀宫去。婉晴面色渐渐红润了些,她也放心多了。又想起如今皇帝郁结于心,不免有些担心,“妹妹,皇上因你和襄亲王之事迁怒于你
,可怎生是好?”
婉晴初时还想着福临居然相信他人之言而怀疑她,所以难过,所以想不开。而今她却觉得,当时她的确是听到博果尔薨逝的事,气血逆转而致最终滑胎,也不怪福临
会震怒。只有一件,若不是当日禁足时被下了药,婉晴再怎么震惊博果尔的薨逝,也不会小产,不至于柔弱到此等程度。
悼嫔……
婉晴在心中狠狠的想这个名字。孩子的又一次失去,和前世一模一样,不禁令她更加愤恨。
“姐姐,您可以为妹妹去钟粹宫走一遭吗?”
恭妃道:“愿为妹妹效劳。不知妹妹需要姐姐做什么?”
婉晴轻声道:“姐姐附耳来。”
恭妃静心听完,微微一笑。“妹妹且放心好了。”
钟粹宫中,悼嫔才送了和卓,回房歇了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听宫女来报,“恭妃娘娘来了。”
悼嫔心知恭妃与婉晴交好,搞不清她打的什么主意,不敢掉以轻心,嘱咐宫女道:“快快请来。本宫即刻便到。”
恭妃被迎至正殿,她冷眼扫过殿内一切,一股浓郁的香气萦绕鼻尖。这是贞妃惯常用的香料,她对气味很敏感,这独特的香料脂粉气根本瞒不过她去。原来,贞妃和
静妃、悼嫔是一气的。
“恭妃娘娘来了。”悼嫔笑吟吟的从内殿而出,“来人,上茶。”
恭妃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主座上。
悼嫔笑道:“今儿个娘娘怎得有空来嫔妾的钟粹宫?”
恭妃端杯抿了口茶,笑道:“这才至储秀宫探望过贤嫔。路过钟粹宫想到姐姐,这进来瞧瞧姐姐好不好。”
悼嫔含笑道:“如今这滑胎的又不是嫔妾,嫔妾身子很好。有劳娘娘费心了。”
恭妃笑道:“我可没说姐姐身子不好。我是在想,贤嫔妹妹滑胎,痛失爱子。那日姐姐探望之时,难道无一丝愧疚之意?哎……我生怕姐姐因愧而生心病呢。”
悼嫔的笑脸垮了,有些怒意道:“娘娘这话何意?难不成是怀疑嫔妾?”
恭妃似乎没发现悼嫔生气,慢悠悠的喝着茶,“姐姐做过甚么事,姐姐心中自有思量,无须我说与姐姐听了吧。”
“你!”悼嫔和静妃差不多,都不是什么任人搓圆捏扁的性格,一听恭妃这话都快甩到脸上来了,立刻变了脸。“没有证据诬赖妃嫔,即便娘娘位分比嫔妾高,也得
去太后面前评理。”虽说这恭妃也是科尔沁的格格,但终究不是同一旗籍。再者说,她可是太后的侄女,敢惹她?真是笑话!
恭妃根本不怕,还是笑吟吟的。“姐姐打算仗势欺人吗?若此事真闹起来,以太后的英明,也不会刻意偏袒姐姐吧。”
悼嫔笑道:“那嫔妾倒要看看,太后难不成帮你一并诬赖自己的侄女?”
这时,殿外有个穿绿衣的宫女闪过。恭妃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那么,姐姐便随我走一趟吧?”
悼嫔到底心有点虚,都搬出了太后也不见恭妃有何惧意,难不成她真的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心里不安,面上又不愿意露出来,便硬着头皮道:“去便去!难不成娘娘
诬赖嫔妾还有理了不成?”
恭妃率先站起,“那便走吧。”
悼嫔忐忑起身,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别扭扭走到殿门前,却被恭妃一把抓住手腕,吓了她一跳。
“姐姐,这天儿不冷啊。”恭妃好笑的看着她。
悼嫔甩开她的禁锢,没好气道:“要走便走,娘娘不是急着去慈宁宫吗?”
恭妃笑而不语,伸手指向前方那绿衣宫女,那宫女抱着不知什么东西,一见恭妃盯紧自己,直接瘫在地上,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柳儿!你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悼嫔对奴才们颐指气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奴才又丢了她的脸,更是令人生气。
恭妃不紧不慢的踱步上前,弯腰捡起一片草药,好奇道:“咦?你们娘娘生病了?怕不是心病吧?”
柳儿跪伏在地,根本不敢说话。恭妃的话正巧印证之前说她愧疚什么的,悼嫔一下子气红了脸,对准柳儿的面颊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几巴掌。
“本宫生什么病了?你个奴才,拿这么些药材回来是作死么?!”
柳儿嘴角破皮流血,她忙跪地讨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恭妃不理会这主仆两人,而是拿药材在鼻尖闻了闻,继而皱眉道:“这很像附子的气味。”
悼嫔劈手夺了过来,“什么附子的气味!娘娘您又不是太医,哪里会知道这是什么。”
恭妃也没发火,很是和善的问柳儿道:“你拿这些是做什么的?你们娘娘病了吗?”
却见柳儿眼神闪烁,似有惧怕之色。“不……不是的。我们娘娘无病痛。”
恭妃奇道:“那便奇怪了。好好儿的,这药材作何用呢?”
柳儿抬眼看了看悼嫔,悼嫔瞪了她一眼,“有什么话便说!”
柳儿呜呜噜噜的什么话也没说,反倒抱住悼嫔的小腿哭道:“娘娘,不关奴婢的事啊,娘娘。娘娘一定要救奴婢!”
悼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闹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踹了一脚,“你干什么?!没规矩!”
柳儿不死心,复又不住磕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娘娘救救奴婢之语。
悼嫔此时正纳着闷呢,外头太监一声:“皇后娘娘驾到。”将她拉回现实。冷不丁转头看恭妃,恭妃兀自笑的意味深长。
第59章 第二十五章 反击(中)
同皇后一并来的,还有端妃、静妃等人,和卓又是个素爱看人倒霉的,即便悼嫔和她交好,她也希望皇帝身边的女人死一个是一个。听到消息也忙不迭从承乾宫赶来
。悼嫔的钟粹宫就在她承乾宫的隔壁,来的实在是快。
不多时,殿内乌泱泱挤满了人。连许久不见的宁妃也跟了来,她倒不是看笑话的,纯粹是觉得最近福全不得皇帝的关心,生怕自己失了宠的缘故,至少在皇后面前露
露脸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一行人落座后。皇后不急着问悼嫔,也不审柳儿,直接看向宁妃道:“二阿哥近来如何了?”
宁妃忙起身道:“福全已经大好了。这几个月来又胖了些。”她有一点分得清,就是从不拿自己的儿子来诱皇帝去她那里。别说福全年幼,经不起折腾,就是经得起
,她也不愿意让别的女人把目光移在福全身上。反正皇太后喜爱三阿哥,皇帝巴望着贤嫔能生下皇子。她和福全,只要能安全的活着,就是最好了。
皇后点点头,温和道:“你坐下吧。太后昨儿还和本宫提起二阿哥,你得空便带二阿哥去给太后请安吧。”
这倒是意外之喜,宁妃忙道:“臣妾遵旨。”
紧接着,她又看了看佟妃道:“听太医院说,你这身子又虚了些,可好生调养着么?”
佟妃但见皇后问话,想起身,却被皇后制止。“你身子不好,且坐着吧。”
佟妃道:“谢皇后娘娘。臣妾不过偶感风寒,并无大碍的。”
皇后微微一笑,“是啊。你这风寒,本宫就没见大好过。还是得好生将养才是。”
佟妃道:“多谢娘娘关怀。”她以为皇后该问别人了,没想到耳边又传来皇后的声音。
“三阿哥听说不太好。”
佟妃的心攸得绷紧,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了,忙道:“玄烨怎么了?”
她这话一出,就是对皇后不敬。雅各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可佟妃此时全身心都在玄烨身上,哪里听得出雅各的旁敲侧击。皇后迟迟不开口,急得佟妃什么管不得
,哭着就跪在地上,哀求道:“求皇后娘娘告诉臣妾,玄烨怎么了?”
皇后赶紧摆手,无限悲悯的说:“佟妃你这是干什么?”一边又对佟妃的宫女说:“快把你们娘娘扶起来。堂堂妃位,成何体统?!”
佟妃在宫女的帮助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紧紧盯着皇后,希望她能将之前的半句话给吐露出来。可偏生皇后转头看向恭妃,“出了什么事了?”
恭妃故意慢腾腾的开口,很自然的就被急性子的悼嫔抢了先。“皇后娘娘,没的甚么事。就是臣妾宫里的宫女办事不伶俐,臣妾正要罚她呢。”
皇后眉头一皱,“悼嫔,你是嫔位,恭妃是妃位,她都未曾开口,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更何况,本宫是在问恭妃,不是问你!”
悼嫔讪讪的红了脸,“臣,臣妾知罪。”
皇后哼了声,“连大户人家都晓得的尊卑之序,宫里头的人竟然不知。怪道太后不高兴,也确是本宫疏忽了。”
悼嫔咬唇站起,深深给恭妃行礼,“嫔妾在娘娘面前失仪,还望娘娘宽恕嫔妾。”